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嬴高在心裡默默盤算秦王政此話的用意何在。他不是真正的八歲,自然清楚如秦王政這般人物,一言有千意。
若是不能理解清楚,必然落得不好的印象,這對於嬴高的謀劃,將會有不小的影響。
“父王,兒臣以爲文信侯就像是一顆參天大樹,具有穩定朝廷的作用,而父王初加冠,不宜有太大的動作。”
“不如父王派人向文信侯傳話:若是文信侯收回《呂氏春秋》,文信侯還是文信侯,丞相還是丞相!”
……
“若是文信侯不收回怎麼辦?”這一刻,都沒有輪到秦王政問,王賁下意識就問了出來。
隨着王賁出口,大廳之中衆人的目光紛紛望向了嬴高,一剎那間,大廳之中氣氛由剛纔的輕鬆,變得緊張。
畢竟,這句話問的是文信侯與秦王政對立,應該如何去處理文信侯。
放眼大秦,甚至於放眼整個中原,文信侯呂不韋與秦王政都是兩大巨人,任何一個都有剁一跺腳,中原大地抖三抖的赫赫威勢。
察覺到彙集過來的目光,嬴高臉色在驀然之間徒的一變,整個人身上爆發出凌厲的殺機,道。
“若是文信侯非要與父王作對,想要推行《呂氏春秋》,那便殺無赦——!”
“兒臣願化身利劍,殺盡天下任何與父王爲難的人!”
聞言,秦王政目光犀利如劍,深深的看了一眼嬴高:“你可知道,文信侯是何人,那在大秦數十載,根深蒂固,威望如日中天……”
這一刻,嬴高能夠察覺到秦王政心中的不確定,以及那種面對強敵的忐忑。
這不是說秦王政不夠強大,而是揹負着偌大的國家,以及文信侯呂不韋以往的陰影,讓他變得瞻前顧後。
“哎!”
心中嘆息一聲,嬴高不想讓他的父親,他的偶像在他的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隨及直視着秦王政,道。
“兒臣自是知道文信侯,其在大秦爲相二十年,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幾乎沒有人可以比擬。”
“但是,兒臣敢問父王,今日之文信侯,比之惠文王之時的商君,昭襄王之時的武安君如何?”
“轟……”
嬴高一番話,如晴天霹靂,就像是平地一生驚雷,讓秦王政頭頂之上的烏雲轟然碎裂,露出了一道空隙,陽光燦爛。
畢竟在當時,商君變法大成,帶領大軍收復河西失地,雪大秦百年恥辱,讓大秦從一西域蠻邦,成爲了中原大國。
而且結束了天下卑秦的時代,一手開啓了天下畏秦的時代。
可以說,商鞅不論文治武功,都是獨一份的。在當時,只要商君登上大秦公位,必然是從者如雲。
而武安君白起,更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其轟動一時的戰績,讓世人交口稱讚。
伊闋之戰,大破魏韓聯軍;伐楚之戰,攻陷楚都郢城。長平之戰,重創趙國主力,坑殺四十萬趙軍。
白起擔任秦軍主將三十多年,攻城七十餘座,爲秦國統一六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受封爲武安君。
可以說,不管是功績還是戰績,文信侯呂不韋都遠遠不如。
在場的每一個簡單之輩,都清楚商君變法訓練新軍,以至於商鞅在秦軍之中地位不低,聲望赫赫。
而武安君白起,作爲大秦戰神,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他在秦軍之中地位不下於當時的昭襄王。
呂不韋雖然也有戰功,但相比於商鞅與白起,他在軍中的根基太淺。
他們都清楚嬴高的意思,既然惠文王能夠不畏懼商鞅赫赫威勢,一出手便是車裂,昭襄王不懼白起軍中威嚴,賜劍自殺。
如今的秦王政,對於呂不韋的要求,根本不算苛刻。
“還算回答的不錯!”
良久之後,秦王政恢復正常,他略帶驚奇的看了一眼嬴高,道:“高,你有何事,可以對父王說,只要父王能夠應允,都可以答應你!”
聞言,嬴高心知機會只有這一次,若是錯過,不知道何時纔能有這樣的天賜良機。
心中念頭閃爍,嬴高沉默了一會兒,對着秦王政,道:“稟父王,兒臣本想從軍,在戰場上廝殺,建功立業。”
“但是兒臣只有八歲,恐怕也上不了戰場,所以,兒臣想爲吏,爲父王的江山,與我大秦的天下出一份力。”
這一刻,嬴高目光之中滿是激動,因爲只有成爲了秦吏,他纔算是在這個時代。踏出了堅實的一步。
聞言,秦王政沉默了一會兒,對着嬴高,道:“以你的才學,爲官一任也不是不可以。”
“大秦雖有十二歲的上卿,但是你是本王的兒子,大秦的公子,必須一步一步來。”
“沒有功勞,沒有戰功,就沒有爵位,得不到升遷。”
“所以,從今天起,你就在孤的身邊做一個郎中,等到一段時間之後,再言其他——!”
“諾。”
點頭答應一聲,嬴高滿臉的歡喜:“兒臣多謝父王!”
從一開始,嬴高就沒有想過被秦王政外放,亦或者成爲三公九卿一般的人物,畢竟他的身份,他的年齡,都是一種限制。
如今的大秦,只有戰功與考覈,纔是升遷的最好辦法。
但是,嬴高也清楚,他只有八歲,而且又是大秦公子,一旦出去,必將代表大秦王室的臉面。
任何錯誤,都會被無形中放大,他也不敢放自己去當一個小吏,至少要等到自己讓他放心。
雖然郎中秩比三百石,只是對於嬴高而言,這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