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維爾,科維爾我覺得你就這樣衝過去找她不太好。”
“咳咳,科維爾,我提前告訴你這個消息只是爲了讓你能夠提前有一個心理準備。”
“科維爾,科維爾你等等!小子你給我停下!”
“看在我們都說捷克語的份上你給我停下好嗎!”
在上午的訓練開始之前,早在半夜三點就因爲睡不着而來到了訓練基地的伊蕾聽到了由辦公室門外的走廊上傳來的杜歷卡的聲音。那個聲音由遠及近,當它就要到達伊蕾的辦公室門外時,伊蕾聽到了一個敲門聲。
“伊蕾小姐,是我,科維爾,我可以進來嗎?”
在那個敲門聲響起之後,科維爾的聲音就很快響起。在聽到那個聲音之後,伊蕾沉默着遲疑了一會兒,而後她就聽到門外又傳出了一些很小聲的對話聲,但由於門外那兩人用的聲音太過輕,那讓伊蕾無法聽清他們究竟說了什麼。
“伊蕾小姐?”
門外的科維爾又用筆剛纔更大一些的聲音這樣問道。而後,伊蕾就聽到了什麼人把手掌拍到了門上的聲音,聽起來門外似乎正在經歷着某種並不那麼激烈的搏鬥。於是伊蕾這就提高了聲音說道:“我在,你進來吧!”
於是門被打開了,在那一刻,杜歷卡還保持着拽着科維爾的胳膊要把他往回拉的動作。只是在他們兩人全都暴.露在了伊蕾的視線中之後,才動作很是遲緩地放開了手,甚至還爲科維爾把被他弄皺了的衣服扯扯平,連帶再上前一步,轉過臉來正對着科維爾又背對着伊蕾地對科維爾進行了最後一次的恐嚇。
可是那顯然一點用都沒有,科維爾在走進伊蕾的辦公室,並走到伊蕾的辦公桌前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聽說,你不打算讓我上後天對陣布拉格斯巴達隊那場比賽的首發名單。”
在科維爾說出這句話之後,杜歷卡的表情可稱得上是精彩,可是在伊蕾身體往一側偏過去,並看向被科維爾擋着的,此時還站在門口的杜歷卡,於是這位和科維爾以及伊蕾都同樣從梅特奧時代走過來的助理教練就睜着眼睛說出了瞎話。
“不是我告訴他的。”
對此,伊蕾也用聽人說瞎話的微笑對杜歷卡點了點頭,而後示意他晚些來找他算賬,而後就擡了擡手,告訴杜歷卡他可以出去了。
“杜歷卡。”在杜歷卡就這麼轉頭出去的時候,伊蕾又叫住了對方,並在對方幽怨地朝她看過來的時候說道:“記得把門關上。”
而後,這間屋子就完完全全地安靜了下來。在走進這裡之後就只說了一句話的科維爾再沒有出聲,而只是看着伊蕾。
“爲什麼不先坐下呢,科維爾?”
在伊蕾說出了這句話之後,科維爾依舊還是沒有反應,只是站在那裡,看着伊蕾。於是伊蕾只能失笑着問道:“你總不會打算讓我仰着頭和你把話說完吧?”
在那之後,科維爾總算是拉開座椅,並坐到了伊蕾對面的那個位置。可是在坐下來之後,科維爾依舊還是眉頭緊鎖着,不發一言。
“如果你想問我,我是不是真的打算讓你在後天對上布拉格斯巴達的那場比賽上坐到替補席的位置,我得告訴你,是的。至於理由,你的心裡應該很明白。你不應該企圖讓隊醫向我隱瞞你的傷情。”
“可那僅僅只是一點點的小傷!”在知道自己故意隱瞞傷情的事果然已經被伊蕾所知曉之後,科維爾依舊還是一步都不肯退。
伊蕾:“但是你傷在你的右腳踝韌帶,科維爾。在那個位置,沒有什麼是能稱得上小傷的。”
科維爾:“可是後天的比賽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
伊蕾:“我感到很抱歉,只是科維爾,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沒有哪場比賽是不重要的。”
科維爾:“我不想和你爭吵,可我以爲再不會有人比你更明白後天的那場比賽對我的意義了。爲什麼你總是要顧慮這麼多?你今天害怕這個會受傷,讓這個不上場。明天你又擔心那個會肌肉疲勞,所以就讓那個輪空。你說我們都還那麼年輕,我們不能夠那麼不計後果,我們不能夠忽視身體對我們發出的任何信號。可如果總是這麼小心翼翼,我們還怎麼贏球?輪換是強隊才能做的事!他們能夠輪換是因爲他們面對弱隊能有所選擇,那是因爲可以選擇哪場比賽更重要!可你真的認爲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輸球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已經習慣了每週都輸球!每週都輸不止一場球!這樣的事,我不想去習慣。”
伊蕾並不是一名距離她的球員們很遠的那種主帥。在球隊經歷十連敗的這55天時間裡,有不止一名球員向伊蕾表達過他們的情緒。有人向她表達過失落,惱火,掙扎,甚至更多更多種情緒。並且這之中也不乏有當面和伊蕾發過火的。可是科維爾並沒有。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裡,他一次都沒有伊蕾談起過失敗,談起過輸球。
科維爾只是每天都很認真地參加訓練,也努力完成伊蕾所佈置的訓練任務之外的加訓。而今天,科維爾終於在企圖隱瞞自己的傷情讓伊蕾所發現,並因此而被剔除出了預擬的首發名單之後爆發了。
他本身就是一名意志堅定也擅於忍耐的球員。而在布拉格斯巴達隊的那半個賽季則更是將他打磨出了那種可以在重壓之下默默等待的鋒利以及銳度。
只是今天,他終於因爲自己可能無法出戰對陣舊主的客場比賽而讓自己在這段時間以來的一切情感都展現於伊蕾的眼前。
有那麼一瞬間,伊蕾甚至都要被科維爾給說服了,可是在兩人視線相對的沉默許久之後,她到底還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並在避開了對方看向自己的視線後說道:“那麼,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後天的那場比賽我讓你上場了,可你卻因爲帶傷比賽而傷情加重,可能要三週甚至四周才能完全康復。到那時候,你可能會錯過國王杯32強淘汰賽的兩回合比賽,錯過和皇家馬德里的第13輪聯賽,錯過和聖彼得堡澤尼特的歐聯杯小組賽最後一輪,錯過和巴塞羅那的第16輪聯賽,你會就這樣錯過冬歇期之前的所有比賽。那麼你拼着傷情加重也一定要首發出戰後天對陣布拉格斯巴達的那場比賽,它真的會有意義嗎?”
“有意義。”
在伊蕾說完那些話之後,科維爾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在很認真地思考了那些可能之後,纔給出了這樣的一個簡短的回答。可是他看向伊蕾的眼神卻讓伊蕾能夠明白,他已經想好了,也已經做好了決定。
於是伊蕾說道:“我需要知道你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你得告訴我一切,我才能夠做出一個決定,有關我是否應該改變主意。”
科維爾:“因爲我們已經連敗十場了。”
伊蕾:“如果你只是給我一個這樣的回答,那麼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科維爾:“因爲我們已經連敗十場了,那就說明如果接着用我們以往用的那套它行不通!現在我們不能再那麼考慮兩場三場四場比賽之後的事了。你知道明明盡了全力卻還是輸球的感覺有多糟糕嗎?不是所有人都在那樣的連敗之後還能對下一場比賽抱有希望的。後天的比賽是我們在這屆歐聯杯小組賽上的最後希望了。也許所有人都以爲我們早就已經沒有希望了,可是在這樣的時候,爲了我效力的球隊我願意去做那些,我也必須去做。哪怕爲此我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在說完那些之後,科維爾直直地看向伊蕾的眼睛,而伊蕾也看着他的。在片刻之後,伊蕾嘆出一口氣,並笑着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天哪,我怎麼纔想到。”
“請原諒?”
“你剛剛告訴我的那些話,讓我突然明白了困擾了我好幾周,讓我怎麼想都得不到答案的問題。”面對科維爾的疑問,伊蕾這樣說道。而後她就用重複道:“我怎麼纔想到。”
在又一次的重複後,伊蕾豁然開朗一般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來,並在她的辦公室裡來回踱步,她想了好一會兒,而後纔對科維爾說道:
“我一直在想,爲什麼在這個賽季,你和伊洛維奇還有喬瓦尼之間的配合會反而沒有上個賽季的好。比起上個賽季,你們每個人的個人能力都有所增強,可就是沒法在鋒線上打出那種漂亮的配合,並且爲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很容易在最關鍵的時刻做出錯誤的選擇。爲了提高你們三個之間的默契程度,我甚至都已經嘗試過了很多套專門針對於鋒線進攻端的特殊訓練項目。可它卻並沒有起效。一直到剛纔,我覺得我突然把什麼都想明白了。我從你的眼睛裡得到了答案。”
說到這句,伊蕾突然轉過身來,看向坐在椅子上側過身面朝着她,帶着些許疑惑的捷克男孩。
“你們都是那麼着急地去爲球隊做些什麼。在我們遭遇困境的時候,你們越是無法取得勝利就越是急切。所以你們在機會出現的時候總是着急於自己去完成那一切。因爲比起對方,你們更相信自己。”
伊蕾的這番話讓科維爾突然一下子怔愣了。而後他低下頭,並說道:“是的,你是對的。”
“在球隊遭遇危難的時候,我沒法像信任海因茨那樣去信任伊洛維奇和喬瓦尼。我知道海因茨在關鍵時刻能創造出些什麼,可我不知道伊洛維奇和喬瓦尼在那樣的時刻能做些什麼。我……很抱歉。”
在科維爾對伊蕾說出抱歉的時候,伊蕾笑了起來,並搖了搖頭,示意對方不需要向自己這樣道歉。而後她就說到:“其實,海因茨曾因爲你的到來而感到迷茫。他認爲你在同樣的位置上遠遠及不上你。然後我就一邊鼓勵他,一邊悄悄讓你試着給他送幾個助攻。”
回想起科維爾纔來到自己麾下時究竟是怎樣光景的伊蕾並沒有發現,當她對科維爾露出那個笑容的時候,依舊還坐在那張椅子上的捷克男孩看向她的眼神就變了變。於是她只是繼續說道:
“信任是需要有一方先給出信號的。爲什麼你不試着在看到比你處於更好位置的伊洛維奇或者是喬瓦尼時把球給到他們的腳下呢?沒有人會在接到那樣的傳球之後還是無動於衷的。”
才說完這句話,伊蕾就看到科維爾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向她,並盯着她十分肯定地說道:“是出什麼事了嗎?你今天看起來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