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出來,謝思說:“是不是覺得汪場長話好多?口水多過茶?”
我笑笑,說道:“必須的。”
謝思說:“那不是,我們不大愛聽,因爲……”
我被勾起了興趣,道:“因爲啥?”
“因爲他這話是說給死人聽的。”
我一愣,道:“怎麼解釋?”
“哈哈,這也是個典故了。我在這兒待了十多年了,以後再慢慢把這故事講給你聽吧,先帶你去你的崗位。”謝思說。
我說:“嗯,謝謝思思姐的照顧。”
“又來?”謝思不悅地嗔怒道。
我趕緊說我口誤,馬上問:“那該咋叫喲?”
“嘿嘿,其實你叫我思思就可以了,小思思也行。”
我一聽差點跌倒!
這小思思馬上問:“怎麼了?”
“沒事,絆石頭上了。”我心裡笑道:“哈哈,三十五歲還小思思,真可以說是劉曉慶演格格——扮嫩了。
這個謝思很有意思,人也很熱情,很會照顧人,導致最後大家叫她幹什麼她都很樂意。
我忍不住問謝思:“大好的姑娘,怎麼甘心待在這裡呀?”
她說了一句令我震撼的話:“伺候死人比伺候活人容易。”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道:“這哪兒跟哪兒啊。”
謝思嚴肅地說:“在這地方最好不要大聲笑。看你長得一副老實相,像彌勒佛,竟然如此油嘴滑舌!”沒想到這姑娘的思維變換的速度比殲七戰鬥機還快。
我苦笑道:“這又是哪兒跟哪兒啊?”
很快,我們到了火化間。房裡有一老頭兒,六十出頭,一身黑綢,正在忙活。我掃視了一眼:火化間左邊一道門,右邊一道門,停着幾輛醫院裡那種常見的躺推車,有三張牀、三個爐口,還有十二個裝灰口,代表十二生肖,還有一些雜什。房內工具齊全,不顯髒亂。
謝思見到老頭兒,有點像日本崽那樣,道:“七爺吉(你懂的,不能叫安的)!”
“嗯。”這七爺停下活兒點點頭。
“七爺,這是李喃生,是來給你打下手的。”謝思說。
七爺看看我,貌似滿意地說:“嗯,長得挺結實,可咋就四眼呢?”
我暴汗,道:“四眼是我的錯,讀書讀不好,把眼睛搞壞了。”
謝思搶答:“四眼是爲了更好地看清生命,七爺。”
我就納悶兒了,這是說書呢?咋文縐縐的?這燒爐的不是火葬場裡級別最低的嗎?謝思怎麼對七爺如此恭敬?
七爺點點頭,道:“嗯,思思說得對。喃生你今天就在這兒看我怎麼做吧,思思請回。”
收紅包
七爺的一生可以說是獻給了火葬場,幸好有後,他女兒也在這裡上班,在化妝間裡做化妝工作,叫朱曉凌。生曉凌時,七爺的老婆因難產撒手而去,剩下父女倆。七爺在火葬場耗了大半生。七爺挺豁達,常說:“人不如意十有八九,有吃有後何所求?”嗯,人老要有個後代,確實這就是中國人的民生民意。曉凌是個水靈靈的姑娘,芳齡十九,豆蔻年華,長得神似鄭秀文。我當時二十出頭。關於我和她之間的故事,那是後話,後面詳說。
我實習了一天,學會了加油,開閘,開鋼錠,卸垢,裝骨灰。對我來說,不怕燒爐是體力活,但怕兩點:一是心理,見屍體火化時最怕想到日後自己也會有這一天,所以半夜千萬別想生死,這是活受罪;二是應顧客要求,燒幾成熟的事。後者可能大家有點難理解,且聽我慢慢道來。
燒爐需要技術嗎?當然需要!如果死者家屬只拿骨灰的話,不需要啥技術,爐火一燒到底。我這裡有價講,怎麼講?靠紅包,一般情況下,死者會給我們五百元左右的紅包,如果有比較特殊的要求,紅包的分量自然會更重。
那是我第一次自行接活,七爺不在,去治病了。那天不忙,就燒了七八爐吧。燒前五爐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家屬都在屍車上放個紅包,不能把紅色送進焚化爐不是?我們一般都會把紅色拿出來放到一個籮裡邊,交公。如果家屬樂意給兩個紅包,其中一個會被裝進我的衣兜裡。
第六具神,看起來像是一個屠夫。家屬往我兜裡塞了個紅包,我一摸,感覺分量不輕。我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七爺又不在。家屬說要留骨頭,拿回去土葬。雖然我技術不嫺熟,但早些天倒見過七爺操作,也幫過忙,再說,我以爲給那麼厚的也是行情,就“嗯”了一聲,說三個小時後來取。家屬說,三個小時後時間太晚了,能否趕明兒來取?我說,可以。
是夜,七爺回來了。我樂呵呵地向七爺彙報,並拿出那個大紅包孝敬七爺。七爺對此很滿意,打開一看,不得了,兩千!
七爺問這個神的家屬要求怎麼處理。我說,家屬要帶骨頭回去土葬,我明天一早起爐。
七爺大怒說:“收人家兩千,屍體是要燒個五成熟的!”
我不解,問:“啥意思?”
七爺解釋說:“家屬需要骨頭,就不能把神全部燒成灰,把握火候很重要,五層熟就是把肉燒掉,骨頭還保留着。”
七爺又問我:“開幾檔燒的?”
我說:“三檔。”
七爺說:“龜兒子,有活幹了!”
我還不解,道:“家屬又不是常來火葬場的,他怎麼知道兩千的紅包要求做到什麼程度啊?”
七爺說:“你能保證他家人或親戚不知道啊?一般家屬出五百,出爐的時候家屬包活兒;出一千,我們打下手;現在人家出兩千,活兒我們全包。你兔崽子不知活兒累,再缺錢花也不能接這個活兒啊。”
我恍然大悟:“哎呀,那咋整啊?”
“幹活兒啊!走!”七爺咳嗽着氣憤地說。
撿骨
七爺帶着我來到火化間,現在已經都下班了,平時悶熱的火化間,現在可是冷清得出奇。
七爺對我依然沒什麼好臉色,估計他很少接這種活兒,不是很缺錢的情況下,誰會去做這樣的事情呢?燒了神,出於對神的敬重,我們都提倡家屬來取骨或者取骨灰。
火葬取骨,在我們這行,特別是小地方,現在還是普遍存在的現象。
七爺戴着手套,略表敬重地撿着骨頭,他隔着口罩對我說:“喃生,以後做事情要考慮下前後。我們來這裡工作不是爲了賺錢,而是爲了讓死去的人重生。”
這七爺,真偉大!我心裡想。
我剛想張嘴回答七爺的問題,可是一張嘴,隔着口罩都感覺到一股氣味鑽進喉嚨,我就閉着嘴使勁搖頭。
七爺見狀,他心裡清楚着呢,知道我是“進氣”了。
“曉得了吧?活兒真不是這樣乾的。”七爺繼續說。
我有點忍不住了,不是忍不住這股難聞的氣味,而是忍不住七爺這副大義凜然的氣勢。
我喊:“七爺,你高尚,你不爲錢,是我見錢眼開了好不?”
七爺看我不服氣,搖搖頭。
“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我道。
“你很缺錢?”七爺問。
“你大爺的,我是農村出來的,上有老下有小,缺啊。”我故意氣七爺說。
“小子,你就裝。”
“裝!裝骨灰!”我沒好氣地說。不就收了點家屬給的紅包嘛,七爺您老人家之前也沒給我提過醒呀!“馬有失蹄,人有失足”,難免的呀。
“行,回頭跟你講講道理。”七爺說。
我倆就認真地撿骨頭,仔細地把骨頭從腳到頭,按順序擺好,裝進“金盎”裡(裝骨土葬的罈子)。
和七爺忙活了個把小時,已經是午夜時分了,半夜做這樣的事情,心驚膽戰不說,體力也已經是有點透支了。
什麼叫“拖着疲憊的身軀下班”,這就是吧?
七爺對我一直沒什麼好話,我機械地跟着他做完事情,機械地跟着他回宿舍樓。
爺兒倆慢悠悠地走在昏暗燈光下的小道上,七爺走在前頭,我走在後頭。
走着走着,七爺停下腳步,回頭看我。不用他示意,因爲他已經把這條小道堵住了,我也只好停下來。
“喃生,你剛纔爲什麼罵人?”七爺說。
“我?沒有啊,只是語氣大了點而已,因爲隔着口罩怕你聽不到。”我道。
“你不是罵大爺了嗎?”七爺對我的話念念不忘啊。
“沒,沒,哪裡敢,我是叫七爺,叫七爺做大爺。”我解釋。
“算了,我一把年紀了就不跟你計較。”七爺說,“我就是想告訴你,以後收紅包的時候要掂量一下。”
我說:“好,好。”
“好什麼好。我給你分析一下。”七爺說,“不是七爺我高尚,你看啊,這人,從一出生就離不開錢,死了也是。我們這個城市是小地方,人都不富裕。收紅包這個事情我們杜絕不了,因爲它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可是所收的紅包的大小,我們是可以控制的。第一,這些紅包都是要上繳的,我們要給單位創效益,但也要爲家屬省錢;第二,剛纔我說了,這裡人都窮。但是我們不能窮了,不是我們的口袋不能窮,而是我們的行爲,良心不能窮。”
七爺說了一通,我還是一知半解,只有點頭的份兒。
我言不由衷地說:“七爺,還是你牛。”
七爺說:“喃生,等你到我這歲數的時候,你的想法就不會和現在一樣了。是啊,我們從事的不是什麼神聖的職業,甚至可以說是說不出口的低賤職業,但是真做起這一行來,有時候一家好幾代人都是做這個行當。比如你,出生於殯葬世家,現在,從事的還是這行。我就這樣了,可我女兒還是要跟着做這行,唉,苦了孩子。”
我就不知道這行有什麼不好了,難道真要等到了七爺的年紀才能想出來這行的壞處?
“七爺,你女兒呢?怎麼我還沒見到?”我說。
“哦,她這兩天休息,出去玩還沒回來,明天上班吧。對了,咱爺兒倆工作上最親近了,你幫我看好她,我發現你宿舍的那個卡卡,就是開車的那個,有點騷擾我女兒的跡象呢。”
“呵呵,七爺,年輕人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要管活人的事,還要管死人的事,多累。”我說。
“你和卡卡住一個房間,你幫我留意一下就是了。”
“要我做你的臥底啊?我不幹。”我說。
“不幹也得幹!不干我就讓你專門燒……”七爺說。
“大爺!別,別威脅我!我的做人原則就是威武不能屈,你這樣威脅我——”看七爺把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只得說,“那好吧,我幫你看着就是了。”
“那你的原則呢?”七爺問。
“當火化了。”我真憋屈!都說尊老愛幼,我尊你七爺了,可是你愛我這新來的“幼”了嗎?
第二天,那屠夫家屬如約來取走骨頭。
謝思從七爺那裡知道了我昨天做的事情,我還以爲她會見我如見鬼一樣,因爲我都討厭我自己做了這個事情。
謝思和父母一起住,自己帶飯吃。正是午飯時候,謝思給我帶了一盅燉湯,她對我說:“小李,這幾天上班累吧?來,給你補補。我從自家帶來的。”
我說:“是什麼呀?”
“喝了就知道了。”
我激動地看着謝思,除了我媽還沒人給我燉過湯呢,這個乾媽級的姐姐對我實在是太照顧了。打開這個愛心盅時,我心裡充滿了感激。
“哐!”盅掉地上了。
謝思恨恨地看着我,說:“好心遭雷劈!不喝也不用這樣!”
我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了,因爲我看到了盅裡那些爛肉包着骨頭的雞腿,它們讓我想起昨晚我撿的那些瘮人的人骨,條件反射,手一軟,就掉了,可是我該怎麼向她解釋呢?我發呆了好一會兒。
謝思畢竟是三十五歲的女人,看事情總能看得很透徹,她明白我的心思,默默地幫我把地上的碎片和湯肉收拾好。
我的天,這樣絕食下去,活着就真沒意思了。
這裡普及一下常識:火葬,現代人都是把火化後的骨灰放在殯儀館的儲櫃裡,在櫃前拜。在我們這個小地方也有這種情況,但更多的是拿回骨灰到故鄉老家下葬,選個風水寶地,入土爲安。
防腐部裡遇見她(1)
火葬場有個部門叫防腐部,顧名思義,就是專門對屍體進行防腐的部門。防腐分藥劑防腐和冷凍防腐兩種方式,就算是藥劑防腐,最後也要進冷凍室——停屍間。停屍間專門處理一些推遲火葬的屍體、無人認領屍體、官司中要進行保存的屍體。
防腐部部門收入最多,且是明碼標價,我們火化部收紅包的灰色收入,與他們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剛來的時候,我不知道防腐部就在我們旁邊。其實,告別廳、防腐部、化妝間等都在這棟樓裡,場長的辦公室遠點,火化間在這棟樓的最裡面。
撿骨次日,我把謝思送的湯摔了之後,就內疚地去火化間上班了。
我不緊不慢地走過告別廳,告別廳裡面人慢慢多了起來,眼前永遠都是一堵黑白相間的牆壁,牆壁上面一般都掛着“奠”字和“靈”字。這裡沒有歡笑,只有傷感和哭聲。我本來就心情不好,還是離開這告別廳吧。
然後,我走到後面的一個辦公區,門上寫着“防腐部”幾個字。
好奇心促使我走了進去。
進去防腐間,見到好多同事在忙着,我也不一一過去打招呼,我是順道來看下嘛。來到火葬場後,見得最多的就是“熱氣”,不是熱情。
防腐部裡基本都是男的,他們負責藥劑防腐,有的神防腐之後,被送到化妝間,多數被送到冷庫。
幾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圍着一具屍體在噴一些東西。
進來後我就覺得奇怪,這裡蠻冷的,可是也蠻香的,與我想象的不一樣。
想着想着,我終於想明白了——這部門的工作核心在於一個“防”字,而非“腐”字。想通之後,我居然忍俊不禁,咯咯地笑了兩聲。
正忙着的幾個同事聽到笑聲,擡起頭來看我,用眼神來罵我!肯定是罵“這人咋這樣”。
我失態地捂住嘴,正欲離開,心想我怎麼這麼控制不住自己,在神的面前笑,要是被神的家屬看見了,人家會多氣憤?
“你!出來!”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頭一看,是個女的,留着長長的頭髮,身穿白大褂,可是戴着口罩,我判斷不出她的年紀。
我指指自己,道:“我?”
她說:“出來。”
我當時想:不會被領導開除吧?我才進來啊!我深深地認識到,寧在被窩裡哭,也不要在火葬場笑!
那女的走向走廊,我在後面心驚膽戰地跟着,以爲她會帶我去場長辦公室“接受教育”。
“領導,領導。”我叫道。
那女的回頭看着我,她的手還是插在白大褂的兜裡。
眼珠轉動間,女子的眉毛慢慢地舒展開來,不是說眉開眼笑嗎?這女的眉毛真好看,起碼不兇。
“領導,我錯了,我剛纔發出笑聲不是因爲看到了什麼,而是我想到了什麼。領導,誤會了。”我解釋說。
“知道錯了?”那女的說。
我使勁地點頭。領導出聲比不出聲安全,這又是我的新認識。我覺得來到火葬場之後,對人生、對世故,無時無刻不在學習與參悟啊!
“錯了要怎樣?”領導說。
“開除!”我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好。”女的說。
我的媽呀!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指頭嗎?
“不是的,不是的,領導。我不是防腐部的,我……”我說。
“那你爲什麼到其他部門去,不在自己的崗位上好好工作?”女的說。
“我……我是路過這裡……我正去上班。”我說。
“哪個部門?”女的說。
“領導,我是火化部的。這不,我是剛來的,順道看了一下。您這個部門,工作態度很嚴謹啊。”我想拍馬屁,讓領導打消剛纔讓我辭職的念頭。
防腐部裡遇見她(2)
“哦,那你是來參觀防腐部的嘍?”女的說。
“不是,不是,我知道制度,防腐部是不能讓人蔘觀的。我,我確實是去上班的嘛。”我有點緊張了。
“那行,既然你讚揚了這部門工作嚴謹了,也清楚地認識到錯誤了,那就不開除了,改罰吧。”
我剛纔顫抖不已的兩條腿,現在終於消停了。不用開除,幹啥都行,如果真開除了,我給七爺做臥底這個大業都無法完成了。
“行,行。領導說了算。”沒辦法,把柄被握在領導的手裡。
“那,李喃生。”女的說。
“到!”我立刻應聲道。
女領導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你去防腐部,把他們剛纔處理的那兩具神運到化妝間去。”女領導說。
“好,領導放心。我這就去。”我答道。
“等等。”女領導叫住我,她把口罩摘了下來。
我的娘!從小我就認爲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就是我那年輕時的娘了。可今天見到的這個女領導,卻比我娘年輕的時候還漂亮。她一甩秀髮,露齒而笑,抿抿嘴脣。我看得差點掉魂了。
用什麼詞描述她好呢?“沉魚落雁”什麼的好像都俗氣,“嗡嗡嗡小蜜蜂,她在花叢中”,這話好像又太平凡。她的美麗,是那麼熟悉,好像曾經在哪兒見過一樣。
“這是轉移手續。你拿着。”女領導說。
我目瞪口呆地接過文件,怎麼火葬場有這麼美的領導,還這麼年輕?
女領導看着我偷偷地笑,我更加狼狽了。
“鄭秀文。”我大半天才想起這個名字。
對!就是鄭秀文嘛!鄭秀文和這領導長得真像!我終於明白爲什麼這麼眼熟了!
我來到防腐部,那幾個同事正好整理完一個神,我拿出手續遞給他們,說:“你們領導叫我來運這個屍體去化妝間。”
那幾個同事將目光集中在當中一個高個兒的身上,然後都看着我,道:“朋友,哪個領導說的?”
“剛纔叫我出去的那個女領導啊。”我說,“這是手續。”
他們頓時都哈哈大笑!
“你們,你們想被開除啊?”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麼會笑,有什麼好笑的。
“你是哪個部門的?”高個子男同事問我。
“火化部。”我道。
“火化部?今天沒有要去火化部的防腐屍啊。”
“是拉去化妝間。”我道。
“哦,對,是的,是有具神要送去化妝間,今天要參加出殯告別儀式的。”那人說。
“那趕緊的,我要回去上班呢。”我說。
“你看,人家覺悟就是不一樣。”另一個男的對其他人說。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你就是剛來的七爺的手下吧?”
“是呀。”我不解。
“看,一來就幫七爺的人幹活兒。”
“什麼意思?”我一頭霧水。
“剛纔那領導叫你運過去的神,在這裡,你運走吧。”那同事說。
“你把剛纔的話說清楚,什麼叫我的覺悟真高啊?”我問。
“喏,你給七爺打下手,馬上就幫她女兒幹活嘍。好樣的,小夥子,曉凌眼界高着呢。”
“曉凌?在哪兒?”我道。
“那領導啊!”
“靠!”我終於明白過來了,“那個就是七爺的女兒,鄭秀文?”
“對對,還真像!”同事說。
“我還真不知道。我有啥覺悟啊,我還以爲是你們部門的領導呢。”
他們面面相覷,我又明白了,那個高個子同事纔是防腐部的領導!
我臉一下就紅了。唉!出師不利!真丟人!我怎麼一開始就沒看出他是真正的領導呢?
不過,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