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
法寅雙手合十不慌不忙地呼了一聲佛號,眼見兩人近身之際,只見一道佛光乍現,法寅略顯乾枯的雙掌自佛光中托出,打在了兩人的胸口。
嘭!
一聲悶響,法寅緩緩撤掌,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兩人被擊中的胸口處有着肉眼可見的凹陷。
可即便如此,兩人只是身形微頓,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空洞無神的雙眼依然直勾勾地盯着法寅。
一人用劍,一人用拳,繼續朝着法寅殺來。
“你們究竟是人……是鬼!”法寅臉色微變,已然察覺到了這二人的不對勁。
“哈哈哈……老禿驢,本尊煉製的金甲屍,是不是比你們少林的十八銅人厲害得多?”
十八銅人是人,只不過練得是金鐘罩這類的橫練功夫。
眼前的這兩人……卻不像是人!
兩人胸口處的凹陷看得法寅心驚,尋常人要是捱了這麼一掌,早就見了閻王爺了。
好在是法寅畢竟是少林高僧,頃刻間心神便已定了下來,身上佛光再度浮現,與兩具金甲屍交起手來。
法寅面對的這兩具金甲屍顯然要比齊宣與趙玲月應對的那兩具要強的多。
尤其是那具用劍的金甲屍,劍法快如閃電,即便是法寅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不過,雙方之間的武功差的實在有點多。
幾招過來,那具赤手空拳的金甲屍便被法寅一拳轟飛。
而用劍的金甲屍正舉劍刺向法寅胸口時,長劍卻被法寅雙手合十,夾在了兩掌之間,繼而用力一扭……
咔!
隨着一聲脆響,長劍已然斷成了兩截。
法寅並未就此停下,繼而雙手握拳同時轟出,用劍的金甲屍來不及閃躲,便被法寅勢大力沉的雙拳擊中胸口,整個人如同炮彈一樣橫飛出去。
“阿彌陀佛——”
低沉的佛號聲從法寅口中傳出。
他緩緩擡眼,看向了頭戴紅色面具的男人:“將活人煉製成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閣下的所作所爲未免太過殘忍了。”
法寅顯然看出了剛剛那兩具金甲屍仍然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被人用了某種手段控制,並且不知痛楚。
這種駭人聽聞的手段,讓法寅心中禁不住生出了一絲殺意。
斷不可讓此人逃走,繼續爲禍武林!
……
如此一想,法寅便不再猶豫,直接出手向着其襲去。
雄渾的佛門真氣立即將頭戴紅色面具的陸頌包圍。
“老禿驢!”陸頌咬牙罵了一聲,當即運轉真氣回擊。
兩人只是稍一接觸,陸頌便大感不妙。
自己的太陰真氣被老禿驢的佛門至陽真氣剋制的死死的。
而且法寅本身的武功修爲就勝過了陸頌。
只不過三五招下來,陸頌便已落在了下風。
已經身負重傷的林瀟看見法寅佔盡上風不由得面上一喜,不過當他餘光瞥見一旁的紫色面具人時,不禁臉色微沉,繼而大聲提醒道:
“法寅大師,小心這個頭戴紫色面具的魔教餘孽!”
聽到了林瀟的話,法寅不禁餘光一掃。
頭戴紫色面具的陰煞使依舊站在原地,看着在法寅手下苦苦支撐的陰魂使。
此前陰煞使一掌就傷了金鐘罩十三層的嚴不屈。
法寅對此印象深刻。
因爲嚴不屈身爲少林俗家弟子,也算是他的師弟。
能一掌打傷嚴不屈。
法寅自問自己做不到。
於是他的心中不免多了一分戒備。
而與法寅交手的陰魂使陸頌頓感輕鬆了不少。
……
而此刻遠離江心主祭臺的祭江亭二層,齊宣與趙玲月並肩而立,正眺望着江心。
雖然主祭臺遠在江心,但是齊宣依然能夠感覺到主祭臺上幾股熟悉的氣息。
“法寅,馮九清,還有一股同樣陰寒的氣息,應該就是陰魂使陸頌了。”齊宣心中默道。
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隨身帶着面具。
“主祭臺那邊,我們要不要出手?”趙玲月在一旁問道。
齊宣想了想,隨即笑道:“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人王丹究竟出自誰手嗎?”
“我想無垢山莊的那位‘尊上’一定知道。”
煉製金甲屍,就需要人王丹。
“伱呢?”趙玲月側首問道,“你不打算出手?”
齊宣並未回答。
他想再等等。
因爲他已經察覺到了馮九清就在主祭臺上。
……
“馮九清,你還打算看到何時?”已經快被法寅逼到絕路的陸頌頓時大聲喝道。
此話一出,林瀟以及他身後的沈柯俱是身軀一震!
“馮……大師!”
雲中樓馮大師的名號自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馮大師原名馮九清,也不是什麼秘密。
“呵呵呵……”一陣蒼老的低笑聲從紫色面具下傳出。
一隻手將面具拿下,露出了一張蒼老的面容來。
而林瀟和沈柯一看,眼中頓時寫滿了不敢相信。
他們二人,一人爲寧安府的父母官,一人爲追兇緝盜司的銀衣神捕兼純陽派的弟子,自然是見過馮九清的。
將二人的表情盡收眼底,馮九清不禁呵呵一笑:“兩位大人倒也不必如此驚慌,畢竟你們都是雲中樓的貴賓,老夫自會手下留情的。”
而見馮九清露出了真面目,已經在法寅手下險象環生的陸頌,拼盡全力地逃至了馮九清的身邊,氣喘吁吁地說道:
“馮九清,還不趕緊動手殺了他們,拿了東西趕緊走!”
聽着陸頌的話,馮九清的眼神閃過了一絲嫌惡。
“沈大人,此次來倒也不是爲了別的。”馮九清緩緩說道,“聽說沈大人手中有一本賬冊,只要你將賬冊交給我,我保你們三人平安無事。”
“我說呢……”沈柯聞言突然笑道,“原來是爲了本官手裡的賬冊。”
“本官從七品知縣起,便一直在寧安府任職,至今已有二十餘載,手裡的賬冊不說上百,幾十本還是有的。”
沈柯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着心境,隨後緩緩道:“不知道,馮大師想要的是哪一本?”
“廢什麼話,當然是樑王和江南各大家族來往的賬冊!”不等馮九清開口,一旁的陸頌便已說了出來。
馮九清不禁微微側首,看向陸頌的眼神中頓時充滿了殺意。
“你們是趙王的人還是晉王的人?”沈柯聞言眼中頓時佈滿了凝重之色,“你們是怎麼知道,我是樑王的人?”
“沈柯,將賬冊交出來。”馮九清不欲和他廢話,冷聲道,“我知道賬冊就在你的身上,你若是不交,我殺了你一樣可以拿到。”
“阿彌陀佛——”
法寅默默地來到了林瀟的身邊,和他有一起擋在了沈柯的身前,低聲呼了一聲佛號後,便對着馮九清沉聲道:“數月前在京城,盜走案牘庫裡的《大光明寶典總綱》的,想必就是馮施主你吧!”
“沒錯。”馮九清臉上的笑容帶着幾分殺意,“《大光明寶典總綱》本就是我聖教之物,難道物歸原主還有錯了。”
法寅搖頭輕嘆道:“看來馮施主你是回不了頭了。”
“老禿驢,當年你們少林滅大光明寺,不就是爲了聖教的《大光明聖經》嗎?”陸頌冷笑道,“當年你們奪走了《陽卷》,現在《陰卷》就在你們面前,怎麼還如此淡定?”
此言一出,林瀟不禁扭頭看向了法寅。
少林,金剛寺聯合當時的朝廷以及各大門派滅大光明寺,確有此事。
並且當年滅大光明寺,純陽派受邀也是出了人的。
只不過一直以來的傳言都是,大光明寺牽涉進皇位之爭,意圖謀反,最終落得個寺毀人亡的下場。
聽眼前這個魔教餘孽的意思,其中似乎還別有隱情啊!
“阿彌陀佛——”
法寅的佛號聲震耳欲聾。
“兩位果真是無可救藥,貧僧這就爲武林除害!”
說罷,身上的佛門真氣大盛,眨眼間已閃身至馮九清的身前,一拳橫出,直取馮九清的胸口要害。
馮九清絲毫不懼,回掌迎擊。
兩人拳掌相交,狂涌的真氣四溢而出。
法寅只覺得一具巨力反噬而來,當即咬牙運功硬抗。
奈何還是馮九清更勝一籌。
法寅的胸腔發出了一聲悶哼,隨即腳下連退了三步,才止住了退勢。
“陰煞掌果真是霸道絕倫,貧僧佩服,佩服!”法寅咬牙誇讚道,話未說完,便又迎身而上,只見淡淡金光從周身浮現凝聚。
待法寅再度殺至馮九清身前時,整個人如同渡上了一層金身。
“羅漢金身嘛……”馮九清頗爲淡定地說道,隨後衣衫鼓動,白色霜氣瞬間在身前凝聚。
佛門至陽罡氣對上太陰真氣。
“馮九清的武功竟已練到了這般地步!”陸頌看着兩人逐漸模糊的身形,眼中又驚又怒,不過他的目光很快便轉移到了沈柯的身上。
“不好!”林瀟自然注意到了陸頌的眼神,暗叫了一聲不好。
果不其然,趁着馮九清與法寅交手的時機,陸頌飛身朝着沈柯而去。
至於攔在沈柯身前的林瀟,此前他便被馮九清打傷,現在的功力還剩不足一成。
“滾開!”眼看着林瀟想要掙扎着起身阻攔,陸頌眼神微冷,直接一掌打在了其胸口處。
“噗——”血噴如柱。
林瀟直接橫飛而出,隨後“嘭”地一聲落在了沈柯的腳下。
“林大人……”沈柯剛欲伸手去拉,脖頸頓覺一緊,便發現自己已然被人拿捏住。
“呵呵呵……沈大人。”陸頌眼神中閃過一絲獰笑,隨即看了一眼還在顫抖的馮九清和陸頌,當下帶着沈柯縱身一躍。
只見其身形在水面輕點幾下,便已輕鬆上了岸。
……
“有人上岸了!”趙玲月目光微凝。
齊宣當然看見了。
尤其是上岸的那人頭上還戴着一副紅色的面具,
款式和自己的白玉面具,以及馮九清手裡的紫玉面具一模一樣!
動手!
齊宣不加猶豫,直接一個躍身下了祭江亭,朝其追去。
趙玲月沒想到齊宣動作如此迅速,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也趕緊追身而去。
陸頌還帶着沈柯,根本走不快。
在一條小巷中,齊宣追上了他。
未等陸頌發現背後有人追來,齊宣依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背後,繼而伸手一指點出……
“不好!”陸頌背後突覺一涼。
待其猛然回首之際,卻只看到了一張年輕俊美的面容,隨後便眼前一黑。
……
趙玲月趕到之時,齊宣已經將面具收好,隨後若無其事的說道:“人我給你留了一命,想要問什麼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趙玲月聞言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人,果然還有輕微的呼吸。
“這就是無垢山莊的‘尊上’?”
齊宣點了點頭,此人的面具,至陰至寒的內功,便已說明了一切。
他就是陰魂使陸頌,以及無垢山莊的‘尊上’。
“多謝。”趙玲月對齊宣道了一聲謝,隨後看向了另一個昏迷的人,不禁皺眉道:“是沈知府。”
齊宣不禁笑道:“若是你想知道他們爲何要對沈知府動手,不妨帶回去一起審問。”
趙玲月眼中閃過了一絲意動,但她還是搖了搖頭:“事關朝廷,我不想多生事端。”
“既然如此,那你先帶着這個人走吧,剩下的我來處理。”
“多謝。”臨走之時,趙玲月又對齊宣鄭重謝道。
……
“出來吧,人都已經走了。”直至暗巷之中只剩齊宣以及昏迷不醒的沈柯,他才淡淡地出聲道。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悄然落下。
正是馮九清!
馮九清滿臉帶笑地走向了齊宣。
但是他臉上的蒼白之色,還是沒能逃過齊宣的眼睛。
“怎麼,受了傷?”齊宣冷聲問道。
馮九清微微一笑:“法寅的內功修爲比我稍遜一籌,但卻能與我拼個旗鼓相當,不愧是能在唐天闕手下走過二十招的人!”
“你呢?”齊宣聞言面無表情地問道:“你能在唐天闕手中過多少招?”
馮九清捋須一笑:“七天之前已經討教過,三十三招後,我敗下陣來。”
“唐天闕已經到了江南?”
馮九清點了點頭。
齊宣冷冷地說道:“這麼看來,當年就是你給了唐天闕至陽之物。”
馮九清並不否認:“也不能說是我,應該是‘我們’。”
“當年我們也沒想到,唐天闕會找到另一件至陰之物。”馮九清繼續說道,“不過這也沒什麼,他能煉化陰陽,對我們來說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至少……我們和他之間沒有衝突,甚至還可以合作。”
說罷,馮九清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齊宣:“這句話同樣也適用於你,齊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