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穆娉婷的話,穆厲延立刻衝出了辦公室,穆娉婷也跟着追出去,公司地下停車場,穆厲延剛要拉開車門,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他使勁眨眼,試圖看清事物,可這次不像之前那樣短暫恢復,想到穆娉婷的話,他心急如焚,想要立刻趕過去。
“二叔,怎麼了?”穆娉婷扶住穆厲延,焦急道:“是不是眼睛……”
穆厲延聽見有腳步聲,擡手阻止了穆娉婷接下來的話,沉聲道:“娉婷,你來開車,我沒事。”
穆娉婷拿餘光朝後面看了一眼,正是年卓跟着追了上來,聰明如她,立刻懂了穆厲延的意思,鬆開他,自己拉開主駕駛的車門,穆厲延摸索着拉開後座。
一切動作都很自然,隔在幾十幾米遠外的年卓看不出什麼端倪。
穆娉婷上車,掃了一眼年卓,心裡突突的跳,緊張的不行,穆厲延察覺出她的緊張,出聲道:“娉婷,安心開你的車,二叔一會兒就好了。”
“恩。”穆厲延的話讓穆娉婷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插入鑰匙,發動車子開車了地下停車場,開出一段距離,穆娉婷透過後視鏡擔心的問:“二叔,眼睛好點了嗎?能看見了嗎?”
穆厲延已經閉眼睜眼不下幾十次,視線從黑暗漸漸恢復了一點,過了十來分鐘,才恢復正常,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最長一次短暫失明。
“沒事,娉婷,你把車子開快點。”
聞言,穆娉婷鬆了一口氣,剛纔真是把她嚇死了,真擔心穆厲延就此看不見了,聲音裡帶着一絲顫音:“二叔,你就別再回去工作了,要是真看不見了,那可怎麼辦啊。”
“不會。”穆厲延心底也是沒底,但他儘量安撫着穆娉婷,轉移話題問道:“娉婷,舒寶貝怎麼會突然得了白血病?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昨晚,我跟辜磊在望海潮吃飯,正好看見舒寶貝病發送進醫院,醫生檢查出來說是白血病晚期,因爲耽擱了最佳治療時間,現在已經不能靠化療,需要骨髓移植,但舒美女因爲身體原因不能配型。”說到這裡,穆娉婷說:“對了,二叔,舒美女懷孕了,我親耳聽見醫生說她懷孕了,所以纔不能做配型。”
“懷孕?”穆厲延心底涌起一股喜悅,隨之又緊蹙眉頭。
穆娉婷觀察着穆厲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二叔,舒美女的孩子,是你的嗎?”
這個問題,穆厲延沒有回答,因爲他也無法回答。
此時,他也無暇去考慮這個問題。
車內一時間寂靜,穆娉婷翹着穆厲延的臉色也沒再問了,只負責開車。
到了醫院,所謂冤家路窄不是沒有道理,兩人剛從車上下來,正住院部走,就看見曲韋恩也從車上下來,手裡提着吃的。
女人之間,情敵見面,那是兩道火。
男人之間,情敵見面,冰火兩重天。
曲韋恩對於在醫院裡見到穆厲延還是有些驚訝,提着食物袋的手瞬間捏緊了,明知故問道:“穆總,這麼急,是趕着去看誰?”
穆厲延臉色也是繃緊了,冷冷給出四個字:“與你無關。”
曲韋恩語氣冷了幾分,拔高了聲音:“穆總,現在小凝可是我的女人,你跟她已經沒了關係,再出現,是不是不合適?”
“你的女人?”穆厲延走過去,鷹隼般的眸子就像夜裡的鷹冷銳無比,揚着手臂指着曲韋恩,每一個字就像是地獄爬出來的,陰森冷冽:“像你這樣不折手段的垃圾,配得上她嗎?”
這一出口就是殺氣四溢,無比挑釁。
穆娉婷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冷厲而帶着殺氣的穆厲延,剛纔對年卓的那些,還真是小兒科了,這纔是真正的情敵啊。
這話激怒了曲韋恩,兩人的怒意都是擠壓已久,早就等着有一天爆發,暗地裡無論做多少事,男人,都需要正面解決一些事。
靠拳頭解決。
“我跟小凝七年的感情,你穆厲延算什麼?你帶給她的只會是傷害,你纔不配她。”曲韋恩譏諷道:“穆厲延,池清禾纔是你的女人,可惜,也被我給要了,你很快將一無所有,財富,女人,你的東西,都會到我曲韋恩手裡,這是你該付出的代價。”
兩人冷冽對峙着,一股火山即將爆發的架勢。
穆娉婷瞄了眼曲韋恩,再看了一眼穆厲延,她自然站在穆厲延這邊,而剛纔穆厲延的眼睛出現問題,可能就是一時情緒激動,血液上涌造成的,因爲穆厲延的眼睛,她對這方面查了不少資料,這個時候,她可不能讓穆厲延在曲韋恩面前出現失明的情況。
這男人該用拳頭解決的時候,是不能手軟,可咱們得看情況而定,穆娉婷趕緊拉了拉穆厲延的袖子,小聲提醒道:“二叔,控制住情緒,我們來看舒美女的,別衝動。”
穆娉婷的提醒沒有用,她話音剛落,要用拳頭的時刻,總是避免不了,而曲韋恩也真想跟穆厲延好好的較量一番,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手。
曲韋恩買的食物灑在地上,兩人一拳一腳,完全是實打實的用力量解決問題。
穆娉婷站着乾着急,她可還真沒見過男人打架,而且還是這麼暴力十足。
若是平常,她一點兒不擔心,可想着穆厲延的眼睛,而穆厲延在給曲韋恩胸膛一腳的時候,曲韋恩也給穆厲延的頭部一拳,這讓她驚呼一聲:“二叔……”
這打哪兒,也不能打頭,萬一真瞎了怎麼辦?
穆娉婷心急如焚,這過路的人沒一個人敢來勸的,她也勸不住,拉不
住,心急之下,想到舒凝,她立刻往住院部跑,一面跑,一面喊:“舒美女,救命啊……”
舒凝剛把舒寶貝給弄睡着了,聽見走廊上傳來有人喊她的聲音,她下意識的轉過頭去,仔細一聽,才聽出是穆娉婷的聲音,正當她要起身出去,穆娉婷已經氣喘吁吁的衝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打……打起來了,舒美女,你快去勸啊。”
舒凝一片迷茫:“誰打起來了?”
穆娉婷來不及解釋,拉着舒凝就往外走,當看到穆厲延跟曲韋恩打起來的一幕,足足愣了三秒。
兩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掛了彩,從外看,穆厲延要比曲韋恩重多了。
穆娉婷見穆厲延幾次進攻都是偏了許些位置,就知道大事不好,這時曲韋恩又是一拳頭要朝穆厲延的頭部去,穆娉婷心底一驚,她剛想衝過去,舒凝已經快她一步,在曲韋恩的拳頭要落下時,衝出去站在兩人的中間。
舒凝沒想那麼多,這一切都是由她而起,也該她來阻止。
突然衝出來的舒凝讓兩人都措手不及,也好在兩人都還沒被衝動而抹殺了理智,曲韋恩及時收住了拳頭,眸底閃過恐懼,吼道:“小凝,到這個時候,你還是願意護着他?你別忘了答應我什麼。”
穆厲延也是意外舒凝的突然出現,她爲自己站出來,這讓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弧度,可他想看清她的臉,卻是模糊不清。
穆娉婷疾步過來扶住穆厲延,擔心道:“二叔,你有沒有事?要不要緊。”
她其實是想問眼睛有沒有事,因爲她看不見穆厲延瞳孔的焦距。
舒凝眼睛也沒眨,聽着身後穆娉婷的聲音,她多想回頭看一眼,可她忍住了,盯着曲韋恩,怒吼道:“我沒忘,你們要打,別在我的面前,你們還嫌我不夠亂嗎?我沒空管你們,都給滾,我不想看見你們任何一個人。”
舒寶貝等着救命,她已經夠煩夠亂了,爲什麼這兩人還不讓她好過?
曲韋恩的神色稍稍收斂起來,想到還在醫院的舒寶貝,也不好再說什麼。
穆厲延努力看清舒凝的背影,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也是沉默着,無話可說。
舒凝左右看了看兩人,穆厲延臉上的傷讓她心疼萬分,深深眯了眯眼,心終是一橫,轉身進了住院部,穆娉婷朝舒凝喊了一聲:“舒美女,我二叔他……”
“娉婷。”穆厲延沉聲打斷穆娉婷的話:“回去。”
穆娉婷不解:“二叔,我們這還沒進去呢。”
“回去。”
來醫院本就是一時衝動,而他現在已經……
舒凝的背影越來越遠,最後在他的視線裡,只剩下一片模糊。
穆娉婷也反應過來,立馬扶着穆厲延重新上車回去。
曲韋恩看了眼灑了一地的食物,他也沒進醫院,而是轉身往外走。
穆厲延的傷大多在臉上,而他的,在身上,穆厲延的每一腳都沒手下留情,可是後來,他感覺穆厲延似乎有些不對。
但卻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舒凝回到病房坐下來,彷彿全身的力氣都抽乾了,看着睡着的舒寶貝,再想着穆厲延身上的傷,手附在肚子上,她真是快要崩潰了,神經已經繃到了極限,再緊一點,就要崩斷了。
打掉孩子救舒寶貝,這個決定舒凝遲遲沒敢下,她想到醫生說孩子的父親,這讓她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但又是渺茫的。
可再渺茫,也總要試一試,若真不行,她就必須做決定,可在之前,她得爭取,手心手背,都要爭取。
這個時候,她想到了閆丹,當年的事,唯有閆丹最清楚,就算她不知道到底是誰,但閆丹是突破口,總能提供一些有利的線索。
三個月,她只有三個月的時間。
沒有聯繫方式,舒凝就去了閆家找人,不過見到是她,都拒絕告知閆丹的下落,她只能讓曲韋恩幫忙,她確信,閆丹一定還在A市,只要曲韋恩出面,閆丹一定會出來。
曲韋恩知道舒凝找閆丹是爲了爲什麼,面上答應着,事實上沒有幫忙,這個時候,他就是要看着舒寶貝被疾病帶走,自從跟穆厲延打了一架之後,那種強烈更甚,他又怎麼會幫忙找。
接下來一個禮拜,舒凝都是在醫院跟找閆丹兩頭忙着,完全顧不上李清婉,顧不得穆厲延公司的事,誰都沒有她的兒子重要。
舒父看着舒凝天天這麼外面跑着找人,沒日沒夜的在醫院裡照顧着舒寶貝,也是心疼。
舒寶貝時不時的病發流血,有時半夜忽然一臉是血,舒凝是又驚又懼,真怕舒寶貝就這麼沒了,她恨自己的無力,每次舒寶貝病發,她都想,肚子裡的孩子不要了吧,不要了,她不能拿舒寶貝的命去賭,賭這個是穆厲延的,她不能這麼自私,可腦子裡的另一個自己又告訴她,都是你的孩子,手心手背,難道你真的就這麼狠心不要嗎?
萬一是穆厲延的孩子,你真的捨得嗎?
你已經沒了一個,這一個,你確定不要?
每當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都要瘋了。
被這種精神痛苦折磨着,舒凝的身體已經漸漸吃不消了,之前的高燒本就沒完全好,精神上,肉體上的折磨,幾乎要了她的命。
讓她還堅持着的,是舒寶貝。
每當深夜裡,她只能一個人默默流淚。
穆厲延那日從醫院回去後,穆娉婷帶着他立馬去了別家醫院檢查,他的眼睛,在第二天,徹底看不見了。
曲韋恩在穆厲延的頭上連打了兩拳,一拳還正是太陽穴這種挨着眼睛的地方,壓迫視覺神經的血塊變大了,現在只有做手術這一條路。
之前醫生給出三成的把握,如今三成都沒有。
穆振一聽這結果,都懵了,穆厲延反倒勾了勾脣說:“正好,反正也是瞎了,就當死馬當活馬醫了。”
之前還要猶豫着做不做手術,失敗眼睛將永久性失明,現在已經看不見了,也就沒那些考慮了。
公司裡,年家人狼子野心,他以爲可以堅持,至少堅持到十五號,但到底還是失策了。
穆厲延已經決定了,穆振自然沒什麼意見,只是現在他不得不將公司的事都攔下來了,臨近股東大會,穆厲延沒在公司坐鎮,年家人的活動越發肆無忌憚,在會議上已經多次明指出讓穆家人退下總裁一職。
穆振是氣得不行。
穆厲延的手術還要等安排,所以他也就在別墅裡待着,依然是穆娉婷照顧,醫生跟穆振三令五申不讓穆厲延再出去,就在家裡休養着,等待手術,但穆厲延又怎麼真放得下舒凝,每當晚上,他會讓穆娉婷送自己去醫院,既然看不見,也要陪着。
舒寶貝的情況他心裡都知道,每晚聽着舒凝的哭泣聲,他心如刀割,想上去給她一點力量,他也想問,爲什麼不把孩子拿了,救舒寶貝。
他也想問,那天曲韋恩說舒凝答應過他什麼,到底是什麼?
穆娉婷在樓梯口把風,看見曲韋恩來了,連忙輕手輕腳的朝穆厲延過去,小聲說:“二叔,曲韋恩來了。”
穆厲延失明的事,除了穆家人,誰都不知道。
穆娉婷扶着穆厲延立馬躲在一邊,見曲韋恩走過,她拍了拍胸脯,如果不是不想讓人知道穆厲延的眼睛有問題,她真想上去跟曲韋恩拼了,如果不是他,穆厲延的眼睛也不會失明。
穆娉婷剛要扶着穆厲延準備離開,病房裡傳來舒凝焦急的詢問聲:“曲韋恩,你找到閆丹沒有?”
“沒有。”
一聽沒有,舒凝急了,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不免得大聲道:“曲韋恩,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不想救我的孩子,你還想要開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你救救我的兒子,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我再也不見他了,你救救我兒子好不好。”
“小凝,你別這樣。”舒父的聲音也傳出來:“寶貝會沒事的,爸一定不會讓他有事。”
舒凝的話聽得穆厲延與曲韋恩同樣的心痛,但又是不同的心痛。
那一刻,穆厲延真痛恨自己的眼睛,爲什麼這個時候看不見。
穆娉婷睨了一眼穆厲延,穆厲延的拳頭都握緊了,脣線緊抿着,看得出情況不妙,穆娉婷立馬握緊了穆厲延的手,別說穆厲延了,她聽到舒凝這樣的乞求聲都難受,可這個時候,能做什麼?
“二叔,我們還是走吧。”
“我讓找的人,到底找到沒有?”
穆娉婷說:“還沒有消息,辜磊已經很盡力了,櫻赫不在,辜磊在找人這方面本就不擅長,而且都時隔了五年,這茫茫人海,又沒有名字,沒有照片,只知道在那天出入過酒吧,這一時半會恐怕沒有消息。”
穆厲延眉頭擰成川字,幾乎是從齒縫裡吐出來一句話:“繼續找,最遲一個月之內,必須給我找到。”
穆娉婷嘆氣,這個時候,她不敢打擊穆厲延,別說一個月,就是再給兩個月,兩年,也不一定找到,因爲辜磊告訴過她,在辜磊去找之前,當年所有的監控,客人登記資料,都沒了。
像那種酒吧,一般資料保存個五年也不是問題,但奇怪的,什麼都沒有了,而且像酒吧那樣混亂的地方,發生那樣的事很常見,誰還記得誰啊。
接下來依然是日復一日,精神不斷的受着煎熬,舒凝快要臨近崩潰時,舒父實在看不下去了,看了眼睡熟的舒寶貝,走出了病房。
他從曲韋恩嘴裡問到了池清禾居住的地址,他去過的公寓,所以他攔了一輛車就去了,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壓在池清禾身上。
讓李清婉出來做配型,等流程都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去了,舒凝等不及,舒父也等不及,而且李清婉也不一定配形成功。
舒父輕車熟路的到了池清禾住的地方,他這時沒有多想池清禾爲什麼會住在曲韋恩的地方,他只要能救他的外孫。
可他在門口按了好一陣門鈴,都沒有人,池清禾不在。
從年卓那裡聽到穆氏換了穆振坐鎮,池清禾心裡已經有所猜測,穆厲延的眼睛一定是出了問題,有了這個猜測,她立馬去了別墅,哪怕知道不會有好臉色,她也去了。
池清禾到了別墅,因爲穆厲延的眼睛,別墅除了穆厲延跟穆娉婷,就沒其它人,她有鑰匙,輕而易舉就進去了。
穆娉婷正扶着穆厲延下樓,看見池清禾進來,穆娉婷火冒三丈:“誰讓你進來的,這裡不歡迎,趕快離開。”
穆厲延看不見,但從穆娉婷的語氣中,也知道是誰。
池清禾擡頭看着樓梯上的人,穆厲延的眸光根本沒有焦點,她笑了笑:“你果然看不見了。”
穆娉婷看了眼穆厲延,朝池清禾反駁道:“你纔看不見,沒聽見我的話嗎,趕緊出去。”
池清禾不僅沒有出去,反而走進來,看着穆厲延道:“我知道你眼睛看不見了,第一時間來看你,厲延,我想你應該不會這麼趕我出去,對了,舒凝的孩子還在醫院等着救命,聽說你在找人,不知道找到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