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賽季剛開始時的失利之後,梅特奧很快就在伊蕾的戰術調整下找到了贏球的節奏。兩連勝之後,他們又將連勝紀錄擴大到了五連勝,直至那之後的第六場比賽,他們纔在客場輸給了在上賽季時從丙級聯賽降到了丁級的澤尼特卡斯拉夫。但他們的主場連勝紀錄並沒有被打破,於是梅特奧又在重整士氣後繼續他們本賽季的征程。
在聯賽的進程中,伊蕾不斷地給球隊進行一次又一次的,細微的調整。畢竟她可不想梅特奧只有一到兩個一招制敵的進攻方式。不過,她最先調整的,還是梅特奧的後防線。這一次又一次細微的調整使得梅特奧的後防線在面對對手方進攻端的衝擊時能夠有更強的抗擊能力,也更爲穩固。
伊蕾就這樣一邊一點一點地爲球隊增強實戰對抗中的力量,一邊頭疼着球隊現下所面對的,迫切的問題。
漸漸地,她已經能夠在守門員教練“遲到”的時候帶着隊中的兩名守門員進行一些“熱身訓練”。
只不過,她所擔心的11月還沒到來,僅僅是在十月的時候,她就已經真正地感受到了什麼是業餘球員的“寒冬”。
那是在他們客場對陣米萊福斯克隊的比賽開始前一個小時。爲了踢這場客場比賽,他們得從首都布拉格坐大巴車來到這座位於捷克中部的小城。這意味着他們會預留出更多的時間。在抵達球場後,球員們會有一些休息放鬆的時間,而後就要去到球場上進行熱身活動。
也就是在熱身活動的時候,薩拉卡和他在米萊福斯克隊的朋友打了個照面並聊了一會兒,可薩拉卡次纔沒和人聊了幾句,在回來繼續熱身的時候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說不清的沮喪。伊蕾敏銳地發現了薩拉卡的心不在焉,這就假裝要和對方商量戰術地把人叫到場邊,而後問道:
“你和你在米萊福斯克隊的朋友聊了幾句之後情緒變化很大,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薩拉卡先是一怔,而後就在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剛剛我去問我的朋友托馬斯,俱樂部給他們發薪水了沒有。他說……還沒有。”
伊蕾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就是:“你是說,他們九月的薪水還沒發?”
現在十月還沒過多少天,伊蕾當然不會認爲他們沒發的是十月的薪水,可在她說出這句話後,薩拉卡所給出的回答會是讓她感到極爲震驚的。
薩拉卡苦笑着說:“米萊福斯克全隊都已經被欠薪一年多了,從上個賽季起,俱樂部就沒給他們發過薪水。”
伊蕾:“你是說……從上個賽季開始,就沒發過薪水?所以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收入地踢了一年?”
薩拉卡:“大部分的人除了在米萊福斯克隊踢球之外還有別的工作,所以還能過得去。但是托馬斯他一直都在像一名職業球員那樣要求自己,每天都給自己加訓很多時間,他除了在米萊福斯克踢球之外沒有任何別的工作。兩個賽季前,米萊福斯克升到了丙級,托馬斯還很高興的,覺得他離成爲一名職業球員的心願已經近了很多了。可是他們才升上去就又在下個賽季跌回了丁級。如果是在以前,在丁級聯賽踢球的薪水雖然很低,但是他一直都只買便宜的食物自己回家做,喝自來水,他……他很節儉,那些工資還能足夠他生存下去。可這一年以來他一直都接受着他父親和母親的接濟。他覺得,這樣的生活讓他的內心感到很痛苦。剛剛他跟我說,他改變主意了,他打算也去找家餐廳做服務生,就像我一樣,一邊打工一邊繼續。繼續……踢球。”
聽到薩拉卡用英語所說出的這些話,伊蕾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她並沒有問,那些球員爲什麼不去向俱樂部討薪水。如果這麼容易就能夠做到,那爲什麼還要這麼艱苦地過一年?
伊蕾:“俱樂部和他們說……俱樂部沒錢,是嗎?”
薩拉卡:“是的。每一次他們通過主教練或者自己來向俱樂部討要被拖欠的薪水,俱樂部的負責人都會讓自己看起來比他們還悽慘。”
伊蕾:“那他們的主教練呢?主教練的薪水也被拖欠了嗎?”
薩拉卡:“拖欠了……一部分。”
伊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聽着薩拉卡,我有一個辦法,但是這件事必須繞開他們的主教練。因爲我不清楚他們的主教練是不是會同意他們有這樣瘋狂的舉動。一旦被俱樂部提前知道了這件事,那就麻煩了。你把我的這句話傳達給你的那位朋友,然後讓他問一問他的隊長,願不願意聽聽我的這個辦法。”
伊蕾本來還想打發薩拉卡過去進行這一迂迴的溝通,卻不曾想,薩拉卡馬上就回答道:“托馬斯就是米萊福斯克隊的隊長,伊蕾小姐!”
那句話讓伊蕾在深吸一口氣之後就卡在了那裡。而薩拉卡在撓着腦袋對她笑了笑之後這就立馬跑去了他的朋友托馬斯那裡。伊蕾看到薩拉卡在和一個棕色頭髮的青年說了幾句之後,那名穿着米萊福斯克隊訓練服的青年就轉過頭來,很是訝異地往她這個方向看了看。看到兩人這就已經朝自己這裡走來,伊蕾四下張望了一下,確定了海因茨此時所在的位置後就招了招手讓那個隊裡英語和德語都說得最好的男孩快些過來。
海因茨才跑着過來,那個名叫托馬斯的青年球員就已經和薩拉卡一起走了過來。在開口之前,那個捷克青年顯然也覺得接下去要說的內容實在是讓他有些羞於啓齒,但在薩拉卡的鼓勵下,這位米萊福斯克隊的隊長終於還是開口問道:
“您是說,您有辦法幫我們解決俱樂部欠薪的問題是嗎,女士?”
在托馬斯說完了這句話後,伊蕾就看了看海因茨,於是海因茨這就立馬反應過來地把這句話翻譯成了英語。於是伊蕾這就想了想,組織好了語言之後盡力用捷克語說道:
“我只是有一個想法。我想,在過去的這一年時間裡,你們一定都已經嘗試了很多次了。可顯然這麼多次,你們沒有一次是成功的。”說到這裡,伊蕾到底還是覺得自己的捷克語有些不夠用了,這就立馬換成了英語說道:
“既然那麼多次都沒有成功,那就說明你們以球員的身份向俱樂部提出的這種合理要求已經是很難實現的了。所以,你們得換一種方式向俱樂部施壓。”
說完這句,熟知事情內情的薩拉卡跟着托馬斯一□□了點頭。顯然,直到現在,他們都覺得伊蕾說得很對,並且他們也贊同伊蕾的看法。於是伊蕾這就繼續說了下去。這一次,她直接就用上了捷克語。
“你們得藉助球迷們的力量。無論什麼時候,他們都是你們最堅實的後盾。”
“您是說,您希望我們把這件事告訴球迷,讓他們幫我們向俱樂部討要薪水?”托馬斯這樣問道。
伊蕾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用英語說道:“但是這個方法,你們只能用一次。你們不能過幾天就和球迷說一次。這樣,不僅球迷沒法地把力量很好地集中起來,俱樂部還會警告你們,甚至是給你們一定的處罰。這個辦法你們一定只用一次就讓俱樂部感受到球迷們的憤怒,並且畏懼球迷們的這份憤怒,從而把拖欠的薪水交到你們的手上。”
伊蕾的這個法子讓托馬斯犯了難,他的嘴脣動了幾下,然後說道:“無論是作爲個人,還是作爲米萊福斯克隊的隊長,我都希望能夠把全隊被拖欠了一年的這份薪水要回來。可這是我們和俱樂部之間的事,我們不應該把它告訴球迷。並且,我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和球迷開這個口。”
對此,伊蕾表示自己十分理解對方的心情,並說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說我有這麼一個想法。是否接受都取決於你。”
說完這句後,托馬斯就和伊蕾道了謝而後離開了。目送着對方的離開,薩拉卡顯得有些好奇地問道:“雖然他看起來不打算使用您說的那個方法,但是您願意把這個方法告訴我嗎?如果有一天,我也被拖欠薪水一年,不不、只要拖欠半年,我一定不會顧那麼多,只要能讓我討到薪水,我一定做。”
伊蕾笑了起來,然後舔了舔嘴脣道:“這可是一個足夠瘋狂的方法。首先,在比賽開場之後全隊十一人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作爲客隊的我們則互相間倒腳,傳球卻不射門。這樣,用不了五分鐘,主場的球迷就會情緒全面失控。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透露出這樣一個信息,米萊福斯克全隊已經一年都沒有拿到俱樂部發出的薪水了,因此他們想要藉此來向俱樂部發出抗議。”
聽到伊蕾的這一“鋌而走險”的辦法,薩拉卡和一旁已經明白了大致情況的海因茨都震驚了,他們瞪大着眼睛看向伊蕾,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於是這個時候伊蕾這就看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兩個不用這麼看着我。上次被捷克足協罰款之後我就很仔細地讀過相關規定了。如果裁判認爲哪名球員故意拖延時間,他的確是可以給出紅牌,但是比賽開始之後一方全隊都靜止不動不違反任何捷克足協的規定。並且比賽進行中的時候球員向觀衆席喊話這也不違反規定。這兩項行爲都不會招來任何的處罰。沒有禁賽,沒有罰款,也不扣球隊的聯賽積分。所以,我們爲什麼不能做?我們只要在比賽前和裁判也說一說我們的計劃就可以了。我相信同樣都處於足壇底層的裁判一定也很能夠理解這種被欠薪一年的感受,就如同我們理解米萊福斯克隊一樣。”
海因茨:“………”
薩拉卡:“………”
就是在海因茨和薩拉卡都驚呆在一邊的時候,伊蕾已經擡起下巴,笑着看向球場上那個即便是在那麼遠的地方都能看出他有多麼猶豫不決的捷克青年,並說道:“你們等着吧。直覺告訴我托馬斯一定還會在比賽開場前回來找我的。”
說完,伊蕾又轉頭看向自家隊內的兩名中前場大將,玩味地問道:“你們兩個準備好了嗎?再上一次《圖片報》?我感覺這條新聞會很合《圖片報》的胃口。”
薩拉卡:“這又是直覺告訴你的嗎!”
伊蕾:“不,這次是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