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夜無眠
面對祭樂的一陣陣咳嗽,李然亦是心如刀絞一般。
“樂兒,爲夫對你此番去往秦國,實是放心不下。要不……爲夫便陪你一同前去吧?!”
此刻的李然,內疚之心油然而生。他也想要不管不顧,把一切都放下後,跟着祭樂一起前往秦國。
祭樂聽到這個提議,心中也是頗爲感動。
但是,她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卻還是拒絕了他:
“咳……夫君不可,夫君乃是當世之聖人,夫君胸懷天下,心繫蒼生,又豈能因樂兒一人而誤了大事?”
“咳……樂兒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是聽過以前晉國公子重耳的故事。當年,公子重耳逃亡在齊國,娶得齊桓公之女,齊姜爲了不讓公子重耳安枕於溫柔之鄉,竟是與其手下合謀,將重耳灌醉之後給偷偷運出了齊國。最終,公子重耳也由此是歷經磨難,成爲了春秋霸主。”
“所以,夫君若真的跟隨樂兒去了秦國,那天下人又會如何看待夫君?又會如何看待樂兒呢?”
“樂兒雖不及齊姜,但也不願意讓夫君因此而玷污了一世英名……”
的確,縱是李然不在乎,但是於情於理,祭樂也都不想如此。
更何況,這期間她還要使用“止息術”。可謂是兇險異常,她的性命也只在旦夕之間,她又爲何要讓李然再徒增憂慮呢?
李然雖是不捨,但是在祭樂的一通好言相勸下,也沒有再繼續堅持。
翌日,李然便託范蠡又找了一些丫鬟和老嫗,要她們陪着祭樂一同前去秦國。
正巧,陽虎這時也是領兵凱旋而歸,他也聽聞了李然夫人即將遠行秦國求醫。
爲了聊表自己的一番心意,他還特意是派了一百跟隨。
如此一來,李然也能稍稍放心下來。
然後,他又修書一封,是交給了醫和,想讓他帶給遠在秦國的父親。
除卻是寫了近年來的一些大事之外,最後還不忘是讓父親是好生關照一下自家的兒媳。
……
這日,李然和麗光,以及一衆官卿,鄭重其事的是將祭樂給送到了城郊。
祭樂抱着麗光,不停的親吻着女兒白裡透紅的臉蛋。
“光兒,母親可能要離開一段時日,這段時間母親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聽話,等着母親回來……”
“母親放心,還請母親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和父親都等着母親回來!”
祭樂一邊聽着,一邊是強忍着淚水。
“夫君……照顧好自己,莫要太過勞累……還有……照顧好光兒。”
李然緊緊握着祭樂的手,滿滿的不捨,此次分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
祭樂和李然四目相對,默默無言,祭樂看到路邊的薇葉,淡然一笑,過去採摘了一把,遞給李然。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夫君,我們就此別過吧……樂兒相信上天不會如此殘忍,讓我們就此生死別離的!”
李然接過薇葉,心情也是激動。
“樂兒,可時常託人傳些音信回來。好生養病,爲夫和光兒都等你回來……”
祭樂點了點頭,上了馬車,李然又囑咐醫和幾句,隨後車隊離去,李然抱起麗光,看着祭樂的馬車漸行漸遠。
衆人皆已返還,卻唯有李然和麗光依舊是不捨得離去。
而祭樂也是撩起車簾朝外面看,跟李然和麗光揮手。
麗光的大眼睛滿滿的都是淚水,風乾的淚痕都隱約泛着閃光。
李然,他更是悲從中來,眼淚不由得如雨而下。不過,他爲了不讓女兒發現,只得是暗中掩面擦拭。
而女兒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她雖然年幼,但向來聰慧,之前又有和父母長久分離的時刻,對於這種也是很清楚明白的。
麗光的小手擦拭着李然的眼淚,反倒是笑了起來。
“父親,母親身子不好,等到治好了病,我們就又能在一起啦!”
李然看着天真爛漫的麗光,心中柔情頓生。
“光兒,你說的對!我們會很快就再次團聚的。”
祭樂就此啓程,他們就這樣癡癡的望着,一直到馬車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
……
李然帶着麗光回到城內。
剛剛回到府邸,范蠡便是拿着一封書簡前來尋他:
“先生,衛國那邊有人送來書信!”
李然接過書簡,看了一下,發現竟然是衛國的賢大夫公叔發的來信。
原來,衛侯元在公叔發的勸說下,並沒有對陽虎的所作所爲問罪,此事也就此是不了了之。
而公叔發之所以這麼做,除了不希望衛國和魯國兵戎相見外,也是爲了報答李然當年的援糧之恩。
畢竟,要說起李然和陽虎之間的關係,雖然是從未對外公開過,但外人還是能猜得出來一二來的。
李然的“主張公室”之名,作爲當今旗幟最爲鮮明的“公室派”,他的那些理念,與陽虎如今的所作所爲是如此的不謀而合。
陽虎,又已是被外界給標榜成了“主張公室”的急先鋒。所以,要說陽虎沒受李然的影響,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公叔發先是在信中表達了對李然的感激,隨後是陳述了他對於陽虎的一些判斷,並希望李然還是要好自爲之,儘可能不要和陽虎牽連過深,以致到時惹火上身。
李然看完了書信,長嘆一口氣,讓范蠡帶着麗光先先去玩耍。而他則是找到了孔丘,孔丘則是剛剛送得一人離去。
那人剛走不久,還留下一個背影,孔丘看到李然過來,便坦然道:
“此人乃是陽虎的人。陽虎這次回來,看來是有意要請丘出仕了。”
李然看了一眼那人遠去的背影。
“那……仲尼兄……是答應了?”
孔丘搖頭道:
“還沒有,不過……丘早年便想爲國效命,彼時只因季氏當權,丘也苦於沒有門路。如今陽虎既有意招攬,且陽虎此人主張公室,丘欲從之。”
李然聽罷,卻是不由一陣苦笑。
“仲尼兄若如此做,只怕到時候反而要把我給拖下了水咯!……如此一來,陽虎豈不是馬上就會派人找我來了?”
孔丘不由一愣,頗感歉意的拱手道:
“恩公,是丘考慮不周,還望恩公見諒。”
李然擺手道:
“倒也不必。其實……陽虎無論如何,他都會來找我李然的。只不過,他此番出兵鄭國,與鄭衛兩國是皆結下了怨仇。陽虎他不聽良言,雖得小勝,卻不知大敗將至!似他這般得罪鄰國,魯國前景可謂堪憂啊!”
隨後,李然又正色繼續言道:
“如今季氏雖是大衰,但陽虎卻是愈發驕橫。且陽虎此人,爲達目的可謂不擇手段,只怕日後也一定會想盡辦法,不斷給自己樹立威望。長此以往,以後或許又將是魯國一難!”
“正所謂‘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陽虎如此作爲,仲尼兄若欲出仕,可還得思之慎之吶!”
孔丘一邊聽着李然如此說,一邊是點頭說道:
“先生所言確是在理……多虧得有先生指點,丘本來以爲他能夠主張公室,於我魯國乃是好事,卻是不識這其中的隱憂。”
孔丘一邊聽着,一邊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恩公所言在理,丘聞之猶如醍醐灌頂!恩公且放寬心,此事丘到時能拖便拖,儘量不與他碰面便是,且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