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伊蕾第一次以球員經紀人公司一方的身份去會見某支中型俱樂部的高層,對於她來說,這一次的會見可能會比去到某個俱樂部進行教練的面試還要更爲意義非凡,也更爲一絲差錯都出不得。也正是因爲這樣,伊蕾沒有冒險在和對方約好的當天來到門興格拉德巴赫,而是選擇了提前一天到達。
下午七點,抵達門興格拉德巴赫之後又在酒店辦理好了入住手續的伊蕾走出酒店,她似乎是想要走一走“回家的路”,去走走自己曾經走過多次的路,看看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也拜訪一下自己曾經的鄰居——那位將她領進了門興的大家庭的獨居老者。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都一直都沒有再回到這裡並有時間悠閒地走一走。而當她終於有了這樣的機會,她會想要回去自己曾經租住過的那棟公寓樓看一看,並對那位老爺爺說聲謝謝。因爲如果沒有那位門興球迷最初的指引,她不會一路走到今天。
可是當她沉浸在十九歲的回憶裡,滿滿地走過那條通往“自己家”的路,並敲響那戶人家的門時,打開門的卻是一個大約四五十歲的,全然陌生的女人。
“你好,請問……亨利希先生在嗎?”
看着那個圍着圍裙,手裡拿着鍋鏟的女人從房子裡走出來,伊蕾只是愣了愣,而後就向對方笑了笑,問出了這個問題。直到這個時候,她還以爲這一位會是亨利希先生曾提到過的那個小兒子的妻子。可是那個女人卻是在聽到了那個姓氏之後臉上閃現了迷茫。
“你是說,亨利希?抱歉,這裡沒有這個人。”
那個女人在遲疑了片刻之後就很肯定地這麼告訴伊蕾。這讓伊蕾也在那一瞬間愣了愣,但僅僅是片刻之後,她就反應過來地說道:“14年前的時候,他住在這裡。也許他只是搬走了,請問在您住進來之前,這裡的屋主人叫什麼名字呢?”
在伊蕾說出了這句之後,那個看起來正在燒菜的女人轉回頭去朝裡面高聲叫了她的丈夫一聲。一箇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在和他的妻子經過了幾句話的交流之後對伊蕾說道:“我知道亨利希先生,我就是從他的手裡買下的這套房子。”
伊蕾纔要高興地問他還有沒有留着那位老爺爺的電話號碼,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就說出了讓伊蕾的臉上完全沒有了笑意的話語:
“他說這套房子原本是他父親的,他的父親在醫院搶救無效去世了,所以他就把這套房子賣給了我們。這差不多得是五六年以前的事了。”
看到伊蕾那有些不對勁的樣子,這個男人看着她出於禮貌地問道:“你還好嗎,女士?”
“是、是的!我很好。”
眼睛裡一下子就泛起了霧氣的伊蕾在回過神來之後很快地應聲。而那個男人也接着說道,“如果你想要那位亨利希先生的聯繫方式,我可以去我的手機裡找一找。不過我不確定它是不是還在。”
對此,伊蕾當然向着對方猛點頭。
可遺憾的是,這棟房子現在的主人最後也沒能爲伊蕾找出那個號碼。
那讓伊蕾的心情無比落寞。而在得知了那位熱情開朗的老爺爺已經去世的消息之後,屬於對方的回憶竟是在伊蕾的腦海裡鮮亮了起來。
這位老人每次看到伊蕾時和他打招呼,並勸她一定要和朋友們一起去試試德國的啤酒和香腸的樣子。每當門興贏了球,他用柺杖敲敲自己的窗戶而後高興無比地告訴自己能讓他高興整整一個星期的消息的樣子。還有,還有他在聖誕節的時候送給自己的門興球迷專用圍巾。
時間的力量就在這一刻毫無預兆地顯現,讓人感到猝不及防。
人們總是會說,每一天都會是新的一天。卻很少人會說,每一個你所認識的人,包括你自己的今天都永遠要比明天更爲年輕。
所以纔會有那麼多人說活在當下,說珍惜眼前。
得到了這個消息的伊蕾很想把那些去告訴給什麼人聽,卻是根本找不到能夠傾聽這些的,曾經見過那位老爺爺的人。因此她只是一個人在傷感與落寞之中早早地回了旅店,並味同嚼蠟地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
如果你不曾認識那個人,你就永遠不會知道當認識那個人的朋友在得到了他的死訊時究竟會是怎樣的心情。
第二天上午,
門興格拉德巴赫俱樂部總部大樓。
“他的名字是尼斯托爾,司職中場,現在效力於羅馬尼亞甲級聯賽球隊布加勒斯特迪納摩,今年20歲。我知道作爲一名組織型中場來說,他可能真的太過年輕了一些。但是尼斯托爾和許多跟他同年齡段的球員不一樣,在他的腦子裡,他有那種掌控節奏的意識和很棒的大局觀,視野也很不錯。我知道你們和佐勒的租借合同還有半年就到期了。所以如果你們能夠在這個夏天引進尼斯托爾,就可以在佐勒離開把他慢慢地培養起來。但是在我親自去考察過了尼斯托爾之後,我能夠說,他的在場上的職能和天賦並不能夠讓佐勒完全重合。和佐勒相比,尼斯托爾的防守能力更強,他的體能充沛,覆蓋能力很廣。這就能夠讓他減輕上個賽季在邊後衛的位置上頻頻出錯的馬蒂亞斯的任務……”
在見到了門興格拉德巴赫的那位高層人員之後,伊蕾向他們介紹起了這名在她經過了縝密的分析以及判斷之後認爲會最適合門興的球員。
和許多其它的球探以及球員經紀人所不同,曾經執教布拉格梅特奧以及皇家社會並取得了輝煌成績的伊蕾不會只是把她所推薦的那名球員誇得天花亂墜,彷彿無所不能。對上個賽季的門興格拉德巴赫以及他們在德甲聯賽中的形勢都進行了細緻分析的伊蕾在這次會見中以各種方式來說服對方,這名球員真的很適合他們,並且那就是他們所急需的那個球員。
這讓那名門興的俱樂部高層變得鄭重起來。
顯然,每年都會有那麼多的人向他推薦球員,可從沒有一個人會像伊蕾一樣站在他們的角度爲他們分析,現在的他們所急需引進的球員是怎樣的,以及如果他們買下了這名球員,這個人又能給他們帶來什麼。
“我知道對待籤人這件事您總是需要很鄭重地對待它,但我相信只要你們嘗試一次,就能夠知道他就是你們需要的。爲了證明我所說的這句話是正確的,我可以讓他先過來這裡試訓一週的時間,你們可以在給他的試訓結束之後再做決定。”
這可真是一個能夠打動人的建議,門興的那位俱樂部高層不禁在被伊蕾給打動了之後問道:“我得承認這份交易讓我感到很心動。但是伊蕾小姐,我想稍微瞭解一下這名球員的身價。如果我們之後的確認爲他正是我們現在需要的人,我們大約需要爲他支付多少錢的轉會費?”
“如果是賣給門興,我想這應該是免費。”
在門興的那位負責轉會事宜的俱樂部高層被伊蕾的這個回答給弄得完全弄不清情況的時候,伊蕾終於和他解釋起了自己所屬的那間球員經紀人公司的盈利模式。
當伊蕾把那些都解釋得七七八八的時候,他們所在的這間辦公室的房門被人敲響,而站在門外正打算來和這位俱樂部高層討論些什麼的人則正是被這裡的人親切地稱爲門興爺爺的拉爾夫。
當他在得到了那位俱樂部高層的允許並進入到了那間辦公室的時候,他和伊蕾都因爲發現了對方的存在而感到了驚訝。
當伊蕾發現拉爾夫先生把目光從她的身上移到那位俱樂部高層的身上,再從對方的身上把目光移回自己的身上,眼睛裡滿是抑或的時候,看到對方感到十分意外也非常高興的伊蕾連忙站起身來,在與對方握手之後生怕他誤會什麼而主動解釋起來:
“我是代表一家球員經紀人的公司來這裡的,我剛剛還在很努力地推薦一位我認爲會很適合新賽季的門興的球員。”
說着,伊蕾就在那名俱樂部的高層邀請門興爺爺坐下聽她再說一說的時候將那些分析又不重樣地說了一遍。末了,她甚至還用這間辦公室裡的電腦播放起了她所準備的,那名羅馬尼亞球員的一些練習以及比賽剪輯的視頻。
這樣之後,還沒等伊蕾再次說出她可以讓尼斯托爾先來這裡試訓的話語,門興爺爺就很快說道:“那還等什麼?我認同伊蕾的很多觀點,也覺得在足壇再沒什麼比伊蕾的眼光更神奇的了。”
這一次,門興爺爺的調侃讓他們都笑出聲來。這是伊蕾第一次在被人調侃起了她的“眼光”時感到那麼的坦然,又那麼的輕鬆。
而後,門興爺爺在對伊蕾眨了眨眼睛之後就正經起來地說道:“我覺得伊蕾推薦的這名球員應該能夠彌補佐勒離隊之後出現的空缺。這筆交易非常合適。我認爲我們可以先和他擬定合同,包括他的薪酬以及合約的細節,等到轉會窗口打開的時候就完成簽約。千萬別總是等到8月31號的晚上才把所有事都做好。那不能把事情變好,相反它只可能讓糟糕的事發生。”
在球隊主帥的親自拍板之後,這名“免籤”球員就這麼比伊蕾所預料的還要更爲容易地就被她的目標俱樂部給定下來了!
可是在搞定了那些之後,門興爺爺又讓伊蕾別這麼着急回去,因爲他很想邀請伊蕾一起吃一頓晚餐。對此,伊蕾當然會欣然同意,並表示:“其實,這本是我想說的話,但我又擔心會打攪您,畢竟現在可是賽季末了。”
對此,門興爺爺的回答:“相信我,孩子。不管什麼時候,吃一頓飯的時間總是會有的。”
而後,他們就這樣在走着去到車庫的這一路上交談起來。
“你現在是在爲一家球探公司工作嗎,伊蕾?”
“也不完全是。”
當伊蕾在想了一會兒之後給出了那個答案之後,門興爺爺也沉默了起來。很長一會兒之後,他纔在紳士地爲伊蕾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並且都坐進那輛外形並不誇張卻十分實用的車裡之後問出了讓他考慮了很久的那個問題。
“孩子,這個夏天沒有球隊來聯繫你說想要聘請你做主教練嗎?”
對此,伊蕾只是抿了抿脣道:“沒有合適的。”
可讓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門興爺爺在發動了汽車之後並不踩下油門,而是試探着問道:
“請原諒,孩子。我說出這個提議並不是有要冒犯你的意思。只是我知道現在的情況對你來說很難,如果你沒有合適的球隊,你覺得我這裡怎麼樣?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先過來我的教練組,成爲我的助理教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