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甲說如此,那胡金花卻退卻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本就是青田鄉亂葬崗老歪脖子樹下野狐禪,不敢胡亂攀附,得了許師點化,就已經是萬般僥倖,不知道多少年修來的造化了,如今如何能夠再生麻煩,波瀾,驚動泰山五嶽府?”
“小妖從來沒想過要什麼特權,亦不覺得自己脫離了野狐籍,成了仙狐,就與衆不同。”
“小狐座下,尚且還有孤睾狐,瘸腿狐,禿尾巴狐,這是最初幾個,後面又收留了瞎眼狐,一隻耳狐……他們又哪個不是野狐呢?”
許甲一聽:“好傢伙,你都主動給自己劃成分了,好好好,你既不需特權,卻也不要後悔,將來或許就是你這些庇護的野狐們,責怪你,不然他們生下來,就領先其他狐族太多了。”
“自食其力,自食其果,享受自身超出能力的福報,難道不是一種業障麼,就如當年,即便許師你給我們安身立命,起了一座狐仙堂,依然有咒棗治病,一日不超過七十錢,又或者自己種菜,去賣些瓜果,賺幾文錢,這些就已經足夠我們吃穿用度了。”
胡金花道:“我教育他們也是一樣的,總不能把這些當做理所當然,否則指不定將來闖出多大禍事來,還得許師來幫忙解決。”
他這麼一說,許甲立馬警醒,念起之前自己辯駁並非通天教主,如今一起念,冷汗不止,嘆道:“金花,你亦我半師也。”
“不敢不敢,小狐修爲淺薄,只是一直向來如此謹小慎微的活着罷了,有些許做人做事的經驗,不敢違逆,或許他們該叫我死腦筋。”
許甲點點頭:“你說的對,按照你內心的想法去做就是,不過你既然已經到了這裡,想必還是有求我的地方,說說罷。”
胡金花鎮定的道:“小狐並沒有什麼所求的,如今已經內心無比富足了,只害怕抵不過劫數,所以提前來和許師你們一一告別,不枉相識一場,也沒有託孤的念頭,畢竟我早已經賺了,再一個,就是狐仙堂的事,還需要許師您重新任命,得要一個品行靠得過去的。”
“信得過的,就只有你了,好了好了,不要在這裡託孤了。”許甲唏噓道:“倒像是那喪家之犬一般,什麼特權不特權,若不利用機緣,如何脫胎達命?泰山狐考,自古有之,天庭給你們留下的一條晉升門路罷了,野狐天狐,不以血脈論,只以修行方式論。”
“像是胡阿貴那種,採補精炁,修持歡喜禪功的,就是典型的野狐,你早就修了道德,便屬於“純狐”,修煉天狐,只是通天之狐,細數論天仙道果。”
“因太難修持,所以便開了個方便法門,就像是我,憐惜你等,所以建了一個仙堂,有了這個仙堂道場,你們修煉神仙之道,自然而然也脫離了野狐之列。”
許甲不想說教太多,但想起很多人都是如此,以自身出身而自卑,因昔年貧困而成枷鎖,不能看開,不明心境,於是終身無法突破自身格局。於是白白錯過許多機緣,與其擰巴來去,不如大大方方一些。
許甲道:“你自去準備去吧,我修書一封去泰山,不光爲你,亦爲法度。”
泰山自古是皇權之神山也,歷朝歷代加封,若是一個“無神論世界”,倒也不必太過在意,偏偏這是,一個修仙世界,那就得好好注意,況且這泰山不僅僅是一座山,亦是“諸天世界神話”的一個概念合集。
既然要在此界實行此法,對皇權進行打破,對封建進行打破,那就是必然要和泰山五嶽府進行溝通的。
再一個,泰山岱玉給了自己轄管江南西道妖事的職責,許甲覺得自己做的還不錯,是不是可以更進一步,之前就享受五品待遇,現在都神仙境了,就不能升升麼,享受四品待遇?
雖然欲界神階,不若色界值錢,自動跌落階位,在色界,天仙也不過五品,神仙七品,地仙九品,隨便一個土地,都是地仙級數。
許甲在此界呆的時間不會太長,將來飛昇,到了色界,色界那麼多重,那麼多個世界,總得找個好點的地方任職吧,至少許甲不想到秦始皇所統治的仙秦色界任職。
以祖龍的性子,只怕已經到了皇權之巔,每個仙人都是一塊磚,說不得還要跨界戰爭,統一色界,甚至向上,統一無色界天呢。
許甲想去的,約莫是蜀山劍俠傳類的修行世界,那裡也有天仙功果,再往上還有個“金仙”,總之自己飛昇上去,既不是墊底,也不是最高。
胡金花聽聞並非單單爲了自己,鬆了一口氣,只道:“那小狐還是想先自己渡劫,其實大概率不會身死,就算身死,也可尸解成鬼仙,小狐志向沒有那麼高,那麼遠,做個鬼仙狐也不錯。”
“去去去,看你的志氣,平白浪費我的福廕氣數。”許甲笑着將他討打,說道:“你若死了,我也將你還陽,還了之前的一個因果,便不相欠了,你自去思量吧,若是度過劫數,你還欠我的,繼續給我打工,越欠越多,還也還不完,一輩子給我打工。”
胡金花想想:“那還是欠着吧,我喜歡給許師您做事,不覺得累,挺有意思的。”
覺悟很高!
這是一隻脫離了低級趣味的狐狸,有理想抱負的狐狸。
許甲當即修書一封,喚來了自己的童子兼秘書敖錦,這鯉魚精修持龍道,有一顆饒珠,協助治理洞天,亦庇護一地風調雨順,如今執掌半個江南西道的農業生產情況。
敖錦童子來了,對許甲十分恭敬:“老爺喚我何事?”
許甲掐指一算:“今年收成如何,開荒開了多少畝?”
敖錦聽着這個便來勁了:“去歲均田很成功,大家種田的積極性都很高,哪怕是要繳納公糧,統一分配,留下的口糧種子,跟以前差不多,卻也有個前提,我們辦了公社食堂,不用自己做飯了啊。
加上天時上風調雨順,留下三成,也比以前富足,足夠應對半年左右饑荒。
加上地利上,之前咱們洞天落成,福廕諸地,隱約比去歲增產三成,當然去歲相當於以往豐收,其實是一個相對減產的情況,只是我們這受災情況一般,別的地方基本上顆粒無收了,收納災民都有上百萬呢。”
“不過因爲多了這麼多人,所以公糧統一分配的話,其實只夠吃三個月,加上還要募兵,所以只能不斷向海外呂宋道國移民,讓呂宋消化一些災民。”
許甲問道:“如今都在均田,按照均田數量算,人口田畝數差不多飽和了麼?”
“還差一些,一來我們開荒,二來有了新作物紅薯,之前用不上的地,也能開了,就是關於砍柴生火方面,壓力大了許多,好在現在開辦大食堂,都是燒煤了。”
“再一個,有部分人口,他本身不會種地,是手工業,或者有一技之長的,就分配到工業領域上,就不歸我們管了,歸鹽鐵都院的道士,還有那個太監管。”
許甲點點頭,不願意種地的,打發去種地,只怕他們會罵娘,不過現在還不至於,現在世道亂了,有活命的機會就行。
“老爺,海外好多地方一年三熟,我爹在南洋也探索了,南龍脈支,分往了安南,南越,暹羅,呂宋……諸小龍之地,都十分繁華,甚至適合牧龍。”
“我建議啊,這些地方,都打下來,我們先往南打,不要往北打了,這樣糧食纔會源源不斷。”
許甲敲了一下他腦袋:“那邊都是生地偏多,土著難以訓化,且都是大寧朝蕃國供奉,我們佔據了呂宋,已經是得了一時爽利,其餘諸國,沒有那麼容易佔領的,反而是如果在國中贏了戰爭,這些蕃國自然而然投降,甚至希望加入版圖。”
許甲道:“給那些地方傳播農業知識,出口農具,進口糧食,就可以達到我們的目的,土著蕃民,自然而然會成爲成熟訓化的農民,別的就更不用說了,將他們定型爲農業國,我們自己轉型爲工業國,糧食很重要,但是如果發展了工業,那就又沒有那麼重要了,敵屯糧我屯槍,敵人就是我糧倉。”
敖錦聽了這話,有些傻眼:“這並不符合道德?”
“你剛剛說的就符合麼?”
“符合金火武德啊。”
“那我剛剛所言,就不符合金火武德麼,相反,武德大大的充沛。”
許甲拔下一根頭髮,吹了口氣,頓時便生火化灰,從灰燼中抖抖,落出一封信來,交給敖錦:“此信你替我送往泰山金鼎,要見到岱玉,又或者碧霞娘娘,泰山府君,蒿里鬼君之類能說得上話的。”
“只將信交給他們,他們便知曉意思,若有回信,便帶回來,若無回信,卻有使者,你也一併領回來,若都沒有,你就自己一個人回來,路線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