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剛一進城,行的沒多久,就聽見車旁傳來一陣馬蹄踢踏之聲,接着熟悉的男中音響起:“車內坐的可是謝先生?晚輩子川接駕來遲,還請見諒。”
“哦,是子川呀!我正想驅車去你家叨擾一番呢?你來的正好!我也省得去找人問路了。”
我說着掀起小窗上的布簾,正好看見小王爺項成文高踞馬上,向我拱手行禮。此時他的裝扮已是大大不同於上次所見時的“樸素”打扮,只見他頭上戴着束髮金冠,其正中間鑲嵌着一顆大珍珠分外惹眼,身上穿的是一件紫金錦袍,胯下騎着一匹黃毛白斑至少兩米來高的威武駿馬,壯得簡直像頭大水牛,我那十來匹還算壯實的匈奴馬與之一比,就像發育不全一樣,讓我不由對他這匹坐騎多看了幾眼。再加上這小子長相還不賴,身旁跟着不下二十多人的錦袍帶刀護衛,大家一看之下就知道他的身份非同小可。
“呵呵,先生客氣了,先生能蒞臨敝府,晚輩全家都是歡迎之至的,晚輩這就去前面給先生帶路。”
項成文剛一說完,就朝我一拱手,撥轉馬頭,帶隊直奔謝家車隊前面而去。我看他一副迫不急待的樣子,心下不由微微詫異,老子又不是大美女,至於他這個小白臉如此興奮嗎?
車隊在小王爺及其侍衛一干人等的領路下,將行了半個多小時後停在了一處恢弘氣派的大宅院之前。
我從車窗望去,只見此處宅院佔地極闊,車子從街頭行駛到其大門口停下,一路所見都是七八米高的院牆,光這段路程就花費了至少七八分鐘時間,可想而知這王府面積之大。
“先生。敝府已到,請移步下車。”項成文在外恭聲喊話。
“夫人,劉姑娘,我們這就下車進府吧。”我招呼了兩女一聲,自己先起身向着車廂口走去。
項成文看見我輕扶着兩女下車,先是呆了一呆,接着馬上就拱手走上前來,向兩女齊施一禮。做起了自我介紹:“晚輩子川見過兩位先生夫人。”
雖然阿秀臉帶不悅之色,劉婉兒紅霞撲面,但兩女還是很有默契的向他匆忙還了一禮,都顯得比較有禮節。
“咳,子川,這位是我賤內,這位是我下屬劉姑娘,這位劉姑娘還待字閨中呢。”我趕忙糾正其錯誤。指着兩女向他逐一介紹。
項成文臉上的訝色一閃而過,忙客氣的向劉婉兒拱手道歉:“劉小姐和先生夫人俱都氣質雅秀,雍容華貴,以致在下認錯,失禮之處。萬萬海涵。”
劉婉兒倒是落落大方的很,抿嘴一笑道:“公子客氣了,言誤之處再所難免,不必介懷。”
“好了。你們都別客套了。”我馬上打斷了他們地話,“子川,你還是帶我等進府瀏覽一番吧!”
“是,先生。”項成文倒也沒再廢話,忙向身旁的兩名侍衛吩咐,讓他們帶領我手下衆人停車進府好生招待之後,就向我們三人側身一讓,虛手一禮。“三位請跟我來!”
我向他稍一點頭,就示意兩女一起跟上,又見陳虎等幾名貼身護衛也要隨來,稍覺不妥,就用眼光示意他們留了步,讓他們跟隨大隊而去,想必偌大王爺府也不會虧待了他們。
我們剛剛所站的地方雖然在府門前,但距離王爺府真正的大門還有小段距離。項成文三步一回頭的緩步領我們走上王府門前的石階。足有二十來級之多。高約三米,十里集的李府跟這一比。還真的只能算是小家庭院,更不用說我家那個院落了,院門口也就五級臺階,連半米地高度都沒有,一腳就邁上去了。
“快快打開大門!告訴我爹謝先生來了!”剛一走上臺階,這位小王爺就派頭十足的向着把守府門的十來個侍衛吆喝起來。
兩名侍衛連忙慌慌張張的左右各按着半扇五六米高三四米寬紅漆大門,向裡用力推去,而另一名像是報信的侍衛,也忙向着一旁半敞着的側門跑出。
也許是那扇大府門好久沒有打開過了,被那兩名推開時,發出難聽的吱呀聲響,刺耳之極。
“三位裡面請!”項成文不愧是個好迎賓,府門剛一被推開,就滿面親切笑容擡手,相請。
跟在我身旁的阿秀以前就沒有去過大戶人家做客地經驗,更何況是現在的王爺府。她一看這陣勢,難免有點失態的走到我近前,一手用力的拽着我衣襟,一副趕集時害怕跟大人走散的小孩模樣。而另一邊地劉婉兒卻像是見過大場面,絲毫不見什麼侷促的表情,落後我半個身位,亦步亦趨的緊跟着我。
我側頭向阿秀鼓勵似的微笑着點點頭,跟着項成文地步伐,不急不慢的邁進了這個五王爺府的大門。
還真是“一入侯門深似海”,走入大門,穿過一條十米來長的過道後,王爺府的“內在美”就展現在了我眼前。只見一條筆直的石板路直通向距此足有五十米開外的建築羣,而這石板路的四周則是一派花園氣象,散置了一些疊石假山,曲廊亭榭,池塘花木。我暗暗估量這個“花園”地面積,足有後世的足球場大小。
雖然知道自家不能跟王爺府比較,但我現下一見如此情景,心中還是忍不住的一陣氣悶!奶奶的!自家的院子跟這一比,還真是猶如乞丐窩了。
三人被項成文帶領着一路走近建築羣,只見正堂大門上懸掛着一塊匾額,上書“嘉善堂”。
“先生,請稍待,家父馬上就來。”項成文一邊請我在廳堂裡入座,一邊忙命令幾名侍女端上茶水點心。
“先生,晚輩已經吩咐侍女整理好了一處院落,供先生、先生夫人、劉小姐三位居住。想必先生夫人和劉小姐旅途疲乏。要不現在就過去暫作歇息。兩位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可以隨時吩咐侍女照辦。”這時代重男輕女的思想雖然不是很嚴重,但相較後世的女權主義不可同日而語,眼見我要和他老爸見面,項成文就語氣委婉地要兩位迴避了。
“那就有勞子川你了。”我馬上就代兩女答應了下來。
阿秀有點神情有點緊張地看了我一眼,見我向她點頭後,這才認命似的跟劉婉兒一起站起身。
“你們先去休息吧。我隨後就去見你們。”我拿出了一家之主地氣派。
項成文見我答應,馬上就命令兩個侍女帶着兩女去了。
剛舉起茶盞泯了一口茶。就見通往內院的走道內,傳來一陣腳步聲。
項成文忙起身迎去,我當然也不好怠慢,跟着他站起。
不一會兒,走道內走出四個人來。打頭的一位,四十來歲年紀,身材清瘦,精神矍鑠。眉目間依稀跟五王爺有點相像,只是從氣質上看卻是少了五王爺的那種威嚴和堅忍,他錦繡長袍,文巾扎頭,完全一副儒生裝扮。給我的感覺很有一點書呆子的味道。不過,這不是貶義,有了李老財這位老書呆的先例,我現在對這一類型之人可是忌憚很深的。而能讓我忌憚之人。當然不是尋常庸碌之輩。不用猜,這位就是五王爺地兒子,項成文的老爹了。
在這位老皇孫之後跟着的有三人,除了兩位侍衛打扮的人之外,另外一位三十多歲賊眉鼠目的文士,倒是讓我多看了兩眼。直覺告訴我,這人也許可能就是所謂王爺府的狗頭軍師了。
“爹爹,這位就是你一直唸叨着的謝安平先生。”項成文恭敬的向那老者行了一禮之後。就做爲中間人給雙方做起了介紹。
“先生,這位就是晚輩家父,五王爺府地世子,聖上親封的承順郡王。”
我聽得這介紹,忙上前一步躬身向他施禮,“草民謝安平拜見郡王。”我嘴上說着拜見,身子卻完全沒有下跪的意思。在這時代,我這無品無級無官位爵位的平民百姓。面見郡王不給他行跪磕頭。可說實在是無禮至極了。我之所以這麼做,一個原因當然是不願意。另一個原因我是以此故示清高,拿出一副恃才傲物派頭,免得讓對方看輕了自己。
“哈哈,先生不必多禮。”郡王爺看似完全不介意我的無禮,相反態度親熱地走上前來,虛扶着我的手臂,“還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想不到先生滿腹才華不說,竟然還如此年輕,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哈哈,先生快請上坐。”
郡王爺一臉和藹表情的親扶着我在堂中正位坐下,幾人之中,除了那個文士在一旁的椅子側坐外,包括項成文都是站着地。
“文兒,可吩咐廚房準備好了今晚酒席了沒有。”郡王爺向我虛手一禮,示意我用茶之後,就向一旁的兒子詢問。
“孩兒早已經吩咐下去,準備妥當了。”項成文恭聲回答。
郡王爺點點頭,這才一臉笑容的轉向我,關心詢問道:“先生,此次進京,路途可還順利否?”
我心下一愣,也笑容以對,說道:“郡王爺有心了,此次進京,雖然剛開始遭到一夥不明歹徒的襲擾,但好在人員沒受太大損傷,之後就一路平安的到了京城。”
“嗯,先生遇襲一事本王也聽犬子略微說起過,照先生看,這夥歹徒是何人所爲呢?”
郡王爺一副尋根究底的樣子。
我拿眼瞟向站立他身旁的項成文,果然他很是上道的趕忙替我向郡王爺回答:“啓稟爹爹,這事先生曾囑託過孩兒代爲詢查,但孩兒追查了多日也一無所獲,只知十有八九是朝中不知哪位妒能忌才地奸臣所爲。”說到這項成文頓了一頓,稍稍打量了我和郡王爺的臉色,微一遲疑之色,小聲的繼續說道,“這個,據孩兒推測。可能是朝中有人聽到風聲說先生是我們五王府之人,所以就對先生暗加迫害。”
郡王爺默然不語片剎,浩然一嘆道:“唉!這麼說,先生還真是被我們五王府所累呀!好在先生你吉人天相,躲過了這一劫。”
我無所謂的搖首說道:“郡王你不必自責。像上次那些黑衣人的跳樑小醜,就是再來個千兒八百的,謝某也不會懼了他們。他們有種,儘管放馬過來就是。來多少我殺多少。”
現場幾人顯然是被我這番霸氣十足地豪然之語所吃驚,俱都露出重新審視的目光看着我。
冷場了足有二十來秒鐘,郡王爺突然狀極愉悅地哈哈大笑起來,向我擊掌道:“好!先生這番話說地激昂之極,果然不愧一方豪士。”
我見他一臉讚賞的表情,不由灑然一笑道:“郡王你謬讚了,在下可還是一介小民,算不上什麼豪士。”
“呵呵。先生此次奉旨進京,聖上地賞賜在即,封你個官位也是不無可能的。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了。”
“是呀!謝先生你既然能做出‘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樣的詩句,又發明了雪紙。成立了商團,而且在下有幸聽聞先生,光雪紙一項收益就日進斗金,商團僱工更是將近千餘人之數。謝先生實在是當地上一方豪士。”
本來一直不吱聲的那位文士,突然接起了腔,雖然說的是恭維話,但語氣中殊少讚賞的意味。
我輕輕瞥了他一眼,沒搭話。郡王爺馬上就呵呵一笑,打起了圓場,向我介紹道:“先生,這位姓陳字伯雲。以前是小兒的教席,現爲本王的從事。”
我沒想到這個獐頭鼠目的傢伙居然還當過項成文的老師,心下很是詫異了一番。
看在他學生地面子上,我還是很客氣的向他拱手一禮,“見過陳從事!”
這傢伙不慌不忙的也是向我一拱手,“聽聞謝先生曾隻身領帶隊,千里追敵,以不足十餘人之數就聚殲了不下千餘人的山匪。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我雖然有點討厭這位狗頭軍師。但也沒有必要去得罪他,於是微微一笑道:“這些誇大之事謝某也有聽聞。還有說謝某一人就殺光了兩千多名山匪的。你想想,若是光光我一人,那兩千多名山匪就是站着不動讓我砍,我也要砍上個半天了,哪殺地過來。”
項成文和郡王爺一聽,俱都是莞爾一笑。而這位陳從事卻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嚴肅表情,催促道:“願聞其詳。”
“呵呵,這事說起來也是那些山匪太過可惡,本來我帶着村裡的一干人等,安安分分的在鎮子上做生意,略微賺了些錢,那些山匪就見財起意,趁我不在地時候,襲擊了村子,殺傷了大半個村子的無辜百姓。我當時氣憤不過,就憑着一股熱血召集了村裡的數十位壯丁,循着敵蹤,找上了那夥山匪的賊窩,把他們一股腦兒全數殺了個乾淨。那些賊人也就八九百之數,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多人。”
我輕描淡寫地交待完事情,現場氣氛又是一冷。
陳從事幹乾的一笑,“謝先生還真是好大的氣魄,以區區數十位壯丁,就把八九百之數的亡命之徒殺了個乾淨。在下佩服!”
我聽出了他語氣裡地懷疑,也不跟他去計較,只是莫測高深的舉盞自顧自輕飲了一口茶。
“聽聞謝先生在那個十里集名望甚高,鄉民人人稱頌爲‘大善人’。不知謝先生爲那些無知鄉民做了哪些好事呢?”這傢伙見我無視他的表情,言語更見不客氣起來。他這話的語氣中明顯對我露出了某種敵意。
我眉頭不由微皺,這王八蛋還真是得寸進尺的很,老子不與他計較,他還真當老子怕了他了。
“伯雲,本王想起昨日還有一份公文沒處理,你去‘萃文閣’幫忙着處理一下吧。”郡王爺顯然也看出了我臉上的不悅之色,馬上就插進話來。
主子既然發了話,這陳伯雲臉上雖帶不忿之色,還是站起身向郡王爺施禮,躬身告退。
“先生,請勿介懷,伯雲剛纔有失禮之處的地方,本王替他向先生告罪。”等這礙眼之人一走出視線,郡王爺就十分客氣的向我拱手道歉。
“哪裡!些許小事,我還不放在心上。”我向他微微擺手,滿臉不在乎地表情。但是,心底裡我卻是把這個陳伯雲地賬給記下了。
“呵呵,那就好。”郡王爺又是一臉欣賞表情的看着我,“本王本該現在就宴請先生一番,替先生洗塵地。但畢竟皇命要緊,本王就在府中等先生入宮覲見完聖上之後,再爲先生補上。”
我經他一提醒,這纔想起自己到京後第一時間就該去覲見老皇帝,不然就是對皇帝不尊的行爲了。心下微微着急的同時,不由把眼前這位郡王罵了一遍,這老小子既然知道我身負皇命,還跟我雞歪這麼久,也不知是何居心。
我忙站起身,說道:“即如此,我也不便多做耽擱了。容我進內與內人交待一番之後,就入宮覲見聖上。”
郡王爺也笑眯眯的站起身,“嗯,那本王就在府中等候先生被聖上嘉賞的好消息,文兒你這就帶先生入內見過先生夫人之後,安排先生沐浴更新。”
也虧得這郡王爺提醒,不然我還真給忘了在見皇帝之前要洗澡,不然也算是對老皇帝一項不敬的罪名。
當下我跟郡王爺告辭,被項成文領着,穿過廳堂之後的走廊,左拐右繞的行進了七八分鐘,來到了一座小院落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