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母當場暈了過去,幾個保鏢手忙腳亂地把她擡到了一旁的長椅上。
我衝開人羣,擠到最前面,人羣都是僵硬着身體被我大力推開。
橘子一直扒着我的褲腿,她人小,跟不上我的步伐,也擠不開那些大長腿,只站在原地嗚嗚地哭。
我聽到橘子哭喊着媽媽,媽媽。
可我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
我衝到前面時,朱朱也擠了過來,她把司北往手術室裡邊推邊喊,“快啊!不能讓他死啊!”
司北的衣服都被她提了起來,露出一大片又白又嫩的後背。
司北卻不說話,只回頭神色淡淡地打量主刀醫生。
我上前一把攥住主刀醫生的衣領,情緒激動地大吼,“你剛剛說什麼?他死了?!他不能死!”
有人來掰我的手,我卻死活不鬆手,吼聲變成了哀求,眼淚都順着脖子流進了衣服裡,“我求求你!救救他!他不可以死!我還沒答應他!他怎麼可以死!”
整個手術室門口都安靜了。
“他還沒聽到橘子叫他爸爸呢!”詭異安靜的氛圍裡,只傳來我悲痛萬分地聲音,“他怎麼可以死...”
主刀的醫生又轉了下脖子,這下把口罩摘了下來,一張非常斯文的臉,金絲眼鏡下,那雙細長的眼睛泛着幾分慵懶,他活動了幾下肩膀,隨後才懶懶看向我們說,“哦,他沒死。”
我腿一下軟了,直接跪在地上。
“那你剛剛...”朱朱懵逼着臉站在那,學着醫生剛剛極其緩慢的搖頭動作,“剛剛這樣是什麼意思?”
主刀醫生又是懶懶伸了伸手臂,“哦,脖子有點酸。”
朱朱大吼一聲跳上主刀醫生的脖子上,嘴裡狂飆京罵,“丫的我楔死你!”
身後的人羣嗡的一聲沸騰了。
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幾個護士動作謹慎地把靳少忱推了出來。
他整個腦袋都纏了紗布,只露出前面一張臉。
我衝過去,先是趴在他懷裡聽了聽心跳,最後才朝身後的人羣擠出一張邊哭邊笑的臉,“他沒事...”
金小妹就哭着擠了過來,“二哥,二哥...”
李白招呼着那些武警特警,包括法務人員,口吻十分官方,“二少已經沒事,我替二少謝謝各位的關心,等二少醒過來,必定給各位消息。”
直到我們一行人把靳少忱推到高級單人病房,朱朱那邊還死死扒着那個主刀醫生,方劑就站在那看戲,可眼圈也是紅的,想來要不是顧及臉面,他也要上去打人。
幾個護士從走廊匆忙跑過,着急忙慌地喊。
“蕭醫生被人打了!”
“怎麼回事?”
“估計又是戲癮犯了!”
“哎呀,他怎麼老這樣啊...”
我恨不得衝回去和朱朱一起削死那個醫生,還沒拐彎,就聽另一個護士接口說,“是啊,他總是這樣,讓人又愛又恨的....”
我日?!
進了病房之後,我就洗了毛巾給靳少忱簡單擦了臉。
又把橘子帶到洗手間裡,給她洗手洗臉,她總算不哭了,只一個勁問我,“爸爸會醒嗎?”
靳少忱和她默契相處了一個多月,都沒聽到她喊一聲爸爸。
橘子很聰明,她一直知道。
可她就是不知道怎麼接受,好像接受了靳少忱就是背叛了顧隊一樣。
要不是靳少忱這次爲了救她出了事,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改口喊他一聲爸爸。
“爸爸會醒的。”我輕輕抱了抱她,又摸出手機撥通了顧隊的號碼,放在橘子耳邊,“跟顧肖爸爸道個歉,他找你找了很久,他很擔心你知道嗎,寶貝,以後不要亂跑,你如果丟了,爸爸和媽媽都會傷心死的。”
橘子癟着嘴,聲音帶着哭腔,“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電話剛好接通,顧隊聲線緊張地問,“怎麼樣了?”
橘子就抱着手機捂在耳邊說,“爸爸沒事了...”
顧隊在那頭頓了下,“他沒事了是嗎?”
“嗯。”橘子說完話又茫然看了我一眼,最後對着電話說,“對不起,二爸爸。”
顧隊,“....”
我把手機接了過來,橘子擦乾淨手就走了出去。
“顧隊,我也跟你道個歉,對不起,我太着急了,其實不怪你,你做得很好了,我當時說話都沒經過大腦,你別在意。”
“沒事,我還不瞭解你啊。”顧隊似乎換了個地方,聲音顯得更加清晰了,“我調了監控,橘子是被強行抱出去的,就抱在馬路對面的肯德基裡,她一個三歲的孩子不哭不鬧已經很勇敢了,你別兇她...”
掛了電話之後,我帶着滿肚子的火衝了出來。
靳母這樣的舉動到底算什麼!綁匪嗎!強盜嗎!
可是出來就看到橘子歪躺着睡在靳少忱的病牀邊上,李白正幫她掩了掩被子。
我湊近看了眼病牀上的一大一小,胸腔裡的火驀地消退,整顆心都是軟的。
“謝謝。”我由衷地感激李白的存在,爲了靳少忱奔前忙後。
“不用。”
如果說十分鐘前,我對李白還是感激不盡的心情的話,那麼十分鐘後,我或許是想殺人的心情。
金小妹買了些水果進來,她現在有了孩子,整個人比四年前成熟了許多,進來先是輕手輕腳地看了看橘子和靳少忱的睡顏,誇了句,“長得好像,和二哥一樣好看。”
我笑笑,要是讓靳少忱知道有人誇他好看,估計要黑臉。
“二哥最遲今晚八點就會醒過來,到時不能吃東西,小白安排了專業的人過來守病房的,反正二嫂你不要太累,有時間就眯一會。”
在我剛反應過來,金小妹嘴裡那句小白是李白時,她又問我,“二嫂,橘子要不然我幫你帶兩天?”
我搖搖頭。
橘子雖然看着比其他小孩都獨立,但心裡還是很黏父母。
如果睡醒後,看不到我,大概會哭的吧。
我突然想起件事,“你去問了醫生?怎麼沒有檢查報告送過來?”
金小妹“哦”了一聲,“我一開始急都沒看清,他是二叔家的哥哥,剛從國外回來,是我大哥的好兄弟,我家李大寶生病的時候,他還來過,我剛剛一下沒認出來。”
“哦,這樣。”我點點頭。
莫名想到什麼,又問,“那李白也認識?”
金小妹怪異地看着我,“當然認識啊,少說見過三次了。”
我齜着牙笑了。
好樣的。
媽的!
李白認識那個什麼蕭醫生,肯定知道那個醫生的怪癖!
可他卻什麼都不說,就那樣面無表情地站在那看我鬼哭狼嚎。
好樣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新仇加舊恨,我腦子裡都開始想着以後要怎麼給李白點顏色瞧瞧!
我專門問了金小妹家孩子的性別,知道是男孩之後,我就一直坐在病牀前,盯着橘子思考對策。
我做什麼貌似都打擊不到李白,目前來看,只有一個計劃可行。
那就是,等橘子長大點,給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勾.引李大寶,再狠狠甩掉。
嗯,就這麼幹!
事實證明,我低估了自己女兒的魅力。
多年後,整個榕市被一個女妖精攪得翻天覆地時,我才知道,我當年的想法簡直他媽太單純了。
我託保鏢照看一會,然後準備回家裡拿些靳少忱的換洗衣物。
半路就碰到剛醒過來的靳母。
她急慌慌地問我,“他沒事了?醒了沒?”
我沒搭理她。
她估計也看得出來我對她的厭惡,定定站在那好久,才說,“這次是我不對。”
我轉過身,毫不留情面地瞪着她,“我警告你,以後離我女兒遠點!”
四年不見,眼前的靳母已經不像我印象中那個珠光寶氣儀態萬千的貴婦,她穿着很普通的綢緞長裙,化着淡妝,鬆弛的皮膚下是一張滄桑的臉。
她沒說話,就那樣站在那,嘴脣在動,卻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走後,還感受到她注視的目光。
歉疚的,不安的。
那樣濃烈的情緒差點逼得我轉過身給她道歉。
但,怎麼可能!
她差點害了橘子,差點害死靳少忱!
不能原諒!
永遠都不能原諒!
我拋開雜念,步子走得極快。
剛拐了個彎,就看到朱朱和方劑,還和那個蕭醫生站在一起,蕭醫生正在念着,“眼角這道傷口,雖然不需要縫合,但要用的藥必須是去疤痕的上好西藥,給你打個折,你直接給我兩萬八就好了。”
朱朱眼珠子瞪脫了眶,“丫搶劫呢?!兩萬八?!你看我值不值後面那八千,值的話,你直接拿去。”
蕭醫生擡了擡鼻尖的眼鏡,突然脣角一勾,“成!”
說着就要去牽朱朱的手,方劑立馬把朱朱拉回懷裡。
斜道里伸出一隻手,司北拿出一個小玻璃瓶遞給了蕭醫生,“你看,這個值不值。”
蕭醫生接過瓶子聞了聞,又用指尖揩了點放在掌心,眸色變了變,擡頭時目光裡似乎有火心在微微閃動,“我不要這個藥。”
“我跟你講,老孃沒錢!”朱朱從方劑懷裡探出身怒吼。
“你聽我把話說完。”蕭醫生無奈地扶了扶眼鏡,擡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神色淡淡的司北,“我不要這個藥,我要他。”
咚——
我和朱朱都摔了個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