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路遙口中的那句“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你覺得不管用”，柳葉默然無語。
畢竟，現在不比往日。
不再是去年他們直播連線的時候了。
那時候，他們的關係是平等的。
但現在，路遙是她的老闆。
要她唱什麼歌，她就得唱什麼歌。
哪怕是小黃歌，她也得唱！
何況這首歌並沒有那麼粗俗。
但是，
但是這首歌，實在是太有針對性了！
她覺得很荒誕，自己剛剛似乎說對了一句話。
這首歌還真就是爲她量身打造的！
儘管如此，她還是想再反抗一下。
“路總，能不能換一首歌……“
“換一首？你是覺得我這首歌寫的不好？”
“不是，”她想了想一下，似乎沒有別的藉口，於是乾脆咬牙改口：“是！我覺得您這首歌，歌詞、旋律，太俗氣了，比之前的那些歌，比如《左手指月》、《刀劍如夢》差許多！”
路遙聽愣了。
這柳葉，是迴歸柳爺人設了嗎？還挺剛！
哦，明白了，她應該是看出自己的用意來了，心裡牴觸，所以才以這個藉口來拒絕。
表面上是嫌棄歌詞，實際上，是在表達自己的心意啊。
這是一場無聲的對抗。
“哦，厲害了啊！你居然敢質疑我？”他佯裝生氣地說。
柳葉也豁出去了。
“路總，平時您說‘我不要我覺得，我要我覺得，你說的不管用’，大家都可以當笑話來看。但是現在，您當領導了，也把這句話當成樹立自己威嚴的招數了嗎？
即便是事實，也不允許質疑？”
“事實？什麼是事實？我寫出這首歌，是因爲有把握，這歌絕對會火！”
“但是這首歌的歌詞、旋律跟《左手指月》、《刀劍如夢》沒得比，這是事實吧？”柳葉據理力爭，“能寫出那樣的歌，說明您的水平很厲害，但並不能因此就說，您的每一首歌，都是高水準，歌詞優雅、旋律動人！”
路遙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話來應對她。
因爲這觀點實際上和他是一致的。
他想起前世在看某部網絡小說時和幾個讀者之間的爭論。
那部小說寫到了這樣一個情節：主角重生無系統，靠着前世三腳貓的鋼琴水平，用以前學來泡妞用、僅會的三首鋼琴曲之一的《獻給愛麗絲》折服了一位國內知名的青年女鋼琴家。
但作者顯然是不太懂鋼琴的，寫的漏洞有點多。
比如把鋼琴按鍵寫成按鈕、主角彈這一首從未在這世界出現過的鋼琴曲時，第一個音按下去，女鋼琴家居然眉頭一皺，心說第一個音都不準。
從來沒聽過的曲子，第一個音不準是什麼鬼？
最讓他覺得尷尬的是：彈完後主角說自己不擅長彈鋼琴，女鋼琴家大怒，覺得他在裝逼。
內心活動：恨不得脫下鞋子，狠狠地抽在他臉上，抽得他爹媽都不認識。
不太擅長彈鋼琴？
那你剛纔是幾個意思？
你是覺得我連彈鋼琴都不會嗎？
這……
作爲一個彈鋼琴多年的人，知道《獻給愛麗絲》的難度不大，隨便學個幾年的業餘玩家都能彈出來的他實在忍不住吐槽。
“說實話，這部分尬的一筆。作爲一個原創曲子能進央視十大名曲的女鋼琴家，應該是從小學起的，這種水平，能看不出一個只學了幾首《獻給愛麗絲》之類的業餘玩家水平如何？
先不說這首曲子難度並不大，即便這曲子是他作的，那也只是表明他作曲還可以，影響不了他手上功夫粗糙、演奏水平不行的事實。
這位女鋼琴家的反應是在是降智。”
這個地方作者處理的的確太想當然。
就好比：他這個學了這麼久鋼琴、教學生彈琴的，應該比書中只會彈三首《獻給愛麗絲》之類曲子的水平要高很多。某天偶然得到了一個類似於《獻給愛麗絲》這樣的動聽的曲子，然後在知名鋼琴家郎朗、李雲迪等人面前獻醜，彈完後大家都覺得好聽，他真心實意地說自己不擅長彈鋼琴（這是事實，他的演奏技巧和郎朗、李雲迪等人沒法比），但郎朗、李雲迪卻內心大怒無比：什麼？你居然說你不會彈鋼琴？是覺得我連彈鋼琴都不會嗎？
如果是這樣，全國那麼多專業學鋼琴的，水平都比他要高，豈不是誰拿到一首差不多好聽的曲子都可以讓他們自卑無比，覺得對方是在自己面前裝逼？
碰到自己擅長的專業部分，看到漏洞太大的地方，吐槽一下，也無可厚非。
但立馬有腦殘粉跳出來陰陽怪氣，嘴裡不乾不淨地讓他愛看看不看滾，說什麼想看嚴謹的，學校裡的教科書，古典的《大學》、《中庸》在等着你，可惜你不一定看得懂！看不懂，還有你的專業課教材等着你！
這讓他非常不爽，直接回復：“古典的《大學》、《中庸》、《周易》什麼的大概倒是看過一些，除了《周易》實在難懂，其他的大概勉強能看懂一些。
《紅樓夢》、《三國演義》也看了幾十上百遍，國外的名著也看過不少，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狄更斯的《霧都孤兒》什麼的也看得進去。
除了名著，網絡小說也看。玄幻武俠都市什麼的都能看進去。
不是噴，我指出這部分的問題，是因爲我的確會彈鋼琴。
你不懂，就不許別人指出？”
說來也是醉，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見和看法，也沒有逼着其他讀者同意，也沒有阻止誰不要看這本書，有掐着脖子讓別人喊666、說的對嗎？沒有。
但這位粉絲一上來就讓他有能耐別看，去看大學中庸，還嘲諷他不一定看的懂。
這還算是好的。
更搞笑的是另外一個哥們。
“我就服置頂的這個，知道《致愛麗絲》是誰的鋼琴曲嗎？簡單？你創造一個？你讓郎朗或者李雲迪創造一個流傳世界的經典出來！什麼玩意，還瞧不起貝多芬？一個年度的央視十大名曲質疑的鋼琴曲很了不起嗎？和《致愛麗絲》能比？”
這位無知者的評論一樣的想當然。
某位讀者回復他：“經典和簡單，並不衝突。摟住也沒有貶低《致愛麗絲》的意思，只是想表明：一個只是專門去應試性練習幾首曲子的人，是不可能被一個科班出身、已經取得不小成就的業內人士這麼贊同的，尤其還是技術而不是作曲方面。”
隨後，他親自回覆無知者：“理解有問題，從哪裡看出我瞧不起貝多芬了？我說的是這首曲子的難度！貝多芬是牛逼，但這跟他創作出來的這首曲子難度不高沒衝突，很多業餘玩家都可以彈！
另外，你覺得《致愛麗絲》牛逼，是因爲你知道貝多芬這個著名的鋼琴家，知道這是他的作品。
你要是貝多芬，創作出一個《兩隻老虎》一樣的兒歌流傳下來也是經典，但你能說它難度很高？
在沒有貝多芬的平行世界，你一個無名之輩，想表現自己很牛逼，在高手面前彈難度級別不超過業餘六七級水平的曲子？只因爲對方沒聽過，就覺得你很厲害？
我們覺得這曲子經典，牛逼，是因爲大家都知道貝多芬，有名人加成，時間沉澱；平行世界的鋼琴家第一次聽，只會覺得這是一首比較簡單的好聽的曲子而已。
他們肯定要從難度、技巧來分析。”
……
看他沉默不語，柳葉心生勝利的希望。
“怎麼樣，路總，您自己也明白這首歌跟我說的那兩首有差距吧？”
路遙回過神來，整理思緒，回頭再戰。
這一次，他決定昧着良心。
“我還是那句話：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你覺得不管用！”
柳葉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路總，您這就太強詞奪理了！您自己也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是嗎？就像我說的那樣：你覺得這首歌比不上其他兩首，那就是對的了？你覺得一定對嗎？”
柳葉胸口起伏不止。
“那路總，你敢不敢找人來點評一下這首歌？讓他們來評判一下，這首歌跟《左手指月》、《刀劍如夢》相比，孰優孰劣！
如果他們都說這首《愛情買賣》好，那我就唱！”
“可以啊！”路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要不要我現在就把詞、曲傳到網上去？”
“行！”
路遙笑了笑，當着她的面將詞、曲拍照，上傳到了微搜，配文：
“新得了一首歌，《愛情買賣》，詞、曲如下。
大家覺得，這首歌的詞和曲，跟《左手指月》、《刀劍如夢》相比，誰更好？”
此時的路遙，微搜粉絲已過千萬，一發出便引來了衆多回復。
“路遙出品，必屬精品！”
“不用看，一定是好作品！”
“哈哈，相信路遙！”
公司內的員工，如老張等人刷到他的這條微搜，也紛紛留言：“路總的這首歌很好聽啊，和《左手指月》、《刀劍如夢》一樣，都是精品！”
看着一衆狂熱粉絲們的評論，柳葉頓時呆住了。
“這不可能！對了，他們只不過是你的狂熱粉絲，懂個屁的音樂？！
還是要專業的音樂人來評論！”
正說着，她刷新出了一位明星的評論。
是董周董天王的。
“哎喲，這首歌，不錯喲！剛剛試着唱了一下，歌詞很接地氣，旋律朗朗上口。我兄弟路遙這歌，有大火之姿！”
不光如此，他還特意@了一下路遙。
那一刻，柳葉整個人是懵逼的。
緊接着，很多與路遙相識的明星都紛紛發表評論，說這首歌不錯。
看到衆多歌手、明星紛紛如此表態，柳葉的精神逐漸崩潰。
她怎麼也想不到：形勢居然和她想象的完全兩樣，評論居然是一邊倒向路遙！
蒼天啊大地啊！
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怎麼樣？你輸了吧？”路遙笑道。
柳葉黯然低頭。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啊？”
看着她茫然失措的樣子，路遙心中暗笑。
傻丫頭，你如果讀過另一個世界的一篇文言文課文，《鄒忌諷齊王納諫》，就明白其中原因了！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古時候，有個叫鄒忌的人，身高八尺左右，而且形象外貌光豔美麗。
有一天早晨，鄒忌穿戴好衣帽，照了一下鏡子，對他妻子說：“我和城北徐公比，誰更美呢？”
他的妻子說：“忌你太美！”
城北的徐公，是全國上下最美的男子。
鄒忌不相信自己比徐公美，因而又問他的小妾：“我和徐公相比，誰更美呢？”
妾說：“忌你太美！”
第二天，有客人從外面來拜訪，鄒忌與他相坐而談，問他：“我和徐公比，誰更美呢？”
客人說：“忌你太美！”
又一天，徐公親自來了，鄒忌仔細地看着他，自己認爲不如徐公美；照着鏡子裡的自己，更是覺得自己與徐公相差甚遠。
傍晚，他躺在牀上休息時想這件事，說：“我的妻子讚美我漂亮，是偏愛我；我的妾讚美我美，是害怕我；客人讚美我美，是有事情要求於我。”
“什……什麼意思？”柳葉瞠目結舌。
“我的粉絲們說，這首歌一定是精品，因爲他們狂熱地崇拜我；
我的下屬說這首歌好，是因爲他們害怕我；
我的朋友們，比如董周董天王，前段時間剛剛接受了我給他寫的兩首歌，不會說我的歌不好；
其他歌手，以後也有可能求我幫他們寫歌，有求於我，當然也不會說我不好啦！”
柳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行了，願賭服輸，你準備一下，這兩天就去錄歌吧！”
路遙吩咐。
“路總，您使詐！”柳葉紅着眼睛說，“您太狡猾了！
明眼人都知道這首歌的真實水準是比不上《左手指月》、《刀劍如夢》的，但您故意在網上把它們並列在一起，問它們孰優孰劣，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不會明着說出來！
您一開始就想好了戰術，誘我上鉤，是不是？”
路遙聳聳肩。
“路遙出品，必屬精品？”柳葉咬牙切齒：“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