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終於還是拒絕了玄囂的要求,對方貌似很有誠意,但這小子所提出的這個要求卻未免過於挑戰底限了。就算自己能夠接受他這番說詞,陳賦書也絕不會答應把小安琪交給陌生人帶走。
“你有兩個選擇,留下來贏得我的信任,或者獨自離開。”李牧野道:“只要我還活着,這世上沒人能從我身邊把她帶走。”
玄囂沉吟了一會兒,道:“李先生,我需要一些時間,不如咱們留下個聯絡方式,過幾天我有了決定再給你答覆。”
“你要請示族羣裡的長輩?”李牧野從他生澀猶豫的口氣裡聽出幾分意思來。
“在人類而言,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已經很久了,但在我們鮫族來說,我其實還只是個少年。”玄囂道:“有些事我不敢擅作主張。”這小子明顯有點毛嫩,說起話來幾乎毫無保留,李牧野問什麼他便說什麼。比起被白無瑕暗算的那仨來,簡直就是個小傻瓜。
李牧野皺眉道:“你們的族羣數量已經稀少到這個地步了?派你一個孩子出來辦這麼重要的事?”
玄囂老實回答道:“維持水系結構平衡需要的人比較多,我們那裡可供選擇的人選的確不多了。”
“你這是打算離開了嗎?”
“我只有四級能力,就算交手也不是你的對手。”玄囂說完便告辭了。李牧野默默看着。玄囂沒走出多遠去,忽然回身道:“李先生,你其實不必這麼處處提防我們的,並非所有鮫族人都是好鬥的,我的祖先們只是一羣回不到家鄉的可憐人,我們努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適合我們生存,這個我們其實包括了全部人類。”
“還是那句話,無論你說什麼,首先要得到我的信任。”李牧野面無表情拒人千里之外的語氣說道。
回到臥鋪包間。
安意如有些擔憂的看過來,欲言又止,想問什麼但終於什麼都沒說。
陳賦書問道:“又研究什麼陰謀詭計去啦?那個小帥哥呢?”
李牧野道:“沒什麼,只是一個朋友推薦來工作的,我暫時還沒答應,也許以後還會來吧。”
小安琪忽然開口說道:“不要跟這個人說話,撒謊的人鼻子會變長。”這個人顯然指的是李牧野。
“小屁孩子,敢情你能說話,害老子我擔心這一路。”李牧野伸手在小安琪鼻尖上颳了一下。
小安琪咯咯笑了一下,看見李牧野跟着得意的一起笑,隨即又板起臉繼續保持沉默。
陳賦書問道:“我們兩個什麼時候可以自由離開?”
“什麼時候確定安全了,你們什麼時候就可以離開了。”李牧野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小安琪道:“我吃飽啦,困了,想睡覺。”說着,居然起身走到李牧野的鋪位上,自然而然的躺在了小野哥懷中,還不忘提醒道:“你可以說話,但不要亂動。”
李牧野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驚訝的看着陳賦書,問道:“這又是什麼情況?我什麼時候在她這裡又恢復親密權了?”說着,珍而重之的將外面的風衣蓋在小安琪身上。
陳賦書似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奇怪的樣子看着,道:“她很難得放輕鬆睡一覺的,你就辛苦些吧。”
安意如道:“你們倆都夠古怪的。”
陳賦書道:“是你少見多怪,我們反正都不是傻瓜。”
李牧野嘿的一笑:“你們都不傻,只有我纔是大傻瓜,不過我可是一個有原則的傻瓜,無論你們多聰明,沒有得到這個大傻瓜允許,哪裡都不要想去。”
陳賦書抗議道:“混蛋,你這是在非法禁錮我們的自由。”
“我只是在竭力避免再失去你們。”李牧野難得的流露出憂鬱之色,用誠懇的目光看着她,道:“如果可以選擇,我願意爲了你們讓自己變成一個平庸的人。”
“哎喲,你這又懶又狡猾的傢伙忽然用這麼誠摯的眼神看着人家,搞的我渾身都不舒服。”陳賦書往鋪上一倒,道:“我也困了,暫時隨便你怎麼安排吧。”
“你也睡一會兒吧。”李牧野溫柔的對安意如說道:“下一站咱們就下車。”
“不是買了去京城的票嗎?爲什麼要提前下車?”安意如擺手表示自己不困,不解的輕聲問道。
李牧野道:“連剛纔那少年都能找到咱們,更遑論那些厲害對頭們,下一站咱們下車,然後自駕改道往北走。”
“連特調辦的人都不準備用了嗎?”
“嗯。”李牧野用最簡單的語句給出一個最複雜的迴應。
安意如輕輕嘆了口氣,道:“你似乎有點傷心?”
李牧野點點頭,道:“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是別人棋盤上的棋子,有的重要些,有的不重要,我之前以爲自己雖然不是下棋人,但至少也不是誰的棋子,我只想做個旁觀者,偏偏還是成了別人的棋子。”
“我們倆都做了她的爐鼎。”安意如悠悠嘆道:“我至少是心甘情願,甚至還有點感謝她,而你卻爲她付出了這麼多。”
“沒關係,現在跳出棋盤去也還來得及。”李牧野道:“我少年的時候一無所有走入江湖,如今再一無所有離開,至少留住了一個完整的家。”
“就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安意如道:“你就這麼躲起來不是辦法,特調辦那麼多人和事都不用管了嗎?”
“有老葉看着出不了大錯。”李牧野道:“再說,特調辦和暗物質研究中心裡都有大量她的人,你真以爲離開我,她會玩兒不轉?”
“讓你們倆說的我都睡不着啦。”陳賦書忽然翻身坐起,看着小野哥,道:“你其實本不必爲了我們倆付出這麼大代價的,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不是一般人,你們倆口中的那個她就是白無瑕對不?本來你是特調辦頭頭的,但是現在卻要爲了我們放棄這個位置,然後那裡會被白無瑕控制,是不是這樣?”
“情況大致跟你說的差不多。”
“我早就覺着這個白無瑕有點不地道。”陳賦書道:“雖然我也挺喜歡她的,但是我不喜歡她對待小安琪的方式,哪有當親媽的對自己孩子那麼殘忍的?”
“她不是小安琪的親媽。”李牧野糾正道:“在這件事上,我犯了個很嚴重的錯誤,你能不能告訴我,白無瑕是怎麼對待小安琪的?”
“你說不是就不是嗎?”陳賦書道:“她不是親媽,那誰纔是?”
“我是她親爹,她是混血兒,親媽另有其人。”李牧野道:“這些事情我以後慢慢對你們說,你先告訴我,白無瑕究竟對她做了什麼,爲什麼她不記得我了,還變得這麼沉默?”
“白無瑕用春秋九鼎當中的共工鼎來開發小安琪的潛能,帶給她極大的痛苦。”陳賦書道:“她也用相類似的方式對待我來着,所以我知道那滋味不是一個小孩子該忍受的。”
安意如聽到這裡忍不住憤而罵道:“這魔頭毫無人性!”
這時候懷中的小安琪忽然翻了個身,一雙小手緊緊抱住了小野哥的手臂,嘟囔道:“媽媽,我錯啦,我叫李麥不叫李安琪,我不想爸爸也不想老家啦。”李牧野大爲動容,心中五味雜陳,有憤怒也有失望,更多是不忍和心疼,忙將她抱起在懷中道:“放心,爸爸不會再離開你了。”
安意如道:“你現在還覺得她有值得被原諒的理由嗎?”
“這已經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了。”
安意如道:“是啊,也許她根本不需要你的諒解,她早就覺得吃定你了,所以纔不在乎讓你看到小安琪。”
李牧野嘆了口氣,道:“惹不起,咱們躲得起。”
“李牧野,你真是小安琪的親爸爸?”陳賦書忽然插言問道。
“雖然我覺得自己有點不配,但這是事實,如果你不相信,我隨時可以做個親子鑑定。”
陳賦書看着李牧野懷中的小姑娘,終於揮揮手,道:“算了吧,她都沒這麼信任過我。”
安意如問道:“你打算躲到哪裡去?”
李牧野的目光看向車窗外,道:“找一處適合她們兩個,有山有海,不大起眼的地方。”
......
菊花島,隸屬於位於遼冀兩省交界的一座濱海小城。島上有個小村子叫譚家營,大約百多戶人家在此定居。因爲可種植土地有限,容納不下太多人口,往前推三十年,這裡是著名的貧困村。政府一度鼓勵島民離開小島遷居到內陸上來。最少的時候,島上只剩下幾十口人。
如今的光景大大不同了,本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原則,在這個旅遊業大興的時代,這座島也跟着開發起旅遊資源來。修起了碼頭,蓋起了民宿旅館,如今留在島上的島民以經營民俗旅遊和漁業爲生,日子越過越紅火,人丁自然越發興旺起來,很有點世外桃源的意思。
這一年的春天,一對兒年輕夫婦帶着兩個孩子從北方遷居過來,重金買下一戶院落,也做起了民宿旅遊的生意。一來便很不低調的用新材料建起漂亮的別墅,在原本宅基院落的基礎上,又修了泳池和小型遊樂園。
島上的原住民們一度以爲搶生意的人來了,卻沒想到這兩口子做起生意來,完全是佛系派。不爭不搶,來去自在。通常都是別人家都住滿了,安排不下來剩下的才推薦到他們這裡。夫婦倆也不介意這些事,來了就好好款待。那男的也不知道之前是做什麼的,做飯的手藝好的驚人,經他手炮製出來的味道,必然讓客人大爲滿意。
女的不但生的好看,裡裡外外幹起活來也是一把好手。尤其擅長種花種菜,自打她一住進來,那院子裡便草木芳菲莘莘茂盛的讓人羨慕。
這戶人家的兩個女孩子,大一點的據說是這夫婦兩個的親戚,聽他們平日裡交談的口氣,似乎還是個長輩。小一點兒的是個漂亮的混血女孩兒,個子比一般同齡少女要高一些,性子恬淡,不怎麼愛說話,安安靜靜洋娃娃似的十分可愛。夫婦倆對這孩子的身世並不諱言,有村人打聽就直言相告,這是男的跟俄羅斯前妻生的孩子。
這一家四口當然就是李牧野四人。
夜,電視里正播着新聞,是關於中印兩國在尼泊爾爭議區域對峙的內容。
“老李,你說能不能打起來?”化名安心的安意如有些擔憂道:“照現在這情況看,阿三佬的決心很大。”
“咱們就別操這沒用的心了。”李牧野道:“總參那些大佬們不是吃素的,老龍也不是吃虧的主兒。”
“我這不就是替你不值嘛。”安意如道:“你耗費了那麼多心思,又花費了那麼多資源,才建起的基業,若是他們看不住被印度人奪了去,豈不是太可惜啦。”
“功名富貴,過眼雲煙。”李牧野道:“咱們已經做了該做的,剩下他們要怎麼爭都是他們的問題了。”
“口不應心。”安意如笑道:“你要是真像你說的那麼不在乎,又何必天天盯着新聞裡這點事兒。”
李牧野順手將電視關了,過去將安意如抱起,道:“小娘們兒,幾天不收拾你,你還漲行市了,學會跟老子犟嘴了。”
安意如嬌笑連連,揮手抵擋男人的進攻,道:“倆孩子在家呢,她們倆的耳朵靈的很,你老實會兒吧。”
“她們倆泡泳池子呢,估計又是一晚上,咱們倆可有日子沒做運動了。”男人興致盎然的上下其手道。
安意如一邊欲拒還迎的抵擋,一邊說道:“派出所那邊來電話說讓咱們落戶籍呢,葉大哥那邊都安排好了嗎?”
“老葉辦事你有什麼不放心的。”李牧野把她按在懷裡,大手覆蓋在當胸的珠圓玉潤上,道:“明天你只管拿着身份證去辦就好。”
“再等等吧,求求你了。”安意如被男人弄的氣喘吁吁道:“樓上的傻小子也還沒睡呢。”
“這玄囂是有點討厭。”李牧野知道安意如性情偏保守,這新材料建築隔音效果再好也瞞不過那小子的耳力。嘆了口氣,終於決定鳴金收兵,又道:“要不是看在他願意留下當免費家教的份兒上,老子早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了。”
安意如寬慰道:“別掃興了,晚上大家都睡了以後,我一定好好伺候你一回。”說着,衝着小野哥調皮的擠了擠眼睛,甚至還用舌頭在紅脣周圍舔了舔。
李牧野心中大美:騷娘們兒吃不消。嘴上則道:“不成,我要至少三回!”
“你要什麼三回?”陳賦書穿了一身連體泳衣,身上溼漉漉的從外面進來,看小野哥那賤嗖嗖的樣子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勾當,麪皮微微泛紅,道:“跟你們倆說個事兒,樓上的傻小子明天要帶我們倆出海玩兒一天,要用一下你的船。”
“不成。”李牧野簡單粗暴的拒絕道。
“我是來跟你請示的嗎?”陳賦書毫不客氣的迴應道。
李牧野笑嘻嘻道:“我的意思是,難得這樣的機會,至少也得玩兒它個一天一夜才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