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家後院,所有的佈置都在戰馬的馬蹄之下被踐踏得粉碎,那些看家護院或者打架鬥毆是好手,但這樣刀刀見血,式式奪命的真陣仗面前,一下子都慫了,在外院血流成河的時候,內院瞅見這一幕的護院們早就一鬨而散了,丟下了龔得志與兩個心腹戰戰兢兢。
龔得志萬萬想不到情況是這個樣子的,饒是他平日裡腦袋瓜子靈活,此時在血淋淋的刀子面前,也是毫無辦法可想,只剩下身子篩糠一般地抖動着。
他沒有等到那個騎着戰馬的凶神惡煞進來,反而選迎來了另一羣人,看着那些人,龔得志還以爲是在外院低抗的護院。
“救我,帶我逃出去,我重重有賞!”看着衝進來的這些人,龔得志又驚又喜。
“救你媽的蛋!”爲處的一個人目露兇光,看着龔得志,大步走了過去。兩個貼身的保鏢一看事情不對頭,抽刀迎了上去。
對面的一羣人中有兩人擡起了手腕,啉啉的聲音響起,兩個衝上來的保鏢齊齊撲倒,直到此時,龔得志纔看清動手的兩人手裡拿着的是徵東軍所獨有的那種騎弩。
“龔老闆,監察院請你去喝茶!”爲首一人冷冷地笑着,走到了龔得志面前。“你他孃的運氣真好,外頭有人來要你的命,老子們還得護着你,你知道你惹了誰嗎?外頭那人是紅衣衛第一連的,紅衣衛知道嗎?都督的貼身衛兵營,你連他們的人都敢弄,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將這個王八蛋綁了,第一組馬上去搜查這傢伙的書房,密室,臥房。其餘的人先在這裡護着這個王八蛋,外頭那個瘋子馬上就要衝進來了。可不能讓那傢伙將他宰了。”
那的話音還沒有在空中消散,身後便傳來了巨大的聲響,隔斷前後院子的圍牆被砸塌,幾個人倒伏在殘磚土垣之中,也不知是死是活,煙塵之中,梅華仍然騎坐在馬上,只不過此時,他一手提着刀,另一隻手裡卻提着一柄長槍。也不知是從那個倒黴鬼手裡搶過來的。
“護着龔得志!”領頭的人一揮手,身後的數名監察院探子立時後退數步,兩人在前,另外幾人形成一個斜形的側翼,最後一人將龔得志按倒在地,幾個人都緊張地注視着梅華。
“如何這傢伙不管不顧地衝過來,就先射死他的馬。”爲首一人低聲道。
梅華眯起了眼睛,戰場上形成的對危險的直覺,讓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面前這些人與先前那些護院的不同。身上肌膚微涼,手上不由將武器握得更緊了一些。那些人手中握着的是騎弩,看到對方垂在身側的手,梅華在心裡評估了一下自己衝過去的倖存的可能性。胯下戰馬跟了自己許多了,對於它的加速能力,梅華很自信,對方不是庸手。但自己還是有八成的把握能夠擊殺龔得志。
心中計較一定,臉上便是顯出了決然之色,正想不顧一切出擊。對面卻是走出來一人,手中高舉着一面腰牌,“梅華,住手,徵東府監察院在此辦案。”
紅衣衛是高遠的貼身護衛,不作戰時,便在都督府輪班當衛士,監察院的高官來來往往,他們自然是認得這腰牌的,那人舉着牌子,慢慢向着梅華靠近,果然是監察院的腰牌。
“操你孃的龔得志,果然是手眼通天,竟然連監察院也請得動來當你的狗腿子。”梅華卻不相信,他孃的那有這麼巧,自己來殺人,監察院就恰好在此辦案。
他此時已經殺紅了眼,瞪着眼前那個逐步向自己接近的人,手中的長槍卻已平平舉起,那名監察院的探子已經報明瞭身份,居然還是看到梅華做出了出擊的姿態,不由大驚,這個距離上,梅華策馬衝過來,非得將自己撞成紙鷂不可。
“弩!”他大聲喝道,身後,數柄騎弩立時擡起,對準了梅華胯下的戰馬。
梅華的身軀緩緩伏低,下一刻,他就將發起攻擊。院子裡的時間,在這一刻,恍然凝固了一般。
“住手,統統住手!”梅華身後,傳來了怒吼之聲。易彬飛一般地衝了進來,擋在了梅華的面前,“住手,楊大傻的徒子徒孫,認得老子是誰嗎?”
看着面前這人,梅華幾乎以爲自己眼花了,監察院副院長易彬,經常出入都督府的徵東府高官,他怎麼會不認得?
“易副院長?”
“滾下來!”易彬怒喝道,“你還殺上了癮了是吧?連自己的袍澤也想動手?”
“他們……”梅華手指着對面的監察院探子。
“他們正在辦案,龔得志涉嫌叛國案,老子們正在查他,全被你攪黃了,給我滾下來,老子會找楊大傻說話。”
看到易彬,梅華徹底信了,龔得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勾結到易彬身上,他乖乖地從馬上躍了下來。
“王小二,給我將這個混蛋的武器下了,先捆起來,扔到縣衙裡關起來。”易彬丟下一句話,沒有再看梅華一眼,徑直走到了龔得志面前,陰笑道:“龔老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
王小二走到了梅華面前,笑容可掬,衝着梅華豎起了大拇指,“梅營長,就一個字,猛,佩服。”
梅華嘿嘿一笑,對眼前這個笑咪咪的監察院探子頓時心生好感,“這個龔得志還涉嫌叛國,老子果然沒有來錯。”
王小二臉上仍然帶着笑,卻衝着梅華伸出手:“梅營長,交出來吧!”
“交什麼?”
“武器,你身上所有的武器,剛剛易副院長的命令您也聽到了,別讓兄弟我爲難好不好?”王小二道。
梅華楞了半晌,瞅了一眼身前的易彬,雙方的身份貌似差距太大了一些,他咬咬牙,將手裡的佩刀,腰裡的匕首,還有騎弩等一系列的殺人玩意兒全都交給了王小二,看得王小二嘖嘖稱奇。“果然是紅衣衛,這些玩意兒比咱們的還齊整。來人啊,將梅營長先捆起來。”
站在梅華身後的兩個探子立即上前,將梅華按住,梅華一面掙扎,一邊叫道:“捆什麼,我也不會跑!”
王小二湊了過來,低聲道:“梅營長,從私人角度來說,我挺佩服你。也挺喜歡你,有你這樣的朋友,夠味,尚敬死得值,但從公事的角度上來說,你呀,這一次禍闖大了。”
“他這次的事兒大發了!我要將他帶回積石城,交給軍法司!”三天後,大方縣衙裡。易彬仍然在怒吼,而在他面前,站着陪着笑的卻是河間方面軍事最高負責人,葉真。
葉真是在得到吳涯的報告之後。星夜出發趕到這裡來的。
“我們監察院在這裡查了二個月,剛剛摸出了一點脈絡,找到了黑冰臺在河間的一些網絡,正想挖出他們背後的大魚來。這下倒好,竹籃打水一場空,除了一些小魚小蝦。什麼也沒有撈到,對手脫線了,全部脫線了。”
易彬將桌子敲得梆梆作響,怒形於色。
“這小子是混帳了一點,不過也不完全沒有功勞嘛,至少也替咱們徵東府清除了內奸嘛,哈哈哈,不是嘛,易院長,您也是軍人嘛,看到自己戰死袍澤的家人這樣被人欺負,誰能忍?是不是?於法雖不容,但於情可是可恕的嘛,我們中央集團軍這邊也有軍法司,不若就交給我來處理?”葉真打着哈哈,他是軍人,梅華也是軍人,而且梅華這一番的作爲,倒是頗對他的胃口,匹夫一怒,血濺三尺,是條漢子,這樣的人,交給了監察院裡的軍法司,死罪是沒有的,那活罪可饒不了,搞不好連前程也沒了。
易彬斜着眼睛,看着葉真,“葉司令官,好像梅華隸屬於青年近衛軍,不是你的屬下吧?”
“話不是這樣說,我現在替青年近衛軍招了兩個營的新兵,他與吳涯正要去我哪接管這兩個營頭,從這個方面來說,他們暫時還是要受我節制的,當然,等楊大傻來了,他們就歸隊了,是不是?”
易彬嘿嘿一笑,“倒也說得有道理,不過葉司令官,您準備怎麼處理他呀?”
“這小子身爲軍人,擅自行動,當街殺人,論軍法,當斬。不過嘛,他這一次雖然莽撞了一些,但總算也有少許功勞,所以將功折罪,打一百軍棍,足夠了吧?”葉真笑嘻嘻地道。
“一百軍棍,好呀!”易彬突然笑了起來,“交給葉司令官也行,那就在這裡執行軍法吧,我要親自監刑。”
葉真瞪着易彬,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來這一次梅華是將易彬得罪狠了,本來如果是將梅華帶回到河間郡城,這一百棍子可重可輕,可有可無,隨隨便便也就矇混過去了,但易彬要親自監刑,這可就糊弄不過去了。
當下咬咬牙,“好,好,當堂執行。”
縣衙後堂,梅華正與幾個看管他的監察院探子吹得口沫橫飛,滿臉得意之時,外間猛地闖進來向名士兵,不由分說,拖了梅華就向外走。到了大堂之上,不容梅華說話,當場便按在了板凳之上,三兩下便扒了褲子。
“你們要幹什麼?幹什麼?”梅華掙扎着,但按着他的人,是葉真的親兵,身手不比他差,幾個人伺候他一個,哪裡有他掙扎的份兒。
葉真笑着蹲到了梅華的面前,“梅華啊,你威風呢,也威風夠了,但你犯了軍法,你知道嗎?本司令官罰你一百軍棍,你可服氣?”
“一百軍棍?”梅華登時傻了眼,大聲嚎了起來,“司令官饒命啊,一百棍子會打出人命的,我還沒有結婚呢!”
“打!”葉真沒好氣地站了起來。
一名親兵站起身子之際,在梅華耳邊叫道:“板子落在身上,就慘叫,叫得越慘越好!”
梅華一怔,但他本是極聰明之人,腦袋一轉,立時便明白了葉真要放他一馬。
啪的一聲,板子落在屁股之上,卻沒有想象之中的劇痛,但梅華仍然是昂着頭撕心裂肺地慘叫了一聲。
看着葉真的親兵一板一板的打得認真,易彬卻不由撇了撇了嘴,在他面前玩這種花招,當真是魯班門在搬大斧,讓人笑掉大牙,監察院裡動刑的手段,這些大頭兵只怕連想都想不到。不過他也不想真打死了梅華,一百軍棍,真打的話,那是要人命的。楊大傻那個瘋子,還是不要得罪死了的好。這小子,懲誡一番也就是了,看着他的屁股挨板子,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