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年再次接到帆姐的電話,舒凝瞬間捏緊了手機,當年的一幕幕鑽進腦海裡,她如此信任的人,最後在她的背後捅了一刀,醒來之後,小幸福讓她已經忘記了這茬,但僅僅一個電話,讓她知道自己其實心裡還是怨恨的,還是想要一個答案。
想問問她,爲什麼要那樣做,她的退一步爲什麼就沒換來海闊天空。
舒凝平復了一下,纔出聲:“帆姐,好久不見。”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聲音略帶沙啞,夾着悵然:“小舒,出來喝杯東西吧,當年沒有好好喝完最後一杯咖啡,有些遺憾。”
如此陌生的語氣讓舒凝心底微微一蕩,當年那杯咖啡可不是沒有好好的喝完。
舒凝透過窗戶望着外面的綿綿細雨問:“還是老地方?”
得到肯定的答覆,舒凝在地板上怔愣的坐了一會兒,醒來之後沒人跟她提過帆姐任何一點事,如果不是這一通電話,她好似都忘記了有這麼一個人曾陷害過她。
想起曲韋恩當年的話,她定了定心神才撿起地上的柺杖杵着起來,全身都是汗,黏糊糊的,她一點也不急着去見帆姐,先去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
每到陰雨天她這右腿的傷口就隱隱作痛,這毛病不知道何時才能好。
李清婉跟舒父已經搬了回去,兩人沒有領證,只是搭夥過日子,畢竟李清婉曾經的身份是穆厲延的後媽,現在雖然是丈母孃了,那層身份曾經存在了二十年,外界都是知道的,舒父跟李清婉無法掙脫這世俗,加上這人老了,有個伴就行了。
在外界看來,他們只是親家。
舒景已經上學了,穆娉婷跟穆厲延也都去了公司,穆振還在,聽着柺杖的聲音,他從書房裡出來,見舒凝像是要出去,問道:“小凝,外面下着雨,你這是要去哪裡?”
舒凝停下來,回頭看着穆振微笑道:“大哥,我出去見一個朋友,一會兒就回來了。”
“這還下着雨,要不等厲延回來送你過去?”
“不用了,讓管家送我就行……”舒凝話落,外面傳來車子的關門聲,然後就是曲瀟瀟打着傘急急地進來,看着樓梯上的舒凝笑道:“舒凝,你這是知道我要過來特意出來接我啊,那真是多不好意思。”
舒凝看見曲瀟瀟,心中一亮,笑了笑杵着柺杖下樓:“既然不好意思,那就陪我出去一趟。”
曲瀟瀟疑惑:“你要出去?這外面下着雨,你的腿一到陰雨天就會疼,不在家裡歇着,出去幹嘛?”
“見一位朋友。”舒凝言簡意賅,然後回頭對穆振說:“大哥,我跟瀟瀟出去了,若是厲延回來,你跟他說一聲,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剛來穆家的曲瀟瀟就這樣被舒凝又拖着走了,上了車,舒凝將柺杖放在後座,曲瀟瀟一面發動車子一面問:“你還有什麼朋友值得下雨天還去見?”
“到了你就知道了。”舒凝不想多說,將地址給了曲瀟瀟,讓她定位導航。
曲瀟瀟也不再多問,反正到了也就知道,不過她是真沒想到舒凝是去見帆姐,當將
車子在地下停車場停好之後,她跟着舒凝走進咖啡廳,因爲下着雨,河邊的座位都撐起了傘,綿綿的雨,在河邊喝着熱咖啡,吃着蛋糕,還真是一大愜意的事,可是在前面坐着的人,就讓人很不舒服了。
曲瀟瀟在舒凝耳邊憤憤地說:“你怎麼來見她?”
舒凝沒有回答,她的目光都怔怔的落在幾步之外坐着的帆姐身上,眸底一片驚訝,因爲帆姐不是坐在座位上,而是輪椅上,她的目光慢慢地移至帆姐的雙腿,上面蓋着薄薄的毯子。
帆姐也看見了舒凝,淡笑着點點了頭:“好久不見。”
舒凝是帶着訝異,疑惑在帆姐的對面坐了下來,本想說好久不見,到嘴的話卻變成了:“你的腿……怎麼回事?”
帆姐淡淡地睨了一眼跟在一旁的曲瀟瀟,隨即落在自己的腿上,嘴角帶着嘲諷的笑意:“你傷一隻腿,我廢一雙腳,這很公平不是。”
一句話,舒凝心中驚濤駭浪,她側頭去看曲瀟瀟。
曲瀟瀟目光閃躲,沒敢看舒凝,若是知道來見帆姐,她真是怎麼也不會讓舒凝過來,這帆姐被廢腿的事,可一直沒人敢在舒凝面前提過。
帆姐淡然的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小舒,別這麼驚訝,這很符合穆總的做派,我給你點了一杯拿鐵,喝喝看,還是不是當年的味道。”
舒凝有些不敢相信,她盯着面前的帆姐,雲淡風輕的臉上是有怨恨的,而這杯三年前的拿鐵,就是故意的。
她是恨帆姐當年設計她,可穆厲延卻因此廢了帆姐一雙腿,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哪怕是爲了她,她也無法接受。
曲瀟瀟看着舒凝臉色不好,瞪着帆姐拍了一下桌子:“江帆,這是你該有的報應,如果不是你貪心,也不會有今天,現在約舒凝出來幹什麼,存心添堵?”
“報應?”雙腿被廢讓帆姐的心態早就變了,她突然大笑起來,手指着舒凝:“我只是做了一個女人都會做的事罷了,我沒想傷害誰,可現在我的腿沒了,她雖然沉睡了三年,可我至於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每到陰雨天雙腿鑽心的疼,而她呢,日子倒是過的瀟灑,現在誰不知道穆厲延疼妻入骨,恨不得寵上天了,深情不離的,我得到了什麼?一生孤獨。”
舒凝看着帆姐的癲狂,囁喏着嘴角,只說了一句:“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選的,厲延他這事情是做的狠了,但有句話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當年我給了你機會,可你還是將我推入萬劫之地,我以爲你只是做了一個女人都會做的爭風吃醋,可那次已經是你第二次了,我將你當朋友,可你並沒有那樣對我,拿一份假的親子鑑定報告,從你開始用不光明的手段爭搶時,就註定沒有光明的結局。”
她的語氣很淡然,像這綿綿細雨一樣寡淡之至。
在舒凝的認知中,那是帆姐第二次利用她,可實際上已經是第三次,照片的事,舒凝至今都不知道,穆厲延對她隻字未提,已經過去的事,沒了再提的必要。
舒凝以爲帆姐會明白自己的話,可是三年痛苦時光對於帆姐來說,身上那份平和早就沒了,在
她的心裡是執拗,上天對她不公平的執拗。
帆姐深深地看了眼舒凝,繼而望着外面的綿綿細雨自嘲的笑了:“沒有光明的結局,小舒,你跟穆厲延的今天,是踩着多少人的屍體上去的你心裡又可曾知道?這份愛你享受得就真心安理得嗎?深夜時,你就沒想過跳樓的池清禾?那一灘染紅了醫院的血,一直蔓延蔓延,那雙凸出來來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你,她心裡也有不甘,那可是你的親姐姐,踩着自己親姐姐,踩着曲韋恩對你的深情上位,那些死了的人,在午夜夢迴時,你有沒有聽到過他們的聲音?穆董,曲韋恩,閆丹,池清禾,還有你的前任婆婆,對了,還有那個鄭虎,恐怕你都沒見過這人吧,他也因爲你死了,還有年卓,染上了一身的性病,這也是拜你所賜,還有你的兩個孩子……”
“夠了。”舒凝忍不住大吼了一聲,帆姐的話一個字一個字落入她的心裡,讓她心顫不已。
帆姐大笑:“這就承受不住了,小舒,別忘記了,監獄裡還有兩個人呢,你的前夫林向宇,還有小金,你跟穆厲延的幸福建立在如此多人的痛苦之上,你當真心安理得嗎?”
“讓你別說了聽不懂嗎?”曲瀟瀟怒起拍桌:“你現在不過是心理變態,自己心理扭曲,也要別人過的不好,你就死了這份心,舒凝什麼都沒有做過,那些事都跟她無關,都是你們這羣人咎由自取,玩火自焚。”
帆姐果真也不再說了,就這麼涼涼的看着舒凝,看着曲瀟瀟。
曲瀟瀟感覺自己背後也是一陣涼意,她怎麼不懂帆姐那眼神裡的意思,這一切也有她在中間作孽啊。
從咖啡店回去的舒凝一個人坐在飄窗上,外面還在下雨,不停的,綿延不絕的,右腿的傷口隱隱作痛,鑽心的,痠軟的,像百隻小蟲在裡面噬咬,帆姐的話也在她的心口上噬咬。
她其實是知道帆姐說那些的目的,不過就是想要她心裡內疚,活在自責中,恐懼懊悔中。
曲瀟瀟說與她無關,可那些人,那些事,又確切都圍在她的身邊發生,在她的身上發生。
一條人命,兩條人命……
她以爲這一切結束了,其實不過又是另一個開端。
穆厲延因公司的事晚了一點回去,在路上接到曲瀟瀟的電話,他是立馬往回趕,急急地推開門,見舒凝穿着單薄的衣衫,右腿直直的放在飄窗上,左腿蜷曲着,頭埋在膝蓋上,長長的頭髮散落,只能依稀看着半張臉,帶着淚的臉,他的心狠狠一疼。
“舒凝……”他走過去,生怕擾了她,聲音很低很低。
舒凝聽見聲音緩緩地擡起頭,看着他肩膀上,頭髮上溼了,顯然是匆匆趕回來淋雨了,焦急的神情裡透着心疼。
“你回來了。”她張開雙臂,環着他的腰,小臉貼在他的肚子上蹭了蹭,這個男人啊,都三十六的人了,還這麼跟個小夥子似的風一陣,雨一陣,她一點小事也能讓他如臨大敵,對她小心翼翼,對她呵護備至,對別人,又狠絕如魔,這樣的男人,哪怕再踏上多少屍骨,哪怕下輩子入了地獄,她也甘願留在他身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