“你當真放心讓田遠程出來競選這大雁郡的郡守?”燈光之下,蔣家權微笑地看着年輕的國王,問道。今天整整半天,高遠都在和這一羣老人的閒聊之中度過,看起來十份愉快,高遠也的確很愉快,在他面前的這些人,除了蔣家權,都是被他幹趴下的一代豪強。
“爲什麼不放心?”高遠笑咪咪地捧着茶一口一口地喝着,今天喝了不少酒,於他而言,已經是過量了,不過心情愉快,酒量彷彿也見漲,雖然有些頭昏,上臉,但精神頭兒卻是更旺健了。“田遠程算是一個人才,當初如果不是他弟弟跟他搗亂,我們拿下齊國不見得有那麼順利?治理過一個國家而且表現不錯的傢伙,治理大雁郡還不是小菜一碟。”
“顧左右而言他。”蔣家權笑道:“我是指他的身份。”
高遠伸了一個懶腰,“先生,大雁湖畔雖然清靜,可並不代表我對這裡不瞭解。”
蔣家權點點頭。“我知道,那周邊的村莊裡,有不少人是國安局的人手吧?他們看人的眼神兒不一樣。”
“總是瞞不過先生的。”高遠哈哈大笑:“其實這些人的一舉一動,我都非常清楚,田遠程是個活躍分子,關於他的一言一行,這幾年在我哪裡關於他的彙報都有這麼高了。”高遠拿雙手比劃了一下,覺得有些矮了,又拉長了一些。
“這是一個識時務的傢伙,而且作爲一個受教育程度極高的人,他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比起一般人要快得很多。”高遠道:“此人在大漢週報之上發表了很多頗有見地的文章,寫得很多東西讓我都很驚訝,這可是一箇舊時代的權貴啊!”
“你很看重他!”蔣家權看着高遠的模樣,有些驚訝地道。
“先生教我說要有海納百川之量,我自然是須臾不敢忘懷的,田遠程是一個人才,此人到了大雁郡之後,能很快地融入我大漢並參與到我大漢的建設之中來。這樣的人物,我自然是歡迎的,我更希望有更多的舊時代的那些人物能像田遠程一樣,能夠重新學習然後走上爲我們大漢服務的道路之上來。必竟他們是這個時代的精英啊!”高遠有些無奈地道:“我現在是不懼戰爭,也不懼改革所遇到的困難,但我卻擔心人才不足,教化纔是最難的。”
“遼東三郡的事情讓你很傷心?”蔣家權道。
“是的,我很傷心。”高遠搖搖頭。
“孫曉這一次要受到責罰?”
“我決定要撤銷東都護府了。本來還想等一等找個由頭,這下好了,什麼由頭都不需要了。說起來這一件事孫曉倒是背了黑鍋,但他作爲都護,這黑鍋也不得不背。”高遠道:“他會離開大雁郡,我準備調他去建設部當部長。”
“東都護府的確要撤銷,權力太大了。”蔣家權點頭道:“一個權力過大的地方政府,於中樞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高遠點了點頭,“孫曉在大雁郡呆得太久了,必須得給他換 個地方。都是扶風的老兄弟,我總得保全他們。”
“遼東的事情不必過於傷懷,相反,這或許是一個契機。”蔣家權緩緩地道:“這幾年,我們大漢大力發展工商業,富民強國,讓我們大漢一躍而成爲天下強國,但一個隱患也開始凸顯出來,那就是商人的勢力增加得太迅速了。各地議會,還有大議員愈來愈有被大商人綁架的趨勢。現在有你這位開國之君壓着,他們不敢有什麼過度的言行,但將來,卻說不準。而且。大王,以前我們爲了將商人與大漢的利益綁架在一起,也是爲了杜絕土地兼併,讓很多的將領,官員在公司,工坊之中擁有股份。但現在,這一點必須要改變了。現在大漢還有外敵在側,將領也好,官員也好,絕大多數還能潔身自好,但長期下去,必然會讓其成長爲一個畸形的怪物,一旦我大漢馬放南山,天下承平之時,必然又會誕生出一批新的無法壓制的怪物出來。”
“先生所慮甚是,我正在考慮這件事情,是應當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了,我的想法是,當官就不得經商,當然,這得一步一步的來,我準備讓扶風的老兄弟們作出表率,他們的牴觸情緒應當更小。”
“這件事情的影響非同一般,只能一點一點的不着痕跡的慢慢施實,萬萬着急不得。”蔣家權叮囑道。
高遠微笑道:“先生放心,我還年輕着呢,有大把的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
蔣家權欣慰的點點頭,“大王做事,一向是深謀遠慮,倒是我這個老頭子有點杞人憂天了,算了,不說這些事情了,我已經退下來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就只瞪大眼睛,看着你將大漢經營得越來越好吧。”
“先生這個經營兩字說得好。”高遠大笑起來,“先生說得是,我本來就不該再拿這些俗事來攪擾先生的清靜了,看到先生身體大好,高遠心中快活得很,先生現在有返老還童之勢,要不要高遠爲您送幾個丫頭過來侍候着?”
“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大王還是饒了老臣吧。”蔣家權也是大笑起來。
“說起來大雁湖還真是一個養人的好地方,不僅是先生,荀老也是精神頭十足啊,今天下午聽說了遼東三羣的事情,竟然收拾包裹便要去和林,說要在那裡去辦學。”
“荀老兒雖然與我理念不合,但做人做事,倒不失爲堂堂君子。”蔣家權笑道:“他在士林名氣極大,他真去和林,倒是能號召一大批士人去哪裡辦學講學,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其實這幾年荀老的學術觀點已是在嘗試着與我大漢國策結合了,不過他的解釋與您的解釋不一樣罷了。”高遠微笑道。“看來他是決意要與先生瓣到底兒了。”
“你呢?你怎麼看這個問題?”蔣家權看着高遠,問道。
“我,我對於學術的觀點,一向是百花齊放。”高遠嘿嘿笑着,“但不管他們怎麼放,都必須與我們的國策一致,不致於使我們開倒車便好了,荀老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不然我又怎麼會讓他在禮部的位置上一干經年,當真只是爲了他的名氣麼?那可不,豈實荀老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
聽着高遠的話,蔣家權失笑道:“你一向都是實用主義至上的,說起來你也真有改衙門名稱的愛號,禮部改做文宣部,荀老兒鬱悶了好外。”
“這有什麼好鬱悶的,現在文宣部的權力可比以前大多了,不但管着禮儀,還管着宣教,還兼任着外交,可謂是一部身兼數職呢!”高遠笑着道。
“這一次到大雁郡來,準備呆多久?”
“看王剪什麼時候來吧?這一次我出薊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與他會面,敲定一些合作的細節,另外就是要展開一些戰略欺騙了,路超那傢伙想逆襲一把,我自然得幫幫他。”高遠道。
“路超想做的事情,我們都明白,只是我到現在也沒有想清楚,他爲什麼那麼有把握?咸陽城中玄衣衛三萬,這是秦國最精銳的力量,便是我們大漢近衛軍也不見得敢言必勝,現在白起又練出了數萬新軍,再有咸陽高遠依託,路超一擊不中,秦國便將陷入泥潭,此人不是一個糊塗蛋,這內裡肯定有蹊蹺。”蔣家權皺起了眉頭。
“我也這樣覺得,最大的可能便是路超在咸陽有足以助他扭轉乾坤的幫手,但我想來想去,也不得要領,而曹天賜那裡多方打探也是毫無所得。不過也無所謂,路超如果是盲目樂觀,秦國必然會陷入內戰泥淖,那我們便伐秦,如果他真能一鼓而下咸陽,那我們便執行第二套計劃。”
“楚人地大物博,人丁衆多,這幾年被我們所逼,整軍備戰,再加上有黃歇與屈重這兩個幹臣,倒是頗有起色,現在的楚國,可比秦國麻煩得多。秦國在經濟之上已經陷入了極大的困境當中,我們如果想什麼時候擊垮他們,就能什麼時候擊垮他們,但楚國就不同了,我們的經濟滲透他們一直非常小心地在應對,這幾年成效並不大,唯一讓我們小小得逞了一把的就是他們的紡織業,成功地在他們國內掀起了一場場內亂,但楚人倒也了得,生生地將其摁了下去,這個國家太大了,自給自足的能力太強,又不像秦國那樣窮兵黷武,實力猶存啊!”
“所以便有了第二套計劃。”蔣家權嗬嗬笑了起來,“到時候路超肯配合嗎?”
“他如成功了,自然會配合。”高遠道:“於他而言,這可是一份大禮啊!”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大笑起來。
就在高遠開心地在大雁湖畔吃着烤魚,喝着美酒的時候,他這一行出來等待的人也已經從疏勒抵達了大漠邊緣。
“我又回來了!”當戰馬踏進大漠的時候,王剪感慨地嘆息了一聲,在他身邊,是微笑着的牛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