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時非常尷尬。
唐曉滿臉通紅。
他當然聽得出來：路遙那番話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不過說的就是他。
就是在罵他不要臉！
肖凱也有些發愣。
他也是多喝了幾杯馬尿，忘記路遙過往的那些光榮史了。
不管是流量明星楊天昊，還是多棲明星利不凡，路遙可都沒憷過，直接在網上當面鑼對面鼓地硬剛過的。
要是放在清醒的時候，他絕不會色迷心竅，主動來路遙這裡自討沒趣。
“哥，你喝多了！”薛靜姝見事態有些失控，趕忙起身扯了一下路遙的胳膊。
“我沒喝多！”
“呵呵，沒關係，路導，抱歉，我是喝多了。
至於您呢，喝多了也好，沒喝多也罷，隨便您怎麼說，我也不生氣。”肖凱再次在肥臉堆起了笑容。
“您說我不要臉？我承認！
可是路導，你還年輕，可能還不懂一個道理：想要臉，得先把臉丟掉！
我剛開始做導演的時候，也是個要臉的人哪！
什麼投資方、大腕？
老子纔不會舔呢！
都得看老子臉色行事！
結果你猜怎麼樣？
差點吃不上這碗飯！
被現實打了幾次臉之後，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臉這個東西，你越是想要，就越容易被打。
只有先把它丟掉，才能少被打臉。
而且，丟下一段時間之後，你會慢慢地把自己的臉再掙回來！”
“肖導演，照您的意思：想要掙錢，首先就得先跪着，是不是？”路遙眯着眼睛斜睨着他。
“跪着？哈哈，其實沒那麼嚴重。不過你要真這麼理解，也無不可。”
“我一直覺得：做人麼，最重要是開心。”路遙緩緩坐下，“如果爲了掙些錢，給別人跪下，我想我是不會開心的！”
“開心？”
“正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看不出來，路導還是個大才子啊。這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聽上去還真有幾分味道。
可話雖這麼說，有幾個人能夠真正做到？
不說權貴了，稍微有些地位和人脈的，就能把一個普通導演、演員壓地死死的！
知道齊舒嗎？影后！
可她剛剛入行的時候，拍的是什麼片子？
限制級影片！
爲什麼？
你以爲她不想接好的劇本嗎？
你想要，人家得給你！
所以她最後拉下了臉，從限制級影片開始。
現在呢？
影后！
人家說得好：‘當年脫掉的衣服，現在我要一件一件穿上去！’
這就是我混了這麼久悟出來的道理：想要日後有面子，你得先把臉丟掉。
丟掉臉，混起來之後，臉自動會長回來，別人也自然會給你面子！”
路遙冷哼一聲：“老子還就想站着把錢給掙了！”
“呵呵！”肖凱一攤手：“你開心就好！”
黃波小心翼翼地插嘴：“兩位導演，我覺得，兩位說的都很有道理，不過呢，也沒必要爲這些個小問題爭論不休，是不是？”
他一邊說，一邊順手摸過老王的酒杯，一手一個：“現在剛好兩位導演都在豎店拍戲，在這裡呢，容我各先敬兩位，祝票房大賣，不分先後！我先乾爲敬！”
說完，他仰起頭，兩杯齊倒，一口喝下。
雖然此時的黃波並沒什麼咖位，但想到他是自己欽定的男主演，路遙也不想在外人面駁了他的面子。
於是他一言不發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但肖凱卻沒有給黃波這個面子。
在他看來，黃波還不夠格。
“小黃啊，聽說你是這部戲的男主演是吧？”
“是的，我親自拍板的。”路遙接下了他的話。
“哦，路導的眼光真是，有點奇特啊。”肖凱笑道：“兄弟說話比較直，您別在意啊。說實話：當今這個社會，真的是個看臉的社會！
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幾年上映的電影都有什麼趨勢？
流量爲王，鮮肉當道！
不管是唱歌的、跳舞的，專業的、不專業的，只要有名氣，投資方直接要求你當主角——哪怕你從來沒有經過任何訓練！
你可能會覺得：這樣好嗎？電影演員沒演技怎麼演啊？
但市場告訴你：不需要！
偶像自帶引流，粉絲會來買單！
所以啊，兄弟覺得，你這第一部電影，起碼要找個流量明星來嘛！
就算不是流量鮮肉，也得整個帥一點的，比如唐曉這樣的——畢竟顏值就是正義。
部分女觀衆看到這樣的帥哥也會來貢獻一點票房。
你找這樣一沒有顏值、二沒有名氣的來當主演，嘖嘖嘖，我估計，很難火啊！”
肖凱是個老油條。
而且是個記仇的老油條。
所以，當年輕氣盛的路遙先罵唐曉不要臉，又罵他眼瞎的時候，他並沒有當場發作，梗着脖子與路遙對噴。
但那並不代表他對此毫不介意。
如今，逮着機會，他自然樂意用陰陽怪氣的方式刺對手一下。
以嘲諷黃波沒名氣、長得醜爲手段，貶低路遙選演員的眼光有問題，同時踩他的電影，說它很難火。
成爲了棋子的黃波相當難受。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原本只是想過去敬個酒，巴結一下肖凱，以盼望以後能從他手中覓得一些演戲的機會，怎麼就成這個樣子了呢？
這真是引火燒身啊！
他是又鬱悶，又難受。
只能悲哀地低下了頭。
可憐，無助，卻又不敢說話。
恍惚間，他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擡頭一看，正是路遙。
“你覺得你能火嗎？”
他意味深長地問。
黃波陡然一顫。
他擡起眼睛，正視着路遙的目光。
眼神依舊有些飄忽不定。
“我相信你能火！”路遙道：“還有，我希望，當你火了之後，能堂堂正正地站在當初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面前，對他們說上一句：
‘直視我！’”
直視我！
黃波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微微扭頭，看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肖凱。
總有一天，我會像路導說的那樣，站在你面前說出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