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我們穿過了錦州，進入了雲州。
這條路我並不是第一次走，在錦州境內的時候，一路所見與上一次去雲州白雲觀之時如出一轍。然則一進入雲州境內，一切便變得不同尋常了。
兩丈寬的通衢大道之上，行人零零散散，即便有兩三個也都是老弱婦孺。擺攤賣餛飩糕點等熟食的一個都沒有，害的老和尚只能帶着我和小和尚一起進飯店吃。
原本穿過藍田鎮之後，不用三個時辰功夫，就能回到陳家村，但是那牛車主卻死活不願意走大路，寧願要繞過藍田鎮去。我們只得下車，自己徒步而行。
“哎，本以爲回到陳家村還能剩下點錢做生意，現在看來卻是不行了。”老和尚在出錢的時候如此說道。
一路跟着念慈修行，一開始他也不怎麼介意，可一路走下來，我一個人少說也花了十兩銀子。他當了這麼多年和尚，也沒攢下多少錢，無緣無故花出去十兩銀子，他現在心裡有些不舒服了。
路上我跟他討論過佛法問題，在我印象中佛法是講究六根清淨的一門高深學問，但是念慈所修似乎並沒有太多清淨之意，比之道法還要率性，這就讓我很不解。念慈說在西天也有禪宗、密宗等法門，講究苦修。但西天以外，大都修如來的大乘佛法。
相比大街之上，飯店裡的人就多了不少。然則這些人卻幾乎各個佩劍，看他們神色氣度，應該都是有些修爲的。
念慈要了三碗素面，店小二這邊剛要傳話，小和尚不依了，說道：“不不不，只要兩碗素面就好，給我來一份，來一份……”
念慈皺了皺眉頭，店小二則問道：“要一份什麼？”
小和尚眼睛在櫃檯後面的菜單上掃了好幾眼，卻發現好多字兒自己都不認識。心裡暗暗怪老和尚教自己的《心經》上沒有幾個字兒是常用的，嘴上說道：“有帶雞腿的嗎？”
說話的聲音很高，而且說話的時候還專門拍了一下桌子，生怕別人不知
道似的。飯店之中的人大都是打尖走路的，人不多，七八個人，做了只有兩桌。聽到小和尚這麼一說，大家都饒有興致地看向了小和尚。
“要不來一碗麪，給您專門加個雞腿兒？”小二看到小和尚裝打款，也很給面子，客氣地問道。
“好，就這麼定了。”小和尚大手一揮，彷彿是在拍賣場隨手撒出去二百萬兩。
小二回頭看了念慈一眼，念慈搖了搖頭：“三碗素面就行。”
小和尚大鬧：“這頓飯我自己出錢！”說完直接把那半截拇指大小的銀子拿了出來，放到了桌子上。
“呦，看不出這小和尚挺有錢啊。”有人開玩笑道。
小二又看向了念慈，念慈沒再阻攔，說道：“依他吧。”
“得嘞！”小二一甩毛巾，朝着後廚喊道：“三碗陽春麪，一碗加雞腿！”
小二包菜以後，我偷偷靠近小和尚，問道：“你不給你家裡人買東西了？”
小和尚低頭跟我說道：“我算好了，一尺布三十文，我買一丈花布只要三錢就足夠了。這些布回去夠我娘給我兩個哥哥各做一套衣服了。一會兒要是能剩下，我就再給我娘扯三尺花布，讓我娘自己也做一身。”
“算的夠清楚的，那你爹呢？”
小和尚坐在凳子上，擺着腿，聞言看向門外：“哎，管不了那麼多了。大不了去村頭鐵匠鋪幫半年忙，讓他給我爹打一套箭頭就好了。”
“不行，回去跟我好好唸經。”念慈人挺大歲數了，但是耳朵依舊很靈光。
“不是已經還俗了嗎？”小和尚大爲不解。
“面來了！”小二很快端着盤子把三碗麪擺了上來。
小和尚看到那雞腿，皺着的眉頭一下舒展開，趕忙踮起腳尖拿了筷子，開始吃飯。
說是一碗麪，實際上面條不過小半碗，倒是清湯佔了大頭。
小和尚把碗懷到自己面前，先挑着把蔥花撥開了，混到湯裡，雞腿上的
油立馬飄了開來，看上去一滴一滴，晶瑩剔透。
小和尚趕忙把嘴湊上去，小小嘬了一口。
“哎呦呦，好燙！”
我看得好生搞笑。這一個多月，一路上風餐露宿，我倒是也不大挑飯，小和尚卻整天抱怨伙食太差，這次看到一個雞腿就有些激動了。
小和尚長得挺好看，嘟着嘴巴吹氣兒，先是慢慢喝了帶着浮油的清面燙，然後又把蔥花均勻攪開，開始慢條斯理吃麪。
每一口面上都帶着一二個蔥花段，他嚼得極爲細緻，本來若有若無的蔥花硬是讓他給嚼除了蔥香來。看得我都忍不住對這清湯白水撒蔥花的陽春麪來了食慾，跟着一起吃了起來。
還別說，比起路上吃的硬饅頭，風乾的鹹菜，這陽春麪吃起來還真是人間美味。稍有不足的是雲州這邊口淡，我於是也沒再加醋，咕嚕咕嚕就把一碗麪條吃下去。
“要不要再來一碗？”我這邊嘩嘩吃完，念慈還沒有吃幾口，見我面前碗空了，於是便問道。
“那敢情好。”我隨口說道。
念慈頓時有些不開心了，慢慢把麪條嚥下去，又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動作極爲緩慢，似乎是專門給我留時間讓我返回。
我這人，大家也知道，是做銷售的，臉皮本來就厚，硬是扭過頭去沒再看他。
小和尚吃得開心，看我看他，又看了看念慈，白了我一眼：“不要臉。”
“哈哈。”我二皮臉一般哈哈一笑，轉而對念慈說道：“你先讓後面坐着，我去那些銀子，這頓我請。”
念慈聞言趕忙點了點頭：“好好，別涼了，你回來再吩咐他們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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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一臉不屑：“你還能賺了錢？鬼才信。趁早走了，我們趕緊回村子裡去。”、
聽到這話已經走出門外的我趕忙說道：“別啊，我這一會兒就回來。提早走了有的你們後悔。”
念慈微微一笑：“曉得曉得，莫兄自然不會妄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