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韓信心臟停跳一拍,呼吸驟然收緊。
就在他的手隔着衣襟觸碰到硬物的時候,他似乎看到那個殺了他大哥的鳥人,眼睛從他的臉上移到了手上……
“殺!”
力拔山兮氣蓋世!
霸王一聲吼,喝退身周卒。
幾十個身穿黑甲的墨家門生耳朵被震得嗡鳴,大腦混沌,眼冒金星,心膽似要破裂,齊齊向後倒去。
他們的心無所畏懼,一往無前,可他們的身遠不如心強大。
長槍劃過死亡圓弧,迸濺的鮮血融在了一起,分不清是誰的,今日地府衝業績。
項羽提着飲血無數變赤色的長槍,騎着踏雪烏錐馬,殺向了韓信。
“戰場交予將軍!”
一聲沉語,七道身影飛天而起。
早就等候已久,一直被項羽避戰,憋悶得要瘋癲的墨家頂尖高手紛紛迎了上去。
他們手中握着剛剛打造好的精鐵武器,或刀或劍或尺,咬破了舌尖嘴脣,眼中是刻到骨子裡的仇恨。
爲鉅子報仇!
雙方對上,霸王雖以一敵七,不落下風,可卻終究是被攔下來了,連帶着身後的楚軍一起凝滯。
韓信嗓子喑啞,他好久沒有眨眼了。
嗅覺聽覺味覺觸覺全部消失,注意力高度集中,全部轉到雙目之中!
在這種狀態下,時間似乎變慢了,事物能在他的意念控制下任意變大變小。他的視線隨着思想,既能夠看到一整個戰場,也能夠看到單個士卒的額前髮絲。
這是韓信自小就有的本事,初只能環繞身週五十步以內。
經過在尉繚門下學習各大家兵法,又得到了黃石公授下傳說中的《太公兵法》,肉眼所見,皆能變之。
三殺星,只有破軍以身陷陣,縱橫天下。
七殺、貪狼,都是藏於幕後,利用兵法操縱士卒困殺敵人。
前者臨陣滴水不漏,以正居中,光明正大以勢壓人,攪亂世界。
後者陰險狡詐,深諳兵法詭道之秘,行事好走奇道。指揮士卒如引羣狼,撕咬在獵物最痛點,一擊必殺。
正奇相合,天下無雙。
最先發現韓信非凡的趙公明在齊地臨別之際,對韓信說了一句話。
“古今將有二分,一賢弟,二諸君。”
尉繚、黃石公、鬼谷子,皆以爲然也。
一直處於被動迎擊狀態的墨家轉守爲攻,在兵仙出神入化的指揮下進退有據,對楚軍展開反擊。
沒有剛猛無儔的楚霸王衝鋒陷陣,楚軍的優勢肉眼可見得一點點消失,不知什麼時候會變劣勢。
圍觀的項梁身子不自主地提起,抓着繮繩的手掌用力握得緊緊,低吼道:
“如此高明的洞察力,秦軍是何人爲將!”
策馬立在項梁身後半個馬位的桓楚睜大眼睛,驚心又動魄。
站在局外總覽全局的桓楚知道,這場仗若是他爲將,早就敗了。
他用力一拳砸在心神不定的項梁肩膀,眼神向後飄逸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道:
“無論秦將何人,遇見少將軍都是枉費!”
項梁立刻意識到剛纔有些失態,一張臉重新恢復威嚴,屁股刻意向後坐了坐,掃過身後一張張因爲他剛纔表現而有些慌亂的臉,沉聲道:
“此人能在羽兒手下撐如此之久,可招降之。”
扭過頭,似是隨意,用毋庸置疑的自信語氣道:
“羽兒自然不會敗,就看這個秦將能撐多久了。”
戰場中,如同人型兇獸的項羽無暇他顧,長槍揮舞,殺人如割草,如同戰神刑天再現世,揮舞干鏚,斬人奪命。
他在賭!
賭自己能先衝破這七位墨家頂尖高手的圍剿,先一步殺死秦軍指揮,那個胸腹之間能給他帶來致命危險的小子!
刀光劍影,槍光戈亮,時間流逝不過盞茶時間,霸王長槍戳中一位墨家頂尖高手腦袋,紮了個前後通透!
墨家七大高手去其一,圍攻之勢立破,如同圍堵黃河的堤壩破了一個大窟窿。霸王扎挑崩劈,又是一盞茶時間,連斬六大高手!
兩盞茶時間,墨家七大頂尖高手飲恨而亡,其中兩人曾與劍聖蓋聶交手而不敗,剩餘五人也只差蓋聶一線。
這不是霸王一人之功,是楚軍整體之功。
若不是在戰場上,墨家七大頂尖高手就算會敗,也絕不會敗的如此之快。
霸王可以防的滴水不漏,墨家門生不能傷其人,可墨家七大頂尖高手不行。
在配合默契,精於戰陣的項家軍圍攻下,一口氣沒上來就死在項羽槍下。就是沒有項羽,他們七人衝軍陣也衝不了多遠。
在霸王之名未響於戰場之前,再厲害的高手也敵不過軍隊是一條鐵律,誰也不例外。
而此時,楚軍中的張楚降卒雖然戰力下降到平時的一二成,站位也是勉勉強強。但還沒有棄械投降,四處亂竄引發楚軍大亂。
霸王已破陣,兵仙功未成。
項羽猛地一拉繮繩,高舉長槍怒吼,他賭對了!
踏雪烏騅揚蹄長嘶,似乎是在爲主人喝彩,也似乎是在爲接下來的衝鋒蓄力。
彭~!
紛亂的戰場雜音,也無法掩飾這驚雷之響!
韓信瞳孔急劇收縮,這聲音他一輩子也忘不掉!這是槍響!是他懷中的手槍之響!張良就是這麼死在他的眼前!
他的眼盯着項羽不轉睛,他的手放進懷裡摸,冰涼觸感自手心傳入腦海。
不是二皇帝給他的手槍,是第二把手槍。
側移頭顱的項羽一身冷汗,他一直關注着的那個秦將胸腹間還散發着危險氣息,死亡氣息卻就在剛纔從他額前穿過!
只差半寸,他就亡於此!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知道中了就一定會死,他無比確信。
他對危險的敏銳預感沒有提前生效,直到死亡臨頭纔有了反應。
他順着那死亡來處看過去,見到一個穿着黑甲,似乎只是一個普通墨家門生的人,手中拿着一個帶有黑孔洞的異器。
他不認識這個人,但知道這個人一定是天下間最頂尖的刺客,能夠將殺氣完全隱藏。
荊軻,長安君府有號門客,代號莽夫,天下第一刺客。
щщщ ●ttκǎ n ●¢O
嘭嘭嘭嘭嘭~!
火舌連續噴吐!
霸王連滾帶爬下馬!
神駿異常的踏雪烏騅發出臨死前的哀鳴,馬身上血花四濺。
他能躲過去,他的馬躲不過去!
“烏騅!”
霸王靠着兩條腿提槍猛衝,殺向荊軻方位,卻被重重疊疊的墨家門生攔之,殺人耗時難進之。
等到他意識到需要上馬,藉着騎兵優勢才能衝過去,狂吼着翻身騎上了按名義該是他叔父的戰馬時。
舉目四望,早已不見荊軻身影,且一丁點的殺意都察覺不到了。
蜂擁而上的黑甲淹沒了他,墨家門生前仆後繼,以生命掩護,承受了楚霸王滔天的怒火。
屍體倒地堆如山,鮮血迸濺落似海。
墨家的衝擊有章法,但沒有剛纔那樣滴水不漏的陣勢。
兵仙韓信被荊軻裹挾帶走,二人共乘一騎,良言是撤退,實際是敗逃,兵仙輸給了霸王。
“鳴金收兵。”
二皇帝望着正在往回逃的荊軻,韓信,立刻下了軍令。
三把手槍的有效射程是百步,荊軻剛纔摸到了項羽五十步以內,選在戰馬人立而起,項羽宣泄情緒的時候開了槍。
這都殺不死,那這場戰鬥就不用想着贏了。
二皇帝對自己武功再有信心,也沒有把握在五十步內躲過荊軻的子彈,這位天下第一刺客潛形匿跡功夫妙到毫巔。
長安君府曾經做過實驗。
劍聖蓋聶在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持槍荊軻摸到了五十步以內,且被射中了衣角,而荊軻本來要打的就是衣角。
正面作戰完全不是蓋聶、魯勾踐這些絕頂高手對手的荊軻,只要持槍在手,天下無人不可殺,這是長安君府一衆有號門客的共識。
今日,被打破了。
楚霸王項羽,手槍不能殺。
嬴成𫊸對此並不感到特別意外,他本就不想來這麼一場仗,這對他而言是毫無意義的傷亡。
《史記》有載:
鉅鹿之戰,項羽五萬對章邯二十萬,勝之。
彭城之戰,三萬騎兵大破劉邦聯軍五十六萬。
項羽一生大小戰役無數,親自參與的除了最後一戰垓下,就沒有敗過一次,一個人壓着大漢天團打。
兵仙韓信作戰一直避開項羽引領的軍隊,抓着項羽手下部將打。
垓下之戰,劉邦以韓信爲主將,統一指揮各路大軍,實行側擊,然後形成了合圍。
入夜,韓信令漢軍四面唱起楚歌,終使楚軍喪失鬥志,被漢軍一舉聚殲,仍舊是避開了楚霸王的正面作戰,誅心。
楚軍是喪失鬥志自己敗亡,而不是在霸王手上敗亡。
而後霸王領二十八騎走之,《史記》載:漢騎追者數千人。
項羽只靠自己就殺了將近百人,後來在漢軍的圍堵之下又收割了幾百人的性命,逃到了烏江邊上依舊沒有體力耗盡的意思。
最後不過烏江,自刎而死。
霸王是歷史上唯一一個戰場殺千人的猛人,王不過霸!
嬴成𫊸前世就一直以爲,只要項羽不想死,就沒人殺的了他。
所以他一直對楚國有忌憚之心,對歷史上敗給韓信的項羽有忌憚之心。
除了鬼谷子讖語之外,還在於他想要迅速結束這場六國暴亂,就不能採用劉邦打項羽的蠶食、誅心策略,必須正面勝之。
而正面作戰,正史上,項羽就是無敵,從來沒輸過。
韓信,荊軻回了本陣。
聽到收兵鳴金的墨家門生,卻沒有一位回來。
他們穿着黑甲,義無反顧,向着沾滿碎肉鮮血的項羽衝鋒,死亡,再衝鋒,再死亡……
墨家從來就沒給自己留過退路。
義之所在,一往無前。
衆生皆白,唯我獨黑。
這對項羽而言,是一場枯燥無味的屠殺。
可對楚軍而言,這卻是一場慘烈至極的戰鬥。
在韓信逃離以後,墨家門生的戰意沒有削減,依舊是火焰熊熊,戰損超過了五成也沒有人逃跑。
可楚軍呢?
項家軍視重瞳霸王爲神明,投降的張楚降卒卻不是,他們怕了……
他們被瘋狂攻擊,不知疼痛,不懼生死的墨家門生駭破了膽子,扔掉了手中的兵器,開始胡亂逃竄。
項家軍陣型被衝亂,楚軍竟有了敗亡之勢!
若不是項梁即刻下令全軍衝鋒,這將是迄今爲止唯一一場佔據大優勢的軍隊,反而輸了的戰役。
洶涌而來的楚軍穩住了陣腳,在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內,殺死了所有參戰的墨家門生,戰場中再無一個站立黑甲。
他們沒有乘勝追擊,衝擊嬴成𫊸的軍陣。
這場大戰他們雖然勝了,但是也是慘勝!
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的墨家,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傷亡,存活下來的楚軍也耗費了巨大的體力,要休憩一下才能再戰。
別說主動出擊,項梁現在都怕嬴成𫊸來個衝鋒。
從頭到尾參與大戰,直到此時仍舊精神不衰的項羽抹了一把臉,血水肉沫撒在黏膩戰場上,如滴水入江河。
他如神如魔,高大身軀憑空給人無限壓力,斜提長槍,槍尖在下,槍桿靠背,指着銀甲在身的二皇帝大喊:“天下匈匈數歲者,徒以秦、楚爭鬥耳,願與秦王挑戰,決雌雄,毋徒勞天下之民!”
屠了五座城的項羽,爲了天下百姓,向二皇帝發出單挑邀請。
越女聞言一臉緊張,她可是知道自家夫君對單打獨鬥這種事最上心。沒見過項羽前,她以爲夫君就是天下第一。
見過項羽後,就是夫君拿着手槍,穿着防彈衣,身披銀甲頭戴銀盔武裝到骨子裡,她也不認爲能勝。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可怕到不像人。
以一己之力決定戰場勝負,古今唯霸王一人。
不只是越女緊張,劉邦、荊軻,凡是站在秦國高層,知道二皇帝心性的都緊張了。
就連樊噲這個剛纔還說下去攔項羽的破軍都緊張了,張嘴要勸武功遠勝過自己的二皇帝不可。
他是勇,不是蠢。
“陛下這”
“陛下可”
“陛下不可”
“……”
一個個焦急的秦國高層,話語快的說三個字,話語特別快的說四個字,就被二皇帝豎起的手掌閉了麥。
二皇帝身上的冷意,讓他們不敢多言。
“傻逼。”
二皇帝吐字清晰,豎起的手掌向前用力一擺。
“炸死他。”
秦陣後方,一輛輛弩車改造的車輛填充上一塊塊簡陋異常的四方塊,形如磚頭的不知名物件。
二皇帝稱此爲炮機,當初李牧就是看過了炮機決定投降。
長狀粗木杆後拉,即便是經過了槓桿省力依舊需要四人才能拉動,原本大秦最費力的巨型弩車也只需要兩人就能上弩箭。
以伍爲單位,每五名秦卒一個炮機。
一個個四方塊沉底,四人隨着伍長的命令一齊鬆手,四方塊在巨大的推力下衝天而上,達到最高點後呈拋物線滑落,落點正是楚軍。
一剎那,五百多個四方塊飛上天,遮住了所有。
楚軍反應極快,紛紛舉盾。
項梁皺眉望着天空,他的視力驚人,能看清四方塊全貌,不知道這毫無鋒銳之處的物事能有什麼用,不如羽箭。
“投石車?此等小物莫非很重?”
他念叨着,沒有注意他最關心,最看重的侄子項羽驚駭欲絕。
楚霸王仰頭望天,身子顫抖,靈魂身體的每一處都在戰慄,他感到了滿天的死亡氣息。
“天要亡我!非戰之罪也!”
他悲憤怒吼,一腳跺地衝天而起一丈,向着天舉起長槍!一槍戳在一個四方塊上!
這碰撞要四方塊裡面,由墨家巧手打造的機擴觸發,細微聽不見的咔噠聲響,是其中的火石猛的摩擦所致。
轟隆~!
四方塊炸了!
比槍聲要大上百倍的響雷轟鳴,刺目的火光吞沒了霸王!
ωωω▪тtκan▪c○
漫天血雨,像是空中炸開了一個大煙花……
這血雨還沒落在地上,一個個四方塊就砸進了楚軍中。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好似天崩,又好似地裂,一切都在光焰中消失,戰場爲煙塵所吞沒,世界在前所未有的巨響中清淨。
沒有慘叫,沒有遺言,沒有咒罵。
一個個四方塊騰空而起,砸進煙霧。
白煙中的火光,再帶出更大的煙霧。
一切都隱入塵埃……
二皇帝元年,五月十六日,秦軍攻佔郢都,楚國滅亡。
同年五月二十日,齊王田榮手書,邀二皇帝六月三日於東郡湯城會面,言有臣服之意,嬴成𫊸允之。
二日後,以侯生、盧生爲首的陰陽博士們一同覲見,言稱天象晦暗難明,似爲人所遮,定有大事發生。
六月三日,東郡湯縣天降隕星,砸落如雨,齊王薨於湯縣,臨死未見二皇帝,屍骨無存。
二皇帝於百里外,親眼目睹流星雨,微眯雙眼,口吐一字。
“秀?”
同月五日,秦起二十萬大軍進逼齊國,領者,韓信。
同月八日,尉繚攜新任齊王田橫降書至,隨行還有一顆頭顱,其人模樣尋常,黑膚,嬴成𫊸不得識。
尉繚言:
“此人爲甘行,甘德後裔,可白日觀星,湯縣隕星一事爲其所爲,八卷《天文星佔》道盡天機。”
言畢,捧八卷竹簡獻之,正是《天文星佔》,再掏齊王降書。
嬴成𫊸收《天文星佔》,交予盧生收入博士署,拿齊王降書觀之。
其大意爲知曉二皇帝欲掃清所有貴族之意,齊國貴族願意在二皇帝所劃配的縣城生活,終生不得出,不誕子嗣。如此一來,齊貴族能活命,也不會影響二皇帝的大計。
一衆重臣,皆不允之。
湯縣隕星一事嚇得知者一身冷汗,二皇帝險些就喪命於此,怎能招降?該盡斬!
嬴成𫊸想着面東而死的田儋,以命爲餌的田榮,兩任齊王皆是死的慷慨,沉默片刻,應下條件,允許齊國投降。
二皇帝當場班師歸秦,對新齊王田橫信任至此,餘者卻無訝異。
有些人,雖爲敵,也值得敬佩信任。
二皇帝六月十日,韓信、尉繚師徒爲秦使入齊,齊王田橫跪於城外,雙臂反縛,銜印而降,齊國滅亡,天下一統。
齊貴族先往咸陽而去,齊王田橫晚二日而行。
及至齊貴族入咸陽宮,進咸陽殿,拱手拜二皇帝時,田橫距離咸陽還有兩日腳程。
老將王翦,攜孫兒王離與田橫同行。
當日,田橫持劍見王翦,王翦揮退親兵見之,其對田氏三兄弟有敬意。
齊復之初,王翦攻之,有滅亡之險在即,東胡遣使聯之。
言可援兵殺王翦,攻王賁之心,破東北邊境,入中原,與齊分治天下。
時任齊王田儋,斬東胡使者頭,言寧死不與蠻夷共坐。
大秦第一戰神正禮相問:
“不知齊王有何事。”
齊國最後一任王,田橫拔劍橫頸。
“當初我和秦王都是王,現在我卻變成了囚犯去面見他,聽他支配,天下還有比這更難堪的事嘛?反正秦王想要的只是我的頭顱而已,煩請將軍替我帶過去。”
田橫自刎,王翦能攔而未攔。
兩日後,王翦帶木盒入咸陽,穿咸陽宮,進咸陽殿。
開盒,獻田橫頭予二皇帝。
二皇帝下王位,蓋上田橫雙目,命巧手縫田橫於屍身,厚葬之。
齊貴族聞聽訊息,皆往田橫墓行,跪於碑前失聲痛哭。
不少皆提劍揣匕而至,哭過拜祭畢,自殺隨田橫而去,有五百之衆。
二皇帝嘆息曰:
“田橫之高節,賓客幕義而從橫死,豈非至賢!”
齊人賢者多附田氏三兄弟,能得士至此,知者無不慕也。
八月,巴清再臨咸陽,歡愉三日乃返。
往後二月,休養生息,免稅養民生,不與細表。
二皇帝一年,十月一日,新年伊始,天下大吉。
登高臺,表祭文。
入夜,二皇帝帶一老農至城外,見一頭生四肉痣的老者,正是鬼谷子。
老農提鋤,欲敲碎王禪頭,二皇帝攔之。
“你若殺了王公,朕就真的成爲孤家寡人了。”
老農一愣。
“陛下此言何意?”
一直忙於田野,長安君府代號農民的老農培育的最新品種蹲鴟,畝產八百斤。
若不考慮土壤肥力涸澤而漁,一年種,吃五年。
蹲鴟,後世又名芋頭,產量高,華夏生長作物,可與土豆比之。
實際上,土豆入中原時有洋芋之稱,意爲洋人的芋頭。
農民不懂,一切都在蒸蒸日上,大家齊心協力搞建設,聚在陛下身邊,陛下怎麼忽然說出這樣的話。
鬼谷子望天。
“沒有天,還有人,陛下早知道不會成功。”
嬴成𫊸笑。
“我若有王公壽歲,或可有一成希望,可惜……”
鬼谷子一臉悲色,無言。
農民不知何意,言不出。
嬴成𫊸哈哈大笑,摟着兩老者脖頸。
“新年快樂,笑一個嘛。”
老農咧嘴,這個他能聽懂。
“新年快樂。”
鬼谷子無奈,不忍掃興。
每個人出生,都是向着死亡前進。
人生只是過程,結果都是一樣的。
這麼一想,王禪就沒那麼悲哀了。
頭生四肉痣的老人點點頭,微微一笑。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