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鐵山,是中天界一處常年高溫的所在,然而這裡的高溫並非來自於熔岩火山或者地面之下,而是這裡有一種可以發光發熱的花,這種花非常容易生長,一年兩季,可以開到漫山遍野都是,然而可惜的是,這種花一旦過了兩季必定枯萎,這也是這種花無法蔓延出去的原因。
當羅天和董戀雲進入炎鐵山之後,很快就被這裡到處都是的花朵所吸引,然而當他們試圖靠近的時候卻感受到了那種常人難耐的高溫,不得不對其敬而遠之,但是按照孟百生給的地圖所示,想要前往那位以鍛造骨骼爲規則的高人所居住的冰鞘山,就必須要通過這裡的炎鐵山。
就在兩人步伐受阻的同時,不遠處走來了一行人,從裝束上看,分明是居住在這附近的獵戶,只是讓羅天和董戀雲感到奇怪的時候,他們分明是要去往炎鐵山裡面,而這裡面如此高溫,難不成還能有什麼動物居住不成?
羅天和董戀雲對視一眼,兩人一同朝着那行人而去,很快見面之後羅天問道。
“我兄妹二人慾前往冰鞘山投親,不想被此間高溫所阻,不知道各位可知道通過此處的方法,或者是另有其他途徑可以繞行?”
羅天的話讓那一行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了幾分懷疑的神色,更有三四人在距離羅天不遠處交頭接耳,但看上去他們並非釋道者,而只是普通人罷了,所以他們私下裡的對話很快就被羅天偷聽了去。
不過羅天表面上並未表現出來,況且從他偷聽來的對話中,對方並沒有對他抱有什麼敵意,只是看樣子自己之前這一番迷路的說辭被對方可撞破了。
“從炎鐵山是到不了冰鞘山的。”
正當羅天還想再問的時候,一名年長的獵戶突然大聲說道,看樣子是他耳朵有些背,所以只能提高說話的聲音才能讓自己試圖聽到。
聽到這話,董戀雲頓覺奇怪,天下間的道路有來有往,從來沒有聽說過從某個地方是到不了另一個地方的,除非——
“請問老丈,爲何說從炎鐵山是到不了冰鞘山的?”
董戀雲此時的態度就要比羅天好太多了,對於她這樣一位俊俏的姑娘加上一些成長於大家當中的閨秀之儀,頓時就讓眼前這幾個獵戶收穫了很多的好感,當下那幾名之前竊竊私語的獵人此時也都舒展開了眉頭,只有一名較爲年長的獵戶才並沒有被董戀雲這位魔女所迷惑。
“炎鐵山中有一種叫做綺焱花的植物,雖然每年只有兩季開花,但每次開花後所散發出的熱量卻能夠讓整個炎鐵山如同被火焰燒烤一般,尋常人等根本難以進入,而唯一能夠通過炎鐵山的法子就是先前往冰鞘山去摘取那裡的一支叫做流玥枝的花朵,也唯有這種流玥枝才能剋制炎鐵山中的綺焱花。”
這個年輕獵戶的話讓羅天和董戀雲頓時就愣住了,而之前董戀雲信誓旦旦的認爲這天底下沒有不能互通的兩地的想法也都盡棄於九霄雲外,這樣的結果讓兩人都感到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那……這附近有沒有可以繞路前往冰鞘山的路徑?”
董戀雲不甘心,雖然她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很低,畢竟他們來時所經過之處,羅天就曾經有提到過一句,這裡綿延的山脈並沒有高低起伏的走勢,這意味着這裡的陸地在遠古時期並沒有進行夠地殼的移動,也沒有因氣流的混亂所導致的失落空間,倘若他在這裡遇到個什麼高手,只怕會比較麻煩,所以讓董戀雲儘量不要去招惹是非,而這番話還引來了董戀雲老大的不滿。
待得獵戶給出了幾乎一直否定的答覆之後,董戀雲最終失望了,也終於將目光轉向了羅天,這種時候也唯有求助羅天才行了。
“你們,都是從冰鞘山那邊的方向來到這炎鐵山的?”
羅天的第一個問題就讓這裡的獵戶們臉上都流露出了幾分異色,更有幾人的臉上還展露出了幾分敵意,畢竟羅天的這個問題帶有一些讓對方感到熟悉卻同樣也感到敵意的意思。
羅天觀察對方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的沒錯,他們果然是來自於冰鞘山那邊的方向,或者說如今想要前往炎鐵山這邊的路徑,就必須要從冰鞘山前往炎鐵山的這條路徑行走,倘若是反過來,那麼就只能止步於炎鐵山了。
想到這裡,羅天也同樣知曉了對方神情怪異的原因,畢竟倘若說他們的確是來自於冰鞘山那邊,這就意味着他們的身上定然有能夠剋制那綺焱花的流玥枝,如果真想要從炎鐵山前往冰鞘山,那麼奪走他們身上的流玥枝無疑是唯一的法子。
但是他們畢竟都是一羣凡人,就算羅天“好心”,只奪走他們其中兩個人身上的流玥枝,也必然導致這兩人將永遠也回不去冰鞘山了。
一念及此,羅天的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但當他剛想要順着自己的思路把周全的話說清楚之前,一個念頭卻突然間躥升到了他的腦海之中,這個想法頓時就讓他臉上那露出的笑容消失了,這樣的表情變化更是讓在場衆人感到詭異莫名。
“看各位這一身行頭,加上各位之前所行進的方向,想必是打算沿着炎鐵山前往冰鞘山的方向返回了,可是……我似乎並未看到各位身上的獵物?”
羅天的話讓董戀雲的心中一動,原本並不存在的心思這一刻突然間冒了出來,當她再度仔細打量眼前的這羣人,突然間大喊出聲。
“你們是炎魔一族?”
當“炎魔”二字從董戀雲的口中說出,那幾名獵戶的身上突然涌現出了大量的魔氣,而這一陣陣魔氣伴隨着近在咫尺的高溫,化作了一道道升騰而起的煙霧繚繞,這一幕讓羅天心中暗道僥倖,果不其然,是炎鐵山這裡的特殊環境抑制了人正常的對外物感知的程度,加上魔人以心造氣而不是造血的特殊性,更是差一點就瞞過了羅天的雙眼,但好在董戀雲來自魔界,而且是被改造過後最純正的那一種魔,所以她才能在想到以魔氣來進行試探之後,發覺對方身上隱藏起來的魔氣。
這幾名炎魔雖然被董戀雲道破身份準備動手,但他們縱使是魔人實力也非常弱小,就算體質特異,但也不過就是力量上的強大罷了,這樣的力量哪怕就算是在人間,也未必沒有天生的大力士可以相提並論,因而他們的舉動在羅天的跟前更是顯得幼稚。
“我二人無意與你們爲敵,各位還是暫且先放下敵意吧。”
羅天見過犄月一族,如今又再見到董戀雲口中的炎魔一族,看樣子魔界有着非常複雜的族羣分支,這種族羣分支堪比人間的各大姓氏,也不知道魔界到底存在了多久,如果時間夠久,那麼必然會衍生出和人類世界一樣的各種規矩。
羅天此時看了董戀雲一眼,心中倒是有些不是滋味,按照羅天之前所想,董戀雲身上的傷之所以得不到魔界高人的醫治乃是因爲各方勢力尋求平衡的緣故,而像董戀雲這樣的存在一旦進入魔界,無非就是兩種下場,一種是受到各方的追捧,而另一種就是爲了消除未來的隱患而對眼下尚且還無法自保的她下殺手,企圖將對自身利益的威脅扼殺在搖籃之中。
人類也是一樣的,新事物與新觀念的誕生總是會受到打壓和排擠,以及不明人士的冷嘲熱諷,能夠自當前世界所默認的那一套規則當中孕育和誕生出來的新事物幾乎沒有,所以人類社會發展了這麼多年,始終沒有太大的變化,便是如今這種傳統與現狀更容易被人所接受罷了,如果真的有什麼新觀念的出現,就算再好,也很難打破現在的人的生活了。
所以,在董戀雲真正的價值無法體現或者無法直觀的爲魔界帶來福祉之前,她對於整個魔界毫無意義,除了她口中的那位頗有遠見的太古魔尊以及一直伴隨着她屬於“革新派”當中的劫影和彌荼,但除此之外,偌大的魔界只怕遍地都是敵人,又豈能爲他治傷呢?
這樣的真相不但一直被親近她的人所隱瞞,就算是羅天也同樣如此,他們不說是不希望讓這樣市儈的俗氣攪擾到了她,但是魔界的那羣人雖然看到了她的現狀,也看不到她那越來越孤獨的心。
這種心情羅天曾經在堯天的身上見到過,畢竟真要說自絕於天下人,那麼堯天的自絕程度遠遠高於董戀雲,這也是堯天在以爲羅天死了之後連續走上極端的原因之一,而當初她在相繼佈下那五靈法陣之後又去了哪裡,羅天也不知道。
眼前這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卻是一個機會,一個能夠讓董戀雲認清真相的機會。
董戀雲還在以她魔女的身份在和幾名自小就流落在人間的魔人攀談着,對她而言,這種感覺很奇妙,卻也有種說不上來的彆扭,畢竟她已經是魔而非人了,所以她如今無論說話做事也都帶有那種魔界之人的行爲準則,而這樣的行爲準則只有在遇到羅天的時候纔會消失,纔會讓她要用到早已拋棄的人的行徑。
畢竟除了羅天,整個人間已經沒有任何人認識自己了,可眼前的這幾名流落於人間的魔,他們卻分明還保持着或許是源自於靈魂當中的那種魔人所應當表現出來的舉止,也迫使了董戀雲不得不也魔界的方式來和他們交流,但這樣的交流方式就表現在羅天的眼前,就好似她變成了一位外交官,在試圖爲兩個語言不互通之人來進行溝通一般。
雙方交流的越久,董戀雲身上的不自在也就越發的嚴重,她的孤獨主要是來自於她如今的這種的這種孤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哪怕是她自認爲的一手造成,董家的劫難,姜小云、董敖的愈行愈遠,到頭來唯有羅天才是熟悉記憶當中唯一能和過去接軌,讓她不至於有一種迷失在了現在的感覺。
但是,羅天畢竟是屬於其他人的,不管是那杜曦瑤也好,還是魔界對羅天所探查到的其他那些有關係的女人也好,但都不屬於她董戀雲,如果有一天他也永遠離自己遠去的時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那一刻她可以徹底的拋棄掉人性人心,完全投奔於魔的懷抱了呢?
答案是否定的,畢竟董戀雲是在成長之後才被劫影以魔之儀式而入魔的,她的心性以及逐漸成型,而她對人對事的價值觀的判斷也同樣在慢慢的培育當中,這導致了入魔後的她一旦不被使命所束縛,而回到了正常情況下,必然免不了會去懷疑已有的過去。
而這也是那些釋道者門派從來不收半路出家的弟子,而只肯收幼兒同樣的道理。
就在董戀雲仍舊有一句沒一句的在和這羣魔人“尬聊”的時候,羅天的嘴角突然間浮現出了一縷淡淡的笑容,幾乎難以察覺,其實從這場聊天剛一開始,他就已經發現了破綻,而一直沒有揭穿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爲董戀雲那時還很投機的樣子,但越聊越發覺雙方能夠拿來聊天的實在是太貧乏了,畢竟完全來自於不同的世界,有着截然不同的眼界和價值觀。
而就在這時,羅天突然說道。
“你們就是幻海夜市的主持人?”
羅天的這句話一出口,頓時就讓原本還在打算下面該聊些什麼的董戀雲一下子就被鎮住了,而片刻後她的眼神中流淌出了疑惑,看了看羅天又看了看對方,最終慢慢的渡回到了羅天的身旁。
“什麼幻海夜市,什麼支持人,你在說什麼?”
對方臉上的詫異並不像作僞,當然也有可能是像人不懂神的感情一個道理,可能人也無從去分辨魔的表情是否作僞一樣。
不過這一刻對於羅天想到的東西卻已經完全的蓋過了“現實”,甚至於可以說羅天所想到的纔是真正的現實。
“呵呵,何必掩飾呢,你可是個難得一見的聰明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