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讓她扭曲着血肉模糊的成長起來的,曾經的那個混混沌沌的,眼神空白,身體強壯的阿笙出現在陸黎川的記憶裡,讓他淚溼巾衫。
溫暖,寧靜的阿笙安靜的坐在那裡,這時的陸黎川有一張念頭,如果阿笙是個普通的女人,他寧願與她相隔於事,只要她活在這個世界上,他願意在今後某個時日裡與她相遇。
然後平靜的和她說一聲“好久不見。”最後在餘生裡默默的懷念她,也好過面對如今這樣一個慘烈的結局。可是阿笙不是個普通的女人。
她坦白,執着,誠實,她堅韌如蒲草。絕不放棄,也絕不忘記她,所以她對自己放手了,她從小到現在都是一個特別的人。只是他陸黎川是個勢利,愚昧的人,從來沒有發現過。
可能是心情太過沉重了反而壓抑成了一片空白,陸黎川走向阿笙在她身後的休息椅緩慢的坐了下去。手裡的幾張紙,被他虛虛的捏在手裡,多麼的厭惡和害怕上面的內容,卻又不得不把它捏在手上,那是阿笙的檢查結果。
已經確診的通知單,阿笙是胃癌再加上宮頸癌,和他在青城請來的當地的最權威的那個婦產科女醫生的結論是醫院的。
阿笙的背影單薄,從衣領裡低下去的脖子細瘦的可憐,陸黎川心裡空落落的疼痛。
“回去吧。”陸黎川的聲音平靜而輕微,陸黎川仰頭靠在牆上,身體凝固成一個僵硬固體,空曠的眼神,眼角滑下兩行淚水沒入髮梢。
其實阿笙是早就預感到了的,陸黎川忽然的明白了。
醫院安靜的走廊上腳步聲格外的響亮空曠,每一步都如同敲擊,空蕩蕩的在胸腔裡震動,麻木而鈍痛,阿笙擡起頭朝陸黎川微笑,“我餓的很了。”
她是餓的很了,一直忙到現在他們連午飯都沒吃。陸黎川沉悶的“嗯”一聲。
阿笙有轉過頭去,微笑始終掛在她的臉上,陸黎川不知道她爲什麼還能笑的這麼燦爛,或許她的心裡是充滿快感的吧?阿笙,你至始至終這麼愛憎分明,你的感情如此的激烈豐沛,而我爲什麼從來都沒有發現。
空曠的別墅裡,客廳燈火通明,阿笙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電視裡迸發出熱鬧的人聲,衝不散這一室的冷清。
阿笙盯着電視看的模模糊糊,陸黎川在廚房,背對着客廳,燈光在他身前投下了一個陰影。
晚飯陸黎川做的簡單,煲了一個湯,炒了一個青菜,他把阿笙推到餐桌前,自己又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
陸黎川把阿笙的飯碗拿到自己手裡從湯裡挑出雞肉拌在飯裡,阿笙看他有要喂自己的意思說:“黎川,我可以自己吃的。”
陸黎川不看她。舀了一勺飯執着的遞到阿笙嘴邊,阿笙沒有張口,默默的看着他,陸黎川的手凝固在那裡,固執的等待着,阿笙無聲的嘆息一聲,妥協的張開嘴。
他們始終沉默着,阿笙神色平靜,陸黎川不知和什麼較着勁,緊抿着嘴脣,阿笙望着他的目光越是沒有波瀾,他的神色就越是哀傷。
彆彆扭扭的一頓飯終於結束在陸黎川“砰”的一聲把手裡的碗摔在桌子上的巨響中,陸黎川甩手上了樓,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阿笙盯着眼前的半碗米飯,良久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陸黎川坐在黑暗裡。絕對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他關上門,關上窗,拉上窗簾,把自己鎖在書房裡。
絕對暗沉寂靜的空間,他把自己封閉逃避到這裡。
理智告訴陸黎川他不能把阿笙扔在那裡,這個時候阿笙需要他的照顧,但是他被巨大的悲哀,不甘,委屈以及不可言說的複雜的情緒控制着。
他接受不了阿笙在未來的某一天會離開他的事實,而且離開他的方式還是以真正死亡而告終,而且這一回他要親眼的見證。一直要陪着她走到最後,無可挽回那麼的決絕。
這一次還都是阿笙的刻意爲之,她是故意放縱着讓自己的身體走到這一步的,而且她還能這麼平靜的面對。對他沒有絲毫的留戀。
阿笙未來的死亡,讓他的心臟淌血淌淚,絕望而恐懼,阿笙對他的不留戀又讓他周身遍體通寒。巨大的被遺棄幹,悲傷而無處訴說,因爲他愛的人已經不再心疼他了。
陸黎川凝固着身體在黑暗中長久都沒有動,不知道經過了幾番的反覆心思。昏昏沉沉的找不到出口,夜深的時候他終於起身。
無論多難過多絕望,只要還在呼吸,生活就還在繼續,外面的人雖然不心疼他了,但是他心疼她。
陸黎川打開書房的門,走廊裡亮着兩盞壁燈,昏昏暗暗的光線下。阿笙就在書房門口,她坐在輪椅上,仰頭朝着他微笑。
“黎川。”她溫柔的叫他。
陸黎川隔着距離靜默的望着阿笙,安靜而安詳的阿笙,用那麼安詳的面容,她對自己做着那麼殘酷的事情,那麼殘忍,那麼決絕。
那一瞬間陸黎川忽然明白這是命運和阿笙對他的懲罰。沒有什麼是白來的,這世界是有因果的,阿笙是個至情至性的女子。
他傷她,害她。在那個時候他就爲自己種下了今日的果,她若是個普通的女人,她會報復他,會遺忘他。會與他相忘於江湖,因爲那樣任何一條路都是放過自己好走的道路。
但是她是阿笙,她忍者傷着,絕不放棄。絕不遺忘,那些傷害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跡,她對他不放棄的愛情經年累月,終於把自己熬成了病。
陸黎川走到阿笙的跟前蹲下身。“阿笙,你怎麼這麼傻?”
他撫摸上她的臉頰,大拇指輕輕地拂過她的眼角,虛弱而惆悵的語氣,太過劇烈的心疼,最後疼無可疼,反而只能無奈的平靜下來。
阿笙把陸黎川的手拉下來,握在自己的手裡輕聲的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