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家,我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將近半夜12點。
整座樓的燈光已經所剩無幾,我渾身疲累到極點,卻半點想睡的想法都沒有。
我大衣都沒脫,就直接去到書房,把帶回來的木盒子放在桌子上。
盒子通身深棕色,還雕刻着精緻的花紋,看上去很是古樸,也很是神秘的樣子。
我的手放在上面按了一會兒,深吸口氣,才鼓足勇氣打開。
回來的路上我設想過很多次裡面會有什麼,比如首飾、印鑑、鑰匙等等,或者是會放個u盤內存卡之類的電子設備。
但待我一打開,呈現在我眼前的,卻是我怎麼都沒想到的一樣。
一張照片。
還是張泛黃褪色的照片。
我拿出來一瞧,看到上面有兩個人,準確點說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和一個兩三歲左右的小孩子。
女人抱着孩子站在海邊的礁石旁,對着鏡頭燦爛地笑着。
小孩子的手抓着女人的衣領,像是在咿咿呀呀說些什麼。
而在捕捉到這個瞬間的鏡頭後,應該是個男人。
男人很高,很健壯,胳膊特別有力,被他抱着的時候,會覺得特別有安全感,特別溫暖。
我的眼前慢慢模糊,等到反應過來,一摸臉頰,上面已經都是眼淚。
我慌忙去手背去抹,卻發現越抹越多,最初的無聲流淚也慢慢地發展爲啜泣。
我雙肘撐在桌面上,手抱着頭,不想看那張照片,但眼睛卻還是禁不住去瞥。
上面的影像慢慢變得模糊,又像是慢慢變得清晰。
每張老照片的背後,應該都有個故事。
故事不都是完滿,有的滿是缺憾。
我以爲我已經記不起那些場景了,那些當初很幸福,後來次次想到都覺得錐心的場面,我真的好久沒有想起過了。
但是有人把它們送到我的面前,大喇喇地展現出來時,我才發現,原來都記得。
從來不曾忘卻過。
我摸到桌上的手機,抖着手找出一個號碼。
也不管那邊現在是什麼時間,更不管他現在在做什麼,我不是每時每刻都能表現的善解人意。
很多時候,我也是個任性的姑娘,他早就應該知道了。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切斷,我不死心,又打了好幾遍,對方也一次次地掛斷,直至最後關機。
聽着手機裡傳來的提示音,我捂住眼睛,只覺得剛纔的喝的那杯檸檬水像是倒灌進了眼裡,酸的發疼。
這一晚我沒睡,就一直坐在書桌後,到了天亮。
那張照片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最後看的麻木了,我纔想把它收起來。
拿在手裡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看了眼背面,發現上面用鉛筆寫着一行字:
寶貝,媽媽永遠愛你。
字跡很潦草,看得出來寫的相當匆忙,底下的落款更模糊,勉強能看出來是個“喬”字。
這些字,估計就是照片中的女人寫的。
但她寫的我一個字都不相信。
愛自己的孩子嗎?
如果真的愛的話,怎麼會忍心把她拋棄。
她一個人躺在冰天雪地裡要凍死的時候,她做媽媽的在哪裡。
我摁了摁眼睛,實在是哭不出來了,滿眼滿心就只剩下疲憊和疼痛。
將照片收進盒子裡,我起身去到洗手間洗了把臉,看着鏡中臉色蒼白,眼窩深陷的自己,我伸手拍了拍臉頰,心想着真是太不經事了,就因爲這麼一張照片,至於這麼失魂落魄的嘛。
那個女人早就不要你了,還爲她傷懷什麼。
傻子。
我勉強扯着嘴角笑了笑,笑的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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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多難受,多不舒服,班還是要上的。
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剛穿好衣服,手機就一陣陣地震動起來。
還沒看到屏幕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預感,打電話的會是誰。
但是真正接通的時候,心情又是另外一種模樣。
我將手機輕輕放在耳邊,聲音更輕,卻免不得嘶啞:“你忙完了?”
陸敬修聽上去只比我更疲憊:“怎麼了?”
我吸了一下鼻子,之前的酸澀彷彿又漫上來了。
咬住嘴脣,我停頓了好久,才終於找回話語:“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世的。
後半句我沒說出來,但我想陸敬修肯定明白。
他能讓秦頌把這張照片給我,想必已經做好了跟我對峙的準備。
陸敬修聽完我的話也沉默片刻,隔着電話線的距離,我只能聽到他漸沉的呼吸聲。
於是我有點後悔,我幹嘛不等他回來再問。
等他回來,我當面3;148471591054062看着他,瞧着他的神情變化,瞧着他的一舉一動,不至於讓自己這般被動和擔憂。
我咬的下脣更緊了些,上面幾乎已經起了牙印。
在我耐不住要先開口之前,陸敬修倒是終於出聲了。
他說:“很久之前。”
我吸了口氣:“你調查我?”
他回答:“不是。”
“那你、你怎麼會找到這張照片?”
“清辭。”他突然這樣叫我,平日裡只有極少數時刻,他纔會用這樣溫柔繾綣的語氣喊我。
我的心立馬就軟了,也有些難受。
“不用追究照片的來源,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家人一直都在。”
我沒忍住呵笑一聲:“一直都在?他們在哪呢,都過去二十年了,他們怕是見到我也不認識了吧。”
我也是,我其實早就記不清曾經最親的人,還有總是抱我親我的那些人的樣貌了。
就算是想到了,也不過是個模糊的輪廓。
但真是奇怪,有些人你確實記不得他們,但只要一看到,卻能立馬認出就是他們。
我閉了閉眼睛,胸口像是堵了塊大石頭,像是要喘不過氣了一樣。
陸敬修這次沒有讓我等太久,很快他便說:“如果有機會,你想見見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