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天明的時候,蕭青宇纔回來,他的頭髮顯得有些凌亂,眼眶紅紅的…紅色的禮服已經被露水沁溼了大半。就見他走到樑龍的面前,用嘶啞的聲音說“你騙我…瑾兒不在莫涼亭……”。
“我的人,死在莫涼亭。我也只知道她是那個方向……”,“瑾兒到底在哪裡!”蕭青宇衝他吼道,拽着他的衣領,吼道“你知不知道她會死的!如果找不到大夫…我,我要殺了你!”
“啪!”樑龍毫不客氣的給他一拳頭,看着他退後了幾步,才上前扯着他的衣領吼道“你嚷什麼嚷!你以爲我不擔心她嗎?你以爲,就你喜歡她?我也很愛她啊,可她不愛我!她寧願用自己來換你一命,你看看你什麼樣子!”說着,就把他推搡到椅子上,扯開他的衣服,一腳踩着他的肩膀,就把藥粉灑在他的傷口上。疼的蕭青宇只咧嘴!
“要不是她把你託付給我,我才懶得管你!”樑龍兇道“你醒醒吧,她走了,她不會回來的!她幫康顏定了這一局,爲保你蕭家,她起誓再不如朝堂,再不入遠京!你知不知道!她是夏國人!”
“我知道!可我也知道,瑾兒是我的夫人!”
“夫人,夫人,你夫人差點害死你一家!”樑龍吼道,粗暴的把他的傷口紮好,將他拽到跟前,厲聲說道“你知道私藏夏國奴隸是罪嗎!你知道,她若留在此地,你們一家都難活命嗎!你知道她若嫁你,她就是犯婦嗎!她留下,永遠都是奴隸!連一個下人都不如!卑微的活着,你願意看到那樣的她嗎!?”
“可是…不會的…不會的,她有戰功的。”蕭青宇顫抖的說着,看着如此生氣的樑龍,也是知道他的意思,可是,難道新皇帝真的會如此絕情?
“有戰功又如何?若是康顏,他絕不會放過一個夏國的復仇者;若是那延平皇,他也不會隱忍一個夏國人;她若留下,你和你一家人都難逃一死!”樑龍憤憤而叱,“你就當她死了罷……不要再深究了。”
新皇登基,號大同,赦免天下。奉已故的德天皇帝爲聖康德宗皇帝,奉已故的南陵王爲西康褒國公,尊王叔賢爲睛國公。承認靖國公私生子爲王侯君,名公子樑。
大肆加冕那些有功之臣,也將那些存有異心的臣子一一獲罪。初登帝位的康顏的確下手很快,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就將那些有悖他意念的大臣全部連根拔除。更別說那些起兵造反的人……只有蕭氏,平安的度過了這一次的劫難。
可真的是如此嗎?並不見得。蕭家表面上是受到封賞的,可是,誰又知道,自那天宮變之後,蕭家公子一天天的憔悴了下去。儘管新皇默許他在家休養,但是…
他整個人好像恍惚了很多,時常一個人坐在迴廊月下,面前擺着一壺酒,卻喝的是清茶。擡着頭,看着那一輪明月,一坐就是一個時辰……
沒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那個名字,那個人,甚至連自己都不敢去打聽。不敢去想,不敢追問…。
赤瑾這個名字,其實未曾被人忘記過,但是卻不能提起。就連新皇的賞罰分明,都忘卻了這個名字。沒有死後的褒獎,也沒有任何的冊封…她就好像消失了一樣,沒有人再提起過。宮變的三天之後,小侯爺樑龍來拜訪過一次,雖然沒有提她,但是卻將她留下的另一個東西交給他了。
那隻懶散的大花貓,她最喜歡的尖刀。
尖刀在蕭府留下來了,不比以前愛撒潑了,總是懶懶的讓蕭青宇抱着。這一人一貓,一起等着,等着…卻終究還是留下他一人。尖刀老了,病了,死了…
蕭青宇在花圃給尖刀下葬,給它弄了一個簡單的石碑,上面刻着它和他們一起上戰場的輝煌…尖刀也走了,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瑾兒…你到底是生是死…”蕭青宇看着那輪明月,彷彿又看見了她在月下起舞的摸樣,想着想着,又流淚了,他其實猜得出,那晚離開的赤瑾道如今沒消息,很可能已經不在世上了。但是,他還是期望着,哪怕是託夢…也很想知道她究竟如何。他不知道,在離他很遠很遠的地方,也有同樣擔心的那一個人,望着同一輪月亮。
大同九年初,遠京蕭氏再添新丁,就在那門庭若市的將軍府中,蕭青宇坐在亭內,一邊逗着膝上最小的幼女,一邊瞧着兩個兒子在練字,心裡頗有感慨。不想在她離開的七年之後,傾城一連給自己生了三個孩子…雖然她也沒有以前那般嬌氣了,但始終比不上自己心裡最深的那個人。
“爹……爹爹……糖,糖蓮子…”小女蕭槿坐在父親的腿上,趴在他身上,伸手去拿父親手裡的糖蓮子,瞧父親不給,有些着急了。
“呵呵~槿兒乖,少吃點,會牙疼的。”看着有些坐不住的女兒,蕭青宇笑了,把糖蓮子放在她嘴裡,哄着“今兒是最後一顆了,不許找母親要,知道了嗎?”,“恩恩~~”蕭槿
笑着,含着糖,就給父親臉上蹭上一口,笑了起來。
“哈哈哈~~”瞧她這摸樣,蕭青宇笑了,抱正了女兒,又看着兩個兒子,心裡感慨這世間過得真快…自己的長子君恆已經六歲了,次子君桐也快四歲了,就連這小女兒槿也一歲多了。這三個孩子中,他最在意的還是小女兒,因爲最想的她,所以取名便是槿。是諧音,也是思念…如今,最大的想念便是讓蕭槿快樂的成長,讓她衣食無憂。
看着笑容爛漫的女兒,蕭青宇不由而然的想起了赤瑾,雖然她不愛笑,但是笑起來的時候的確很好看。心裡正有些感慨呢,就聽見家僕匆匆跑來,喊着:老爺~~老爺~~~
“何事?怎麼如此匆忙?”蕭青宇抱着女兒站起來,兩個兒子也頓下筆,看着那家僕,不知道家裡吃什麼事了。
“老…老爺,您快去前堂瞧瞧吧,來了……來了,客人。”
“什麼客人?如此驚慌?我這就去。”蕭青宇奇怪道,喚道“君恆,照顧你妹妹。”,“是,爹爹。”蕭君恆從父親手裡接過小妹,跟着父親一起往前堂走去。
“我也去,我也去!”蕭君桐覺得有好玩的事情,便也跟去了,可到了前堂一瞧,才覺得沒什麼,不過是兩個和自己一般的少年。
“…你是……?”
同樣的場面,蕭青宇卻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這來訪的兩個少年,不僅瞧摸樣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年紀,而且這兩個孩子,摸樣的確有些像曾經的赤瑾。而且……大一些的女孩子,手裡竟然持着當年赤瑾那把從不離身的三菱刺刀。足以可見,他們之間的關係。
就見那褲裝打扮的女孩站起身,手裡抱劍行禮,“你好,我叫赤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