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平……昏暗的地牢內,當他解除僞裝,在場所有錦衣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你……”李桐滿是血污的臉上,眼睛爆出刺目的光來:“還活着……”
沒人想到,齊平會出現在這裡,在朝廷的說法裡,他早已死亡,李桐等人入獄較早,同樣不清楚外界狀況。
“來不及解釋了,我帶你們出去。”齊平走過來,雙手攥住那些鎖鏈,只一用力。
“咔嚓!”
粗大的鎖鏈被他扯斷,從後者氣海中生生扯出去。
李桐悶哼一聲,強烈的疼痛讓他兩眼發黑,但他卻死咬着牙,沒有發出半聲慘叫。
齊平將他放在地上,依次扯斷束縛其餘人的鐵鏈和枷鎖,一名名錦衣振奮驚喜,他們本以爲已是死境,卻不想,還有活着離開的機會。
“齊千戶,是司首讓你來的嗎?他也來了嗎?”一名錦衣激動地問。
齊平沉默了下,還是搖頭,說道:“司首已經不在了。”
所有人臉色驟然僵住,直到此刻,他們才得知了杜元春的死訊。
齊平飛快道:
“景王已經把控了京都,太子在北境正在積攢力量,我這次回來便是要帶一些人離開,不要多問,跟我走。”
李桐坐在地上,搖頭說:“你自己……走。”
他慘笑一聲:“我們,已經廢了,走不動了。”
牢房內,其餘錦衣也跌坐在地上,苦澀搖頭:“我們這麼多人,你帶不走的。”
“齊千戶,你快走吧,不用管我們。”
他們當然清楚,從詔獄中將一羣廢人帶走的難度。
齊平掃視他們,說道:
“你們覺得,我是那種不做準備莽撞行事的人嗎?”
衆人一愣,齊平手腕一轉,渾圓古樸的鏡子浮現,這次,鏡面上沒有一代院長和橘貓,只有一片水波。
此刻,鏡子倏然放大,齊平說道:“進入鏡子,我帶你們出去。”
這是……衆錦衣愕然,突然覺得這鏡子有些眼熟。
李桐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廢話,爬起來,撐着身體走入鏡子,水波盪漾,轉眼,鏡中多了個凝固在時光中的身影。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都是訓練有素的錦衣,此刻哪裡還會婆婆媽媽,轉眼,牢房裡消失一空。
九州鑑可以儲物,當然也可以裝人,當初杜元春的身體,就被收了進去。
不過按照一代的說法,鏡子能裝的人有上限,而且人越多,對他的壓力越大,時間也不能太長,否則這些人靈魂會永遠留在裡頭。
但拿來短時間轉移,卻沒問題。
齊平沒有停留,帶着鏡子往外走,這時候,走廊中的獄卒們都被驚動,按着佩刀,朝這邊跑來,看到齊平,一個個如同見了鬼一般。
“齊大人……”
齊平沒與這幫人廢話,神識震盪,一個個暈倒,這是對神識最粗淺的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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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程中,齊平更擡手,捏起神符筆,丟出一個巨大的“封”字,封印了牢房大門。
這才扭頭往裡走。
“齊平?!”
“是他……”
牢房內,朝廷犯官們也都驚醒了,紛紛撲到柵欄前,難以置信的模樣。
齊平沒有廢話,“咔嚓”、“咔嚓”,將牢門扯開,放出這羣犯官:
“諸位大人受苦了,如今太子殿下正在北境,威武大公已佔據幽州,我特來救你們離開。”
“武康伯,你說太子殿下還活着?”張諫之顫抖走來。
對面,老太師宋九齡遍體鱗傷,已虛弱的難以行走,這時候,也給旁人攙扶着走出來,老人鬚髮抖動,聲音虛弱,那本已灰暗絕望的眼睛,卻亮的刺人:
“太子……還在?!”
齊平點頭,飛快將情況敘述了下,聽罷,老太師涕淚縱橫,那一股本已散去的心氣,重新找回了。
“諸位,這邊已經驚動,莫要耽擱。”齊平說。
“對,太師,先離開這裡再說。”
衆官員哪裡還敢逗留,當即蜂擁,鑽進了鏡子中,齊平見走得慢,到後面,乾脆拎起一名名犯官,往鏡子裡丟。
等人空了,一代院長身影驀然浮現,肩膀還扛着橘貓:
“這就是你的目的?故意用殺人目標,將朝廷的目光吸引走,從而給你劫獄創造機會?”
齊平吐了口氣,說道:
“北境太缺人才了,整個幽州城一羣軍漢,打仗擅長,但治理地方的能臣太少,這些犯官都是先帝‘嫡系’,與景帝有仇,死去太可惜,如果能帶走,意義重大。”
一代院長說道:
“但若只是劫獄,你完全有辦法做的更隱蔽,而不是現在這樣,外頭已經有人趕來了,你的封印要破了。”
齊平沉默了下,他右手虛握,暗金色的戰矛浮現:
“如果我偷偷救人,鎮撫司的人們必然會受到牽累,被懷疑與我勾結,那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這場劫獄,必須光明正大。”
“看來,我要重新認識你了。”一代院長目露欣賞。
齊平搖頭:
“其實,就算我不這樣做,也不大可能悄然逃出去城去的,景帝不傻,禪宗也不是瞎子。”
說話的同時,齊平將暗金戰矛倒提着,槍尖倏然柔軟,纏繞住他的手腕,於是,戰矛化爲了長棍。
“轟!”
他轉過走廊,正看到封鎖大門的“神符”被打破,那名紀姓武官已然趕到,腰間令牌盪開層疊波紋,大喝道:
“何人大膽,擅闖天牢!來人啊,拿下!”
一名名錦衣戰戰兢兢撲過來,身上覆蓋着朝廷術法加持,爲首的,赫然是一名元氣凝聚的神將。
神將持劍,一劍刺來!
紀姓武官本就有洗髓修爲,加之朝廷術法,這一擊,堪比三境。
齊平腳掌塌地,舉起暗金長棍,朝前方推去:“滾!”
“鐺!”
長棍末端抵住虛幻長劍,預想中的,長棍被刺穿的一幕並未發生,反倒是那長劍,“咔嚓咔嚓”,被頂的一節節崩碎。
火星四濺。
眨眼間,只餘劍柄。
齊平出現在神將面前,他擡起右拳,狠狠砸去:“神將,也要看誰來用。”
“轟!”
狂猛的爆炸聲裡,神將崩碎,拳風捲起一圈圈白色湍流,沿着地牢的甬道朝前方席捲。
那些撲殺過來的錦衣如風中落葉,倒飛回去,紀姓武官面色大變,竭力扎馬步,體表烏光閃爍。
卻還是被掀飛的錦衣們砸的朝後倒飛,人在半空,心頭滿是驚駭。
這是他第一次與真正的神通交手,以往總覺得,加持朝廷術法,自己比之三境,也不會差多少。
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雙方實力的鴻溝。
“再打下去,我會死。”這個念頭閃爍間,紀姓武官一口血噴在令牌上,繼而捏碎。
“嗡……”
灰色建築爲主的詔獄四周,那一尊尊妖獸模樣的法器,同時亮起猩紅的眸子。
灰撲撲的高牆上,浮現巨大法陣。
詔獄身爲天牢,豈會沒有陣法,此刻,紀姓武官開啓法陣,從天空俯瞰,整個詔獄,驀然覆蓋明亮陣紋。
四周,一根根石柱內,暴起光柱,彼此於頂部交織,呼吸間,一座籠罩詔獄的光罩完成。
……
……
內城,即將抵達黃府的路上,黃濟先坐在車廂中,渾身已被汗液打溼。
分明天氣不是很冷,可長久的,精神高度緊繃,令他不堪重負。
有那個幾個瞬間,他甚至希望“兇手”快些出現,否則,明日還要繼續釣魚。
與此同時,用禪宗法術隱去神性的僧人們亦心急如焚,甚至懷疑,朝廷給出的推測是錯誤的。
“或者,是兇手察覺了陷阱?”僧人們想着,眼看已經接近黃府,這時候,突然,所有人同時扭頭,望向了詔獄方向。
傍晚,西天邊散碎的雲絮如浪花,那驀然升起的道道淺藍色光束,交織成的法陣,極爲醒目。
“詔獄方向……糟了!”隨行的,扮演黃濟先護衛的宮中高手心頭一沉,彼此對視,皆看出所想:
聲東擊西?
不可能那麼巧合,除非,這都是“兇手”有預謀的,按照順序殺人,故意留下線索,都是爲了轉移注意力。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身披衲衣,手持珠串,眉毛花白如蠶的空寂禪師現身。
望向遠處,於胸前合十的雙手驀然“撐開”。
於是,一道臨時的空間門戶出現,對面,便是詔獄。
“小心調虎離山,你等在此守候。”空寂沉聲開口,一步跨入空間門。
身後,幾名禪宗修士出現,將黃濟先圍攏起來,警惕地打量四周。
兇手太過狡詐,誰也不知道,詔獄的動靜,是否是引走他們的手段。
……
鎮撫司,“平”字堂口。
餘慶等人正在整理文書,就聽到陣法開啓的轟鳴。
一羣人詫異不已,飛奔到庭院中,就望見後衙方向,那撐開的光罩,於嘈雜聲。
“發生了什麼事?”扎着高馬尾,揹着黑色大斬刀的女錦衣拉住一人,問道。
後者搖頭:“不清楚,許是詔獄出事了。”
餘慶略一思考,道:“去看看。”
一行人當即動身,匯同其餘堂口,被驚動的錦衣們,按着佩刀,如洪流般涌向詔獄。
距離也近,衆人很快抵達,當餘慶等人擠開人羣時候,就看到,詔獄黑色的屋檐垮塌,一名名獄卒,被氣浪掀飛,如同漫天落葉,聲勢駭人。
巨響聲中,一道倒提暗金戰矛的身影,拔地而起,屹立於拱角飛檐上。
旋即,餘慶那黝黑的臉龐上,瞳孔驟然縮成一個小點,失聲道:“齊……齊平?!”
這一日,錦衣們目睹了那個人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