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嫺忽然舉手招呼餐廳經理：“經理，彈琴可以打折的嗎？”
經理楞了一下，轉過臉來。
不知爲何，路遙總覺得他的表情似乎有一絲尷尬。
“額，這個麼……這位客人已經彈了一次了……”
“如果我們這邊有人比他彈的好呢？”徐嫺道：“這樣應該可以吧？”
這話一出口，旁邊的幾個大學生臉色都有些怪異。
徐昆的臉直接黑了，哼了一聲，“好大的口氣啊！”
薛靜姝笑了笑，沒有理會他，而是望向路遙，“你覺得他彈得怎麼樣？”
徐昆等人齊刷刷地看向他。
他清了清嗓子：“首先，左手的伴奏太重，有些喧賓奪主了；其次，強弱對比沒有表現出來，有些需要漸強、漸弱的地方彈奏的都是一樣的……”
“說得好像你也會彈，而且比他彈的好一樣！”徐昆不服氣地看着他，“你懂鋼琴嗎？！”
“額，”突然被打斷的路遙楞了一下，“不是很懂……”
“哼，就知道是個‘嘴強王者’！有本事你上去把這首曲子彈一遍啊！”
路遙很無奈。
不管是在哪個世界，總有人這麼喜歡把“你行你上啊”掛在嘴邊。
他無語地搖了搖頭，站起了身。
上就上吧。
見到又有一個人坐到了鋼琴旁，客人們的視線再次被吸引。
路遙深呼吸一次，雙手輕輕上琴。
踩下延音踏板，左手輕輕地開啓伴奏。
第一小節即將結束的時候，他的右手動了。
同樣是一首萊曼的《秋日星空》。
圍觀的客人們也感覺到了異樣。
兩個人彈奏同樣的曲子，顯然是有點PK的意思。
同樣的曲子，在不同的人手中彈出來，卻是不一樣的感覺。
當路遙輕柔地彈奏完最後一個音符，優雅地結束之後，觀衆們同樣報以掌聲。
這次的掌聲不管是持續時間還是熱烈程度，都要強於徐昆那次。
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
羣衆的耳朵也不是聾的。
當然，也有裝聾作啞的。
當他對着觀衆鞠躬致謝完畢，回到座位上後，便聽到徐昆對面的女生嘲諷地說：“我還以爲你有多了不起呢，然而也不過是拾人牙慧，和別人彈一樣的曲子。在我聽起來和徐昆彈的沒什麼區別嘛！”
沒區別？
你確定？
你的耳朵是塞了驢毛了嗎？聽不出兩首曲子之間的差別？
好吧，即便你五音不全，真的聽不出來，難道也看不到周圍觀衆們的反應麼？
嗯，明白了：你不是聾，你是真瞎。
路遙很無語。
好吧。
他笑了笑，並不打算爭論。
但徐嫺對這樣的結果顯然並不滿意。
她捅了捅路遙，對他使了個眼色。
他無奈地站起：“那我就另外再彈一首吧，如果你這樣想的話。”
往鋼琴走去的時候，他想了一下，決定彈一首由前世美國鋼琴家傑羅德?來德尼克（Jarrod?Radnich）演奏的加勒比海盜的鋼琴版主題曲，《He is a Pirate》（他是海盜）。
這首曲子難度不小，對手指的跑動速度要求極高。
但讓他最終喜歡上這首曲子的，是演奏者在結尾處一屁股坐到鋼琴低音區時的那種霸氣與震撼。
想到這裡，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自己是不是要像《海上鋼琴師》的主角那樣，上臺之前對着對手嘲諷一句“混球，是你逼我的”。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那樣太裝逼了。
很快，連續欣賞了兩次《秋日星空》的觀衆們再次見到了路遙的表演。
低沉而又氣勢磅礴的前奏響起，和之前時而溫暖如風、時而柔如彩虹的《秋日星空》給人的感覺截然相反。
在演奏中融入感情的路遙，此刻只感覺自己彷彿化身傑克船長，在風暴肆虐的汪洋大海中迎風破浪。
黑珍珠號……
驚心動魄的追逐……
奇正並用的槍火談判……
危險而華麗的奇妙旅程……
一切的一切，隨着一個個音符流出，單憑聲音，便讓觀衆們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彷彿置身於電影所呈現的壯麗場景之中。
當演奏到一段段炫技的部分時，路遙手指翻飛，一連串流暢的琶音、半音階如泉水涌動，在旁觀者看來，他的手指速度快得幾乎只能看見幻影。
雖然比不上《海上鋼琴師》主角那樣，一個人彈出四手聯彈的感覺，但這種手指跑動速度已經足夠讓觀衆驚豔。
當路遙模仿着傑羅德的樣子，在最後關頭站起身來，雙手抱胸，眼神睥睨，一屁股坐到低音區爲這場演奏畫上完美的句號之時，全場喝彩聲如雷動。
“好牛啊！”
“太酷了……”
“肯定練了不少年吧……”
觀衆們議論紛紛。
路遙長出一口氣，從鋼琴上躍下，四下鞠躬，又獲得了一輪輪掌聲。
回到座位，徐嫺等人的臉色相當精彩。
一時間，沒人說話。
直到薛靜姝開口：“彈的不錯啊。你看，觀衆反響這麼熱烈。”
路遙笑着點頭，“謝謝。”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徐嫺問。
“哦，名字叫《He is a Pirate》。”路遙回答。“這是一首詮釋自由的曲子，對於大部分海盜而言，大海、自由永遠是最高的追求。那是海盜們最珍貴的寶藏——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一個男人奔向大海。”
徐嫺盯着他，眉頭微蹙：“你朋友的作品？”
“是的。”
“我信你個……”
“對不起，打擾一下。”
一名服務員溫柔地打斷了她的話，同時很有禮貌地向身邊的一位中年男子伸出手，介紹道：“這位是我們餐廳的老闆，託尼先生。”
託尼？這不應該是頂級理髮師的名字麼？爲何一個餐廳老闆也叫託尼？
路遙心中暗暗納悶。
託尼笑着向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託尼。”
路遙連忙起身，與他握了握手，“你好，我叫路遙。”
“路遙先生，剛剛你的演奏真是令人印象深刻。”託尼說，“最後那一下，用屁股坐到鋼琴上，真的是很震撼。”
路遙有些汗顏：“您過獎了。”
“沒有沒有，真的很震撼。”託尼笑了笑，“我這臺鋼琴可是花三十萬從德意志買的呢，你這一屁股下去，壞了。”
“什麼？！”
聽到餐廳老闆說壞了，路遙瞬間蹦了起來。
他整個人都方了。
“哦吼，讓你裝逼，這下惹下大麻煩了吧？”徐昆幸災樂禍地說。
但在經歷過最初的驚恐之後，路遙迅速冷靜了下來。
他望着託尼，沉聲問道：“您剛纔說，這家鋼琴是花了三十萬買的，應該是進口的正品琴了。”
託尼點點頭：“說的不錯。”
“那就很奇怪了。”路遙說：“我的體重不過七十公斤，一架價值三十萬的鋼琴，被我輕輕一坐，居然就壞了，請問是什麼地方壞了？琴絃斷了？三十萬的鋼琴，就這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