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別人再爲我提示什麼了,我知道中計了!畫水爲什麼在晚上淺一半?因爲上游有人把水堵住了。從上游奔騰而來的河水根本沒給我反應的時間,瞬間就把我捲進了水裡。悴不及防之間,我連喝好幾口髒水。幸虧我在老家會游泳,趕緊和馬身脫離開,使勁撲騰才爬到了岸上。
其他人就沒這麼幸運了,很多人寄希望於坐下的戰馬,可是河底的淤泥牢牢裹住了馬足,突如其來的大水根本不給人反應時間。別說人沒辦法,馬也得被嚇呆了。此時我方軍隊已經是人仰馬翻,正在畫水中的人馬幾乎都遭了難。宋承天給了我八個親兵,除了被我踢壞頭的福子之外,其他七個人被捲走了四個,我一點數,只剩趙福、沈富貴和王貴根了。畫邑南門打開,楊長風帶着人來接應我們。我站在河邊渾身溼漉漉的,眼睛不甘地看着河對岸。趙福也是一身狼狽相,他拉着我說道:“大人,回城吧!”
“我不回!對岸的兄弟怎麼辦?”
“我們救不了他們,大人先回去吧。”
“啊!”我氣得渾身發抖,只能仰天大叫。從攻畫邑開始就事事遇堵,這是要收我嗎?楊長風指揮衆人把我拖進了畫邑城。回到城裡,我站在南門的城牆上,死死盯着河對岸。有人讓我喝口熱湯,有人勸我一個澡換身乾燥的衣服,我統統推到了一邊。
對面已經殺成了一片,我看着對岸成片的火把頹然無力。仗一直打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也站在城上一直看到第二天早上。對岸的齊軍終於殲滅了我軍,他們大笑着打掃戰場,把俘虜的我軍士兵全部壓到河邊,並強行讓我們的人跪倒在地上集體被斬首。他們還把我軍的衣服脫下來,拴在繳獲的戰馬上四處跑動,四處炫耀。
對面坐船過來一個士兵,說道:“我軍主將給燕軍主將的信。”接着走到城下搭出一支箭頭綁着信件的箭羽she到了城上。士兵把箭上的信摘下來,遞給我。我手裡拿着沒有打開,這應該先給楊長風看。我看着信件,找到了楊長風,他看了看說道:“對面的人早料到咱們會在晚上渡河,所以上游堵水,咱們渡河正好被淹。還有河邊殺俘虜,這是還咱們渡鬲津河所做的。現在勸咱們棄暗投明,歸順他們。小祖,你怎麼想。”
“告訴他們,咱們就在畫邑紮營了。有膽就過來攻!”說罷我就回去睡覺了。第二天早上醒來就感覺頭暈,全身發熱,眼睛不住地流淚,全身偏冷瑟瑟發抖。趙福趕緊叫來了郎中,郎中看了看說道:“偶感風寒,靜養兩天就好了。主要是急火攻心了,心平氣和地好得快。”
三四天後,我的身體逐漸好轉,此時齊軍天天攻城,楊長風帶着部下拼死抵抗。因爲城中居民不多,我們就動手把房屋都拆掉了,這樣攢出很多的木頭和釘子。把釘子反釘到木頭上,就是我們自制的簡易“留客住”。齊軍的每天攻擊都要在城下扔掉幾百具屍體然後無功而返。
就在我病好的幾天裡,齊軍的攻勢突然停止了。楊長風笑着對我說:“你真他娘是個福將,病好了他們也不打了。”結果第二天,他就不這麼樂觀了。因爲從城上就可以看到,齊軍正在趕造呂公車。呂公車是中國古代一種大型攻城器械。車起樓數層,內藏士兵,外蔽皮革,以牛拉或人推,可出其不意推至城下,因與城同高,可直接攀越城牆,與敵交戰。
這玩意一旦推到城下,那我們的形勢就危險了。楊長風看着他們在城外製造呂公車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整天悶悶不樂。我想起陳先生在教我讀書的時候曾教過我守城幾法,其中就有剋制呂公車的辦法。我笑着對楊長風說:“你不是說我是福將嘛,今天就告訴你這個福將不是白當的。我們只要在城外挖壕溝,呂公車不攻自破。”
楊長風仔細想了想,拍着手說道:“此計甚好,甚好!說說你的計策吧。”
我拿了根樹枝在地上先畫了一個方框,代表畫邑,然後圍着方塊畫了三個圈,說道:“挖深壕三道,於城根開暗門通入壕內。然後在第一壕開洞,通至第二壕、第三壕,每道壕溝可以埋伏几十名士兵,只要有齊軍翻過壕溝,就用長矛捅他們,一般沒有能逃脫的。呂公車這種龐大的東西也翻不過城壕,只不過它的高度與城牆相近,一旦呂公車翻在壕溝邊上就有可能搭上城牆……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於遠處再挖一道壕溝,這樣就算它翻也搭不上城牆了。”
楊長風又思索了一陣,說道:“那就挖四道,呂公車一旦翻倒就會阻礙齊軍的進攻,但也會成爲掩護齊軍的屏障……”
“那就用火藥,只要呂公車倒地,我們就用火藥來燒。這樣形成的火海還可以阻擋他們。”
近半個月的時間,齊軍在城外造呂公車,我們則圍着畫邑城挖了四道壕溝。我們在城牆的一個位置開了一個小門,從小門開始豎着挖條連通前三條城壕。第四條壕溝主要是爲了放倒呂公車,所以多采取深夜挖掘,挖好之後上邊覆蓋葦編,再上面撒上薄土。這天,雙方準備基本就緒,戰事一觸即發。
齊國又遣使勸降我們,楊長風怕來使把用土僞裝的第四條壕溝踩踏,特地命我從遠處狙擊他。我連發三箭都she到了來使身上,看着他被齊軍擡走,我們和敵軍之間再也沒有迴旋的可能。齊軍被我們的舉動激怒了,氣勢洶洶地從東、北、西三面前來攻城。巨大的呂公車被緩緩地推動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揚起了漫天煙塵,呂公車終於陷進我們挖的壕溝裡了。
此時,我沒有一點因計謀得逞而歡喜的心情,由於呂公車上邊還有人呢。我招呼手下想躺在地上的呂公車發she火箭。弓箭箭頭點火,箭桿包着火藥,只要she中呂公車,那保證能燃起熊熊大火。打了近兩個時辰,溝邊已經躺下了七座呂公車,還有幾座停在遠離壕溝的地方,被當成城寨堡壘從上邊she箭壓制我們。只要我軍稍退,後面衝上來的齊軍不惜一切代價先填平第四道壕溝,妄圖爲呂公車開路。我們則利用他們填土的空檔全力再次壓制回去,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直到第四道壕溝被雙方屍體填滿才罷休。
此時已經天黑,雙方也不能視而休戰,等待白天。我對箭羽做了初步統計,憂心忡忡去找楊長風,“一個白天把所有火藥全用光了,本來火藥也是不多。可是弓箭就不行了。打畫邑之前,平均一人兩個箭壺四十支箭,現在一人不到十……不到十六支,這樣下去再打兩天咱們就無箭可用了!”
楊長風看着我苦笑,“如果死去一千人,多出來的夠用嗎?”
“我算算啊,如果死一千人,那……死一千人?今天死了這麼多?!”
“今天能確定的死了六百多,斷手斷腳的三百多。其他頭碰的、眼瞎一隻的、只要能站起來接着打的我都沒算。加上上次被水衝跑的,咱們手裡能用的不到六千人,這才一個月,後邊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我拍着他說:“沒事,少四千張嘴的,咱們的糧食還能多撐會兒。”
他被我氣樂了,一把推開我說:“你這腦袋瓜子天天想得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