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座古塔之下,常興一家三口,跪在一座墳頭。墳前點了三炷香,常興正在往熊熊燃燒的火堆裡添錢紙。
“父親,母親。孩兒今日帶妻兒來拜祭二老。希望二老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師父把我從母親手裡帶走之後,一直住在仙基橋。生活雖然艱苦,但是師父從來沒有虧待我。三年前,師父走的時候,告訴我身世。如今形勢變了,你們也得以平反。常家的情況,我不想去打聽了。也許這樣對大家更好。”常興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任何印象,連他們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也沒有太真切的感情。只是如今已爲人父,自然知道父母之不易。
常興有認父母之意,卻沒有認祖歸宗的打算。
“來這裡祭拜了,這個心願算是了了。”常興將吳婉怡與常青扶了起來。
卻說常興一家人在祭拜的時候,這一幕落入到一行人的眼中。只是那一行人當時沒有上前來,而是躲在一盤算。常興當時也沒太在意,本來就沒打算認祖歸宗,更不知道常家還剩下什麼人。雖然察覺了那一行人,卻以爲是來祭拜別的墳墓的。
這一行人在常興在祭拜的過程中,聽到常興說的話,其中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似乎想要向前來詢問,卻被身邊的一個年輕差不多的中年男子拉住。
“你怎麼不讓我上去問一下啊?那人如果是我弟弟失散多年的孩子呢?那可是我弟弟唯一的親骨肉啊!”中年婦女說道。
中年男子說道:“這麼多年都沒出現,偏偏雲坤剛平反了就來認親,你不覺得這太巧了一點嗎?而且他沒有去常家認親,正好在我們來祭奠雲坤的時候,搶在我們前面。”
“當年我聽說雲坤的孩子就是一個道長救走的。我找好多年都沒有一點音訊。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哪怕他不是,不也應該好好問一下麼?”中年女子問道。
“雲繹,雲坤平反了,政府準備把你們以前的房子還回來。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一個失散多年的孩子出來,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中年男子說道。
聽中年男子這麼一說,中年女子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中年女子其實跟常興有不淺的關聯,是常興未曾謀面的姑姑常雲繹。中年男子則是常雲繹的丈夫文錦田。文錦田不讓常雲繹上去相認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常家那個政府將要退還的宅院。另外,常興父親常雲坤被冤屈了這麼多年,現在平反,按照政策上,在經濟上還是會有一定的撫卹的。擔心有人上門來冒充,只是其中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而已。
常雲繹其實心裡是很明白眼前一家子,極有可能是自己失去弟弟的血脈。因爲常興長得太像常雲坤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還有常青,也跟幼時的常雲坤極爲神似。
常雲繹好幾次想追上去,卻被文錦田緊緊拉住。
從山上下來,吳婉怡向常青說道:“剛纔那一行人好像一直在注意咱們。你說會不會有可能也是來祭拜公公婆婆的?”
“可能是。我也注意到了。不過既然他們不來相認,我們也沒有必要湊過去。父母給了我生命,我來祭拜了他們,也算是了卻心願了。至於常家的其他人,即便是跟我有血緣關係,我也不想去求他們相認了。”常興說道。
常興一家祭拜完了之後,在京城幾個出名的景點遊玩了幾天。
常雲繹本來以爲常興一家還會回常家認親的,心裡一直很矛盾,一方面,她還是希望弟弟唯一的血脈尚存人間。另一方面,她又擔心親侄子的出現,會與她爭奪家產。
可是等了幾天,一直沒人上門。讓常雲繹非常地失望。
“不來正好,來了我們還不知道費多少脣舌呢。這處院子是我好不容易纔向政府要回來的。你侄子真要是突然出現,我所有的努力,全都給他白乾了。”文錦田說道。
“我們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那可是雲坤唯一的血脈啊。本來能夠與失散多年的侄子相認,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可是現在,因爲這座院子,我避而不見,值得麼?”常雲繹現在開始後悔起來。
“真是婦人之仁!就算他是你親侄子又能怎樣?我們打死都不能認。你弟弟的那個兒子早就死了。”文錦田說道。
“那個人若不是我親侄子,是別人冒充的,爲什麼他現在還不找上門來?他也許根本就不知道常家還有別人。”常雲繹嗚嗚地哭了起來。
常興一家人此時已經坐上了飛往東海的飛機。常興在凡俗間的瑣事一一地做了處置。
“放心吧。常青我會照顧好的。你一個人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早一點回來。”黑暗中,吳婉怡眼眶裡淚光晶瑩。
常興說道:“婉怡,你說做一個普通人,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吳婉怡笑道:“你若是一個普通人,我們或許也走不到一起。我大抵上會和那些在仙基橋一直待到恢復高考,通過高考回城的知識青年差不多吧。或者死於黑熊爪下吧。” Wωω◆ тt kan◆ ¢O
“我就算是個普通人,應該也很優秀吧。你成分那麼低,就不可能跟我這個貧農結合?”常興笑道。
“你若是普通人,那也是封建殘留啊。你大概會一直躲在峰眉寨上。嗯,也有可能下山,當肖大江家的上門女婿吧。對了,這一次去京都,也不去見見你那青梅竹馬的肖紅霞呢。”吳婉怡似乎有些醋意。
“哎呀,這不是我家的醋罈子打翻了吧?”常興笑道。
“我就是吃醋了。肖紅霞若不是去上工農兵大學,應該會和你結婚吧?那個時候,她可天天跟在你的屁股後面的。”吳婉怡說道。
“我一直我以爲我家婆娘世間少有的大度呢,沒想到也會有打翻醋罈子的一天。”常興笑道。
“我就是打翻醋罈子了。怎麼樣?”吳婉怡嗚嗚地哭了起來。吳婉怡不是真的吃醋,而是對常興不捨。吳婉怡現在對修道也知道不少了。常興這一去,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夠突破修爲。有些修士,一輩子卡在一個關卡都是非常有可能的。常興要跨越的這個關口,是現代修士很難達到的難關了。雖然常興天分極高。這個年齡就能夠達到如今的修爲,本來是極爲罕見的,跨過這道坎的可能性極高。但是,這個時間是多久,誰能知道?
天還沒大亮,吳婉怡與常興起了牀。
常興去常青房間看了一眼。
“別把兒子吵醒了。要不然,你今天肯定走不成。東西都帶好了麼?錢要是不夠就回來。或者給我打個電話,我給你匯過來。”吳婉怡說道。
“放心吧。我能餓着我自己麼?我不叫醒兒子了。今後,要辛苦你操持這個家了。”常興說道。
“走吧。不然我後悔了,你也走不成了。”吳婉怡說道。
常興將院門打開,準備往跨出去的時候,聽到屋子裡傳來壓抑的哭聲。常興在院門口停頓了一下,還是決然推開院門,走了出去。
“媽媽,爸爸欺負你了?”常青打着赤腳來到客廳。
吳婉怡搖搖頭:“爸爸出去了。媽媽捨不得。”
“那我去把爸爸追回來!”常青說道。
吳婉怡連忙將兒子拉住:“爸爸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以後就我們兩個在家裡了。”
“媽媽,爸爸是不是出家當道士去了?”常青問道。
“你怎麼會這麼想?”吳婉怡微微笑了一下。
“師祖是道士。爸爸是不是接師祖的班了?”常青分析得有理有據。
吳婉怡噗嗤一笑:“爸爸可不是去接師祖的班。你將來長大了就會知道。”
離開東海之後,常興漫無目的,不知道該往哪裡去。隨便選了一個方向便一直走下去。常興完全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沒有用法術去除身上的灰塵。這個時代,路上的灰塵很厚。路兩邊都覆蓋了厚厚的灰塵,連枝葉的本來顏色都難以看清楚。
第一天走下來,常興便已經是灰頭垢面,總算走出了東海城,來到郊外,常興沒有沿着馬路走,而是往山林走去。走到河邊,洗了洗臉,然後坐下來。雖然一整天沒有進食,常興一點都沒感覺到餓。
常興往河邊一坐,就彷彿融入到天地之間。一個路人從這裡經過,一直走到常興身邊才發現這裡坐了一個人,嚇了一大跳。
“你坐在這裡幹嘛?嚇死人了!”那個路人不滿地說道。
常興看着那名路人笑了笑,沒有理會。
“神經病!”那名路人本來想到河邊洗下手,看到常興這個樣子,慌忙離開了。
常興起身繼續往前走。夜色慢慢降臨,常興並沒有準備好夜宿的地方。常興並不準備再次停歇。天雖然黑了,常興的腳步卻沒有停下。
吳婉怡端着碗,卻忘記了往嘴裡扒飯。她擔心着常興:這個時候,他到哪了呢?也不知道他吃了沒有。晚上有沒有地方睡覺。
“媽媽,你怎麼不吃飯呢?”常青問道。
“哦,媽媽在想事情呢。”吳婉怡在常青頭上撫摸了一下。
“你在想爸爸麼?我也想爸爸了。”常青說道。
一家人很久沒有分離過,現在常興突然說離家,吳婉怡與常青兩個人都很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