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戰大概率是一場戲,所以趙雲也無所謂,他並不是真的懼怕呂布,而是知道自己若是和呂布交戰,那麼很可能陷入不死不休的戰鬥中。
但是此時卻不能如此,目前安排都還未就緒,不是決戰之時,也不到他和呂布一戰的時機。
“今夜全軍休整,明日吾等一起去見見那呂布,董卓也就只有這一員戰將,擋住了他,看董卓還有何等手段。”既然爲帥,徐榮也不會糾結自己武力的問題了,而是着眼大局,定下戰略。
“如此也好。”審配參詳之後,也點了點頭,又看向張飛,問道:“意欲在何處戰那呂布。”
“西北方向十餘里外的一處平原上,四周一覽無餘,難以埋伏。”張飛也不是笨蛋,他可不想栽倒在呂布的手上,雖說他的實力提升了很多,但是對上衆人誇耀的呂布,任何一個武將都不敢說自己能穩贏。
他也早有和呂布一戰的準備了,也曾觀察過四周的地形,對於鬥戰的地點,自然也有準備。
“地方不錯,到時候別帶步兵了,只帶騎兵,就算出現意外,要撤退也容易。”審配看了看地圖,以精神力稍微探查,沒什麼異樣,也就提議道,畢竟純粹平原地形,對於騎兵的發揮很有優勢。
徐榮等人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徐榮點頭附和道:“嗯,不錯,不過還請軍師到時多做準備。”
次日一早就以張飛爲先鋒,趙雲爲副將,徐榮統帥三軍,朝着西北十餘里之外的平原緩緩殺去。
董卓的大軍之中,則是呂布爲主將,高順爲先鋒,此時呂布騎着赤兔馬扛着方天畫戟,身上散發着絕對的冷厲朝着之前約戰的地方奔去,董卓時隔一夜在李儒的勸說下他已經冷靜了很多,至少知道什麼不能做,也就在城中等待結果。
“奉先,對於你來說妻女重要還是前途重要?”呂布的腦海裡浮現了李儒昨夜詢問他的一個問題。
“妻女、前途對我都很重要!”呂布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呂布有縱橫天下的武力,創下封妻廕子的功業有何不可?”
“如果只能選擇一個呢?”
“怎麼可能?”
“河東關雲長、常山趙子龍、南陽黃漢升,奉先對這三位,可有絕對必勝的信心?”李儒此時雙眼劃過一抹傷感說道,到了這種程度他絕對不能讓呂布走上歪路,就算呂布升起了縱馬天下的想法,他也要一盆水將之澆滅!
雖然身爲董卓的女婿,但是李儒知道,董卓大概率不會有太好的結果了,而呂布若是真的和朝中結下不死不休的仇怨,那麼以後,天下之大,呂布將無路可去。
至少如今的局勢看來,大漢朝很可能就快迎來一位女皇了,甚至,這時間不會太久,那位已經攝政三月餘時間了,雖然明面上還有太后何蜜臨朝,但是大漢這三個月是沒有皇帝的,而此時政令基本從攝政而出,不似皇帝,而行帝王之權。
大漢的十五州中,本來就被那位攝政統轄的冀州、幽州、遼州就不說了,而幷州、雍州如今也幾乎都在那位的權利輻射之下,青州世家更是早早歸屬,黃巾跪降之後,青州也再無問題。
兗州四戰之地,也無挑頭士族,很輕易就被拿下,司隸爲帝都,如今大軍雲集在此,豫州士族雖多,面臨着大軍之威,卻也做不了什麼小動作。
而今,大漢這十五州中,也就涼州、徐州、揚州、荊州、益州、交州還未曾被攝政完全掌握了。
不過,荊州之前和黃巾大戰,損耗不少,雖然訓練了一批良兵強將,但是卻被皇甫嵩裹挾北上,送入了那位麾下,荊州並未有抗手之力。
而益州天險,攝政遷移黃巾軍太平道至漢中,而漢中的五斗米道張魯,如何是張角這位亂天下的梟雄對手,短短時間,就大敗虧輸,益州天險已經不足爲憑。
所以,如今也就只有徐州,揚州、交州、涼州之地了,而如今朝中的戰略目標針對的也是唯一有威脅的涼州了。
徐州、揚州之地,雖然富庶,但是卻只有防守之力,而無進取之心,士族雖多,大部分也只能稱之爲豪強,交州偏遠,更是不足爲慮。
也就涼州,地處西域,苦寒之地養育彪悍之民,若有人以此爲根基,當可威脅中原,只是這點,被那位早早察覺。
“明天我就取了那趙雲的項上人頭!”呂布自然不在意,他還狂傲的說道。
如此的氣勢,讓李儒面上浮現了一抹回憶,當年的董卓也是如此,那是何等的英武,可惜了!人終歸在變化,而董卓卻已經不能回頭了,呂布這個救命恩人,卻不能落到此境地。
“死了趙雲又如何?奉先,你還能再擊敗關雲長,還能擊敗張飛、文丑他們的聯手?就算沒有了他們,也沒有了黃漢升,但是北域戰騎何止十萬,你能擊敗他們嗎?”李儒輕聲如同捫心自問。
“……”呂布張了張嘴沒有說話,這不是十萬草原上的牧民,而是戰兵,身披輕甲重甲的戰兵,呂布就算是萬人敵,但是殺了一萬人,還有九萬,終究也會被累死。
而且,捫心自問,呂布還真不見得是統轄強軍的趙雲對手,要不然之前,也不會倉惶而逃了,因爲當時兵力少於敵人,而要在兵力不如他們的時候擊敗他們,還要靠統兵獲勝的戰將,這天下應該沒有了。
北域戰騎,爲天下首,這是目前衆所周知的,兵力只會比董卓裹挾的兵衆更多而不會少,只會更強而不會弱,對方是大漢數州之力,而董卓只有兩郡之力,勝敗如何,其實已經很明瞭。
當然,若是敵人統帥昏庸,或者有着顯著的缺點,那麼還可能以少勝多,但是自從朝中派出徐榮之後,李儒就知道,他沒有多少機會了,徐榮是那位麾下最穩重的戰將了,武力上自有其他戰將可以彌補,但是這份穩重,卻十分難得。
想要以弱勝強,以多勝少只能用計,這纔是真兵法,不用計的情況下除非敵方內亂,否則不可能戰而勝之。
李儒看着呂布的神情就知道呂布的腦子微微轉動了一下,就繼續道:
“冀州,幽州,有民幾近千萬,戴甲之卒十萬有餘,騎兵幾近十萬,存糧數百萬,審正南,田元皓也皆是當世能臣,關羽趙雲皆是猛將,有此根基,我們的敵人就是敗十次也不可能傷筋動骨!而我們只需要敗一次就完了!”
李儒此時側首看着呂布,繼續道:
“我等揮下最精銳的便是這一支西涼鐵騎,而這兵員來自哪裡將軍也該是心中有數,北方草原、朔方等地已被公孫瓚此前收復,草原之民更是視我們的敵人如虎狼,我們的鐵騎對於我們的敵人來說唾手可得。”
李儒此時面色鄭重地又說道,“而且我們的敵人有騎兵所需要的一切裝備,我們能給麾下穿上皮甲,我們的敵人就能穿上鐵甲!能贏嗎?”
這一句反問讓呂布無話可說,他並不是無頭腦的莽夫,自然也是知兵的,這總體實力的差距根本不是一場勝敗所能改變的,就算對面的敵人十戰九敗,只要贏一場他們這一方就什麼都沒有了,但是他們的敵人可能十戰九敗嗎?
這話哪怕驕傲如呂布自己都不信,甚至連一勝的真正信心,他都沒有多大的把握,更別提九勝了。
“如今攝政纔是這天下霸主,我們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我們甚至只能在投降和戰死這二者之中擇其一。”李儒滿臉苦澀的說道,誰知道局勢發展的就這麼快,這麼倉促,對方如有天助一般,黃巾百萬卻俯首投降,不然也不至於如此。
那張角竟然就甘願投降,也不怕飛鳥盡良弓藏,還爲那位打生打死,真是不可思議!也不知那位攝政,究竟有如何的風采?
“如此這般我再問一句,妻女還是其他!”李儒這一次神色平靜的看着呂布,這一次卻讓呂布不得不去思考到底該選擇什麼?
“妻女……”呂布的話像是從牙縫之中擠出來的一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呂布心中猛地一輕,但是隨後有感覺到一種屈辱。
“那麼還請將軍這次手下留情,北域戰將,交情甚好,都有着同生共死之誼,無論你的對手是誰,或死或殘,那奉先也再無他路。”此時李儒鄭重地說道,實際上在說這話的時候,李儒也有些微微忌憚,果不其然此話開口之後,就感覺到一絲殺意在心頭滑過,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浸透。
這話讓如此驕傲的呂布,等於是低頭了,呂布的性子,如是不願受辱,那麼他恐怕就得死了。
“我……知道了!”呂布冰冷的眼光滑過李儒,如此屈辱,恨不得大殺一場,但是最後妻女的重要性還是讓呂布忍住了殺人的衝動。
呂布走後,高順出現在李儒的旁邊,“軍師,您真不要命了,剛剛奉先已經出現了殺人的想法,我差點按捺不住,要知道奉先出手的話,以我的實力根本無法擋住!”
“不這樣做的話又如何能保住包括奉先在內的所有人?”李儒此時嘆了口氣,弱者就要有弱者的心態,“我自認爲這天下沒有人能擊敗奉先,可是如果敵將遇到滿腔怒火的奉先,幾乎是必敗的,如無人阻攔死的可能性很大,那位趙雲不知如何的實力,但是我認爲他還不是奉先的對手。”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高順此時也很肯定的說道,“不過軍師話中的意思是說軍師傾向於降了?”
李儒此時眼中留下屈辱的淚水,然後說道:“有些事情不是傾向於就代表一定要,弱者只能依附於強者,而不是隨心所欲,天下只有最強之人才能隨心所欲,才能讓天下人圍繞着他爲中心,如同衆星拱月一般,而我們沒有這個資本。也談不上傾向,我們只能去跟隨最強者的腳步。”
董卓是不可能投降了,但是李儒不得不爲自己考慮,也爲了那些跟隨董卓的人考慮,他也不得不如此做,若是不如此做,甚至某些人,可能就會做下讓他不忍之事。
像是那李傕,若是事不可爲,會不會砍下董卓的頭顱請降,這大概率是可能的,這等山賊出身之輩,無有絲毫忠義,什麼事做不出來?
所以,李儒不得不瞞着董卓進行串聯,像是那李傕,此前極力接任呂布之位,表現的忠心耿耿,若是讓他真的掌握大權,那麼說不得明日就會打開城門,迎接新主了。
“攝政殿下,如今所爲,的確是天下仁主,吾等當可保住性命,這天下也少一紛亂。”李儒此時看了一眼高順,他也看出來了高順其實也未有多大戰心,雖然這位是當初董卓大筆錢財買來的一個搭頭,不過爲人嚴謹,很容易就得到信任。
此人不會投敵,甚至可能會戰死,但是心中傾向,卻也表明,他也願意降服朝廷。
李儒此時默默地朝着營寨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高將軍做好現在的事情,如果將軍不想被看輕還請多加努力,至少現在將軍在這天下還是籍籍無名之輩。”
高順一怔,看着李儒的背影,在想想這一段時間以來李儒的行爲,他也明白李儒是在幹什麼,他在給董卓麾下所有的文武羣臣鋪路,而今呂布的路已經鋪好了,而他的路就看這一次他自己的表現了。
想通了這一點,高順對着李儒的背影深深一禮,“多謝軍師!”
“別謝我,說不定會死的,你自己也小心。”李儒頭也沒回的說道,到了揭牌之時,董卓會不會砍殺他們,很可能是的,到時,李儒可能會俯首認命,他不希望高順也引頸待戮。
展現自己的價值,只要不狠下殺手,留份人情,若是可能,也能保得一份性命,這就是命,不同的選擇最後註定了不同的結局。
當然,這也代表着,己方的勢力根本不會站到最後,不然,哪怕下死手如何,害怕的當是敵人,惶恐的不應該是自己人。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妻女看起來就是奉先的破綻了,不過如此也好,有了這破綻,奉先纔會低頭,只有掌握了臣子的破綻,那麼君主纔會放心任用臣子,而董卓雖然認了呂布爲義子,但是一直看似無慾無求的呂布,董卓卻也一直未曾信重,就像是猛虎只有被鐵鏈束縛才能爲人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