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生氣
翌日,午時。
龍首縣,碼頭。
“齊師……真人。”鐵飛鷹一臉鄭重地對着齊宣拱手作揖,想着昨晚齊宣展現出的武功,師侄兩個字是怎麼也叫不出口,“多謝你仗義出手,保全我父子性命。”
“唉。”睡眼惺忪的齊宣趕緊揮了揮手,回道:“鐵師叔不必多禮了,縱使我不出手,宋幫主,不對,現在應該叫木副幫主了,他也不會爲難於你。”
雖然不知道木傲是怎麼和唐天闕勾搭上的,但估摸着和“山河會”這個幫派名字有關,想來是方嘯臨死之前對父母的另一種緬懷吧。
說罷,見鐵飛鷹臉上略顯低落的神情,齊宣不由得直言道:“鐵師叔,山河會崛起在即,天鷹幫肯定是保不住了。”
“這個……我明白。”鐵飛鷹一臉苦澀地回道。
雖然口中說着明白,但辛苦半生的基業轉眼間灰飛煙滅,又豈是一時半會能夠接受的。
站在鐵飛鷹身旁的鐵世豪,想起昨晚的情形,看向齊宣的目光之中更是浮現出希冀之色,只是當他站出來欲要說些什麼之際,卻被其父不動聲色地扯住了胳膊。
狠狠地瞪了一眼兒子,鐵飛鷹再度對着齊宣拱手道:“天鷹幫沒了……就沒了吧,所幸我父子二人相安無事,日後還能做個富家翁安穩度日。”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齊真人,一路保重。”
……
“父親,爲何剛剛要拉住我!”
“不拉住你,伱又當如何?”
“當然是請齊宣助我們拿回天鷹幫的地盤,昨晚他僅以一人之力擊殺山河會門下的長老,而後更是令唐天闕一行退避三舍不敢出手報復。”
“以他的武功,幫我們收復地盤豈不是輕而易舉!”
“那你可想過,齊宣他是否願意出手?”看着慷慨陳詞的兒子,鐵飛鷹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旋即冷冰冰地問道。
鐵世豪低頭沉思片刻,隨後篤定道:“以爹你和宋伯伯的交情,再加上我們拿出天鷹幫收益的一半作爲報酬,未嘗沒有可能!”
鐵飛鷹聞言當即冷笑了一聲,隨後毫不客氣地說道:“你還真是癡人做夢,齊宣出身京中侯府,豈會看中咱們這點銀錢。”
“還有……他若是有心幫助天鷹幫,你的腿又豈會筋脈盡廢!”
鐵世豪聞言不禁摸了摸還有些麻痹感的右腿,頓時一臉失落地說道:“爹,難道天鷹幫就這樣……覆滅了。”
“江湖之中頃刻間灰飛煙滅的幫會比比皆是,憑什麼我們天鷹幫可以例外!”鐵飛鷹說罷,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寬慰道:“你我父子二人能夠保全性命已屬萬幸。”
說罷,他盯着眼前的滾滾寒江,眼中多了一分釋然。
“如今天下風起雲涌,你我父子二人趁此機會遠離江湖,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難道,你想每年你孃的忌日那天,無人給她上香嗎?”
看着父親臉上的笑容,鐵世豪陷入了沉默。
……
而此時,行駛於寒江之上的船中。
齊宣正捧着一杯熱茶,正和杜采薇四目相對。
“唉,杜姑娘,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着我。”齊宣抿了一口杯中熱茶,隨後幽幽嘆道:“上官先生之死可是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是你在一旁袖手旁觀,對不對?”杜采薇眼眶微紅,盯着齊宣不假思索地說道。
“沒錯。”齊宣直接承讓了自己袖手旁觀的事實。
“可是人家方嘯大俠可是打着爲父母報仇的旗號而來的。”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更何況,因爲上官先生一句話,死的不僅僅是方嘯的父親一人,而是木家一家十幾口,連帶整個山河會。”
杜采薇聞言臉色微變,卻還想着辯解:“可那是大江幫前任幫主所爲,並非……”
“並非上官詢親自動手是吧。”齊宣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讓杜采薇有些不敢直視。
“若非上官詢告知宋平嶽木家的存在,只怕木家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
“我知道你想說上官詢並不知情,全是那宋平嶽一人所爲。”
“可上官詢當真就沒想過,宋平嶽想要的是可以繼承衣鉢的弟子,絕不會爲他人做衣裳。”
“所以當確認了年齡尚幼的木氏兄弟是自己想要血脈後,他們的父母家人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其實宋平嶽的所作所爲並不難猜到。
試問你打下了偌大的家業,卻因某種緣故沒有後代或是親人可以繼承,此時是會選擇收養一個孤兒來繼承,還是選擇一個父母俱全的孩子來繼承。
因爲神龍拳的的緣故,宋平嶽沒有選擇,只有木氏兄弟可以滿足他的條件。
所幸……宋平嶽還有別的辦法。
他可以將木氏兄弟從父母俱全變成孤兒。
只要做得足夠乾淨。
但就是一念之差,放過了已經五歲的方嘯。
或許因爲這種特殊的血脈實在難得,讓當時的宋平嶽猶豫了。
兩個可以修習神龍拳的弟子,
代表未來大江幫可以擁有兩名絕頂高手。
或許就是這種誘惑,讓宋平嶽選擇了鋌而走險。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
才五歲的方嘯因爲突逢大變喪失了大部分記憶。
觀察了近兩年之後的宋平嶽放心的將其收入門下,併爲其改名爲方嘯。
當年參與滅山河會的手下一一死去。
這世上絕不會有人知道,兩個孩子的身世。
宋平嶽對兩人傾囊相授。
在他們二人傾注了比尋常父親更多的心血。
終於……
方嘯的神龍拳率先煉成!
……
……
“公子,杜姑娘她沒事吧?”紫芸進來之際,正巧撞見了杜采薇沉着臉走出門,便對一臉淡然的齊宣問道。
“她能有什麼事?”齊宣冷笑一聲,“純屬看熱鬧不嫌事大,竟然還埋怨本公子不出手相助上官詢。”
“告訴林青鳳,船到了下個碼頭,她們師徒兩個,外帶下面那口棺材,統統給我滾蛋!”
強如唐天闕都只能和自己好言好語。
杜采薇竟然還敢和自己甩臉子。
還虧得自己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讓她們帶着上官詢的棺槨上了船。
要不然,以龍江府現如今混亂的局面,上官詢不知道還得停屍多久。
按理說人死之後應該回鄉安葬。
上官詢並無妻兒子女。
唯一的親人,就是葉慎一家。
但是死在董寒煙之手的“青竹客”葉慎已經身敗名裂。
葉望川更是落入了董寒煙手中,生死未知。
林青鳳和杜采薇思慮再三,
上官詢畢竟是書院的副山長。
將屍身帶回浩然書院交由山長,纔是最好的選擇。
當時龍江府一片混亂。
棺槨好找,船隻難求。
最終還是齊宣看在父親曾在書院求學的份上,出手相助。
卻未曾想到杜采薇竟然埋怨他不肯出手相助。
哪怕是自己已經解釋再三。
此事純粹是方嘯和上官詢二人之間的恩怨。
弒父殺母之仇,滅門之恨。
且方嘯明顯已經打算以命換命。
這時候,齊宣貿然出手,怎麼看都是有違江湖道義。
連身爲朝廷命官的林青鳳對自己都沒有一句微言。
……
“公子,杜姑娘畢竟是書院弟子。”紫芸柔聲勸道,“她只是一時想不開罷了。”
齊宣稍微平復了下心中的火氣,當即冷聲道:“我看這羣讀書人都一個樣,心比臉硬,嘴比心硬。”
“平日讀的都是什麼‘哀民生之多艱’,看起來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卻絲毫不妨礙他們一邊魚肉百姓。”
“他們愛的不過是書本上的民,愛的不過是歌功頌德的民,卻對真正的百姓視之不見。”
“所以貪財者蠢;貪權者鄙;貪名者,活該下十八層地獄。”
……
“齊公子。”晚飯時分,林青鳳找到了齊宣拱手致歉道:“白天采薇一時想不開,言語之間多有得罪,青鳳在這裡代她給齊公子您賠罪了。”
齊宣冷眼看着姿態放到極低的林青鳳。
“林大人就不必演戲了。”齊宣也懶得逢場作戲,直言道:“杜采薇一向視你爲偶像,你若是真想攔住她,只需一句話便行了。”
林青鳳聞言不禁一怔,而後擡起了垂下的頭,正好與齊宣凜冽的目光相對。
噔噔噔……
林青鳳背後一寒,不禁連退數步。
“此人的武功……竟以到了這般地步嗎!”林青鳳心中大駭。
她的武功只勉強摸到了一流的門檻,此前在船上看齊宣等人的打鬥,其實和紫芸所看見的沒什麼差別。
無非是人影翻騰,凌厲的氣勁四溢。
哪怕是其間一絲溢散出的氣勁,都足以傷及自己。
但是如今面對面,被齊宣以眼神逼退,林青鳳才切身體會到了齊宣的恐怖。
“朝廷中人……說起來,咱們也算是一家人。”齊宣的指頭輕敲着桌面,旋即臉上浮出而來一絲笑容。
下馬威已經給了,接下來就得給些甜頭了。
“武成侯治軍有方簡在帝心,在下心中欽佩已久。”林青鳳趕緊接茬道。
給了梯子就知道順着往上爬,不愧是能做到金衣捕頭的女人。
治軍有方,倒也貼切,自第一代武成侯起,便在軍中以賞罰分明不近人情而爲人所知。
治家也是如此。
所以懶散至極的齊宣當年纔會淪爲了笑柄。
簡在帝心,這纔是武成侯成爲京中第一勳貴的主要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原因。
齊宣露出了滿意地笑容,旋即伸手示意林青鳳坐下:“林捕頭,您可是有官身的人,還請坐下相談吧。”
看着齊宣眼中的笑意不像作假,林青鳳暗自鬆了一口氣,旋即小心翼翼地坐了半個椅子,就連進京面對刑部尚書述職時,都沒有這般謹慎知禮。
畢竟刑部尚書最多罵上幾句。
眼前這位……可是會要命的!
“不知道林捕頭,對山河會有什麼看法?”齊宣直言道。
“山河會……”林青鳳聞言眉頭瞬間皺起,“如若真是唐門和大江幫聯合起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一統荊蜀江三地的江湖勢力。”
唐門本就是蜀中一霸。
大江幫更是在江州獨佔鰲頭。
二者聯合,橫掃三地江湖勢力絕非難事。
除非……
看着林青鳳投來探究的目光,齊宣坦言道:“上清觀不會出手的,唐天闕已經和前任張掌門達成了某種協議。”
“唐天闕的人不會主動進入上清觀的勢力範圍,而上清觀同樣也不會干預唐天闕的任何行動。”
“什麼!”林青鳳聞言大驚,“張掌門當真要眼睜睜看着唐天闕和山河會坐大而不加以干預?”
“不是不想幹預,而是干預不了。”齊宣瞥了林青鳳一眼,旋即淡然地說道:“況且張鶴鳴已經將掌門之位交出,現在上清觀做主的是孟掌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