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匆匆一瞥。
我想。
我的前世一定是瞎了眼,所以今生才遭到如此報應。
我楊桃自詡不是什麼能讓人一見就能傾心的美人,對他的話嗤笑一聲自動過濾。
吃的一上來,我就顧不得矜持爲何物。
單位裡事多人少,再加上只有我一個女人,每次和他們一起吃飯都跟打仗一樣。
嘩啦幾下就完事。
我幾大口吃完東西,趁着男人慢條斯理地皺眉喝粥,我打算心平氣和地跟他溝通一下。
“你也看到我的戒指了,我結婚了,昨天晚上的事我沒法解釋,但如果我清醒着,絕對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我只希望,以後我們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可以吧?”
我爲我媽記錄的功德錄里根本不允許出現這麼一塊污點。
是以,我的人生中也不願承認這塊污點。
男人細嚼慢嚥地吃完東西,擡頭朝我露出一個興味的笑,“中國有句成語叫——過河拆橋,你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嗎?”
我勉力揚起笑,“中國的成語很多,還有塞翁失馬,一失足成千古恨....”
男人修長的指輕輕敲着桌面,單調的音節在安靜的氛圍裡顯得違和又危險。
良久,看着我說,“你最後那句不是成語。”
我:“....”
“別管它是不是成語。”我深吸一口氣,“我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男人打了個響指,付了錢。
“好,可以,我送你回去。”
他起身,姿態灑脫地提起大衣甩在右肩,當先走在前面,看我還愣在位置上,停了步子轉身盯着我,“還等什麼?”
“你,我,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我十分訝異,因爲他所有的舉動都表現得像....要繼續糾纏我一樣。
難不成是我多想了?
褲袋裡的手機嗡嗡直震。
我看了看來電顯示,硬着頭皮接了電話嗯了兩聲掛斷。
李尋歡催我回單位。
要解決的事情很多。
可只有單位才能讓我平靜下來,冷靜思考。
站在男人的摩托車前,我還在揣測他的心理活動,奈何這人從始至終都端着一張處變不驚穩操勝券的臉,讓人無從捉摸。
他朝我挑眉,那張混血的硬朗輪廓霎是好看勾人,“上來。”
我選擇暫時性相信他。
直接翻身跨坐在他身後,兩根手指小小捏住他衣服一角,我朝馬路方向指了指,“前面十字路口右拐。”
男人好像不喜歡我命令的語氣,聽到我的話好半天沒反應。
我心裡琢磨這人到底什麼心思,這麼一分心,就被他單手一攬從座後甩到了前面。
我心驚之餘,長舒了一口氣。
這人看起來好相處,骨子裡卻是霸道得很。
和來時唯一不一樣的是換了個姿勢,這次我背對着他,他摟着我。
他用大衣裹住我,單腳支地把車發動起來,隨後一言不發地朝我指的方向騎去。
他騎車的速度很快,或許是因爲我第一次這樣被別人抱着坐摩托車,冷風吹在臉上,視野所到之處,所有景物加速後退,我像是一枚被髮射的炮彈,橫衝直撞,還會轉彎。
車停下時,我的心臟還在嗓子眼兒那砰砰直跳。
口鼻灌了風,我下了車就咳了兩聲,忍住大聲咳嗽的慾望,朝男人揮手,“謝謝你,再見。”
男人用腳支地,動作瀟灑地摘下頭盔,那雙湛藍好看的眼睛盯着我,突然說,“你昨晚一直在說對不起,你對不起誰?”
我心口一窒。
幾乎暈厥的失重感向我襲來。
眼裡陡然發澀,我忙低下頭,麪皮僵硬到發麻。
看我半晌沒說話,男人微微勾脣,“行了。”
他朝我笑了笑,“再見。”
不認識這個人時,我以爲他不過是上帝跟我開的一個玩笑。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上帝把這個玩笑開大了。
而我,玩不起。
我轉身時,腦子還是空白的。
然而我這種低氣壓狀態並沒有維持太久,李尋歡活像脫了繮的野狗,氣勢恢宏地從保安室裡衝了出來。
瘦高的個子,秀氣白淨的臉,嘴上巴巴地像機關槍一樣一通掃射。
“桃子!你死哪兒去了?!打了你那麼多電話都不接!你知道頭兒多可怕嗎?!我去茶水間倒杯水,他都一直盯着我用眼神詢問我你去哪兒了,我容易嗎我,你一個人在外面逍遙自在,我在裡面飽受折磨...到現在還沒吃早飯...餓得前胸貼後背....你就沒帶點吃的過來?”
這個一直嘰嘰喳喳的人是我閨蜜。
他叫李尋歡。
恩,性別男,愛好男。
在我剛來單位不久,還沒熟悉各個同事的名字,在樓梯道記筆記時,不小心撞見了李尋歡告白我們隊長的場面。
再然後,隊長白赤着臉拒絕了。
再然後,李尋歡匆匆跑下樓,看到了坐在臺階上一臉懵逼的我。
俗話說,女人之間能迅速成爲好朋友的方法有兩種。
第一種是,擁有共同的敵人。
第二種是,分享彼此的秘密。
他雖不是女人,卻是個擁有少女心的男人。
我們一夜之間,關係好得像連隊長都覺得辣眼睛,不忍直視。
上級每次開會都嚴肅教育我們,“單位不允許談戀愛。”
所有人的目光就會掃向我和他。
直到...後來我匆匆結了婚,流言最終不攻自破。
“今天出了點事,等會我跟頭兒說。”
我回頭看了眼,那個男人黑色的車滑了一個漂亮的弧形,轉瞬即逝。
李尋歡順着我的目光看去,不吝評價,“不錯啊,挺有品味的。”
我訝異地側目,“你你你,你看到他了?”
事實證明,我就是驚弓之鳥庸人自擾。
李尋歡豔羨地眺望遠方,白淨的臉上神采飛揚,“不是,我說車,這車....”
“得了,我沒時間跟你聊車,先進去。”
他每次談到車就停不下來。
我掏出手機,猶豫着想給秦武去個電話。
跟他冷戰了半個月,明明昨天晚上可以跟他好好解釋,卻偏偏,造化弄人。
一旁的李尋歡看我臉色不好,攬着我的肩膀安慰似地拍了拍,“對了,你妹妹今天打電話過來找你,你到底什麼事?”
我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找藉口,手指戳在手機屏幕上,看着屏幕提示,陡然地腦門就炸了。
“李尋歡!剛剛那車的車牌號你記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