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皇帝這些年來也過得很不好吧,對林貴人的自責與悔恨,對沈墨昀的愧疚與不安,還有那些繁瑣的國事,光是這些都足夠弄垮一個人了。”蘇玲琅嘆着氣說道。
“是啊,這樣也算是一種解脫吧。”嚴玲瓏附和道。
“對了玲瓏,七日後可就是沈墨軒的登基儀式了呢,想想都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沈墨軒居然會成爲新一代皇上,我還以爲皇帝會把皇位傳給沈墨昀呢。”
嚴玲瓏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是這樣,畢竟跟墨軒比起來,顯然是睿王爺比較成熟穩重,能當大體些。”
“那我以後豈不是要稱呼你爲皇后娘娘了?”蘇玲琅雙手捂着臉,故作受驚狀,“趁你現在還沒當上皇后,我要趕緊跟你說好話,免得以後哪天我做錯了事,被你一刀咔擦了,那可就完蛋了!等你以後當了皇后,我就要抱緊你的大腿!你到時可別忘了我啊!”
嚴玲瓏有些無語地瞪了蘇玲琅一眼,“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可別白費功夫,抱錯大腿了。”
“沈墨軒這都快當上皇帝了,這離你當皇后的日子還會遠嗎!!”
說到這裡,嚴玲瓏的臉上似是閃過一抹落寞,聲音也有些低沉了下來,“他當了皇帝,自是要娶更多的妃子,比我好的女人可多了去了,誰知道時間一久,他會不會變心。再說了他是說過要娶我,但也沒說會將我冊封爲皇后啊。”
“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自信?”蘇玲琅有些好奇地探了探腦袋,“你以前不都挺胸有成竹的嗎?怎麼這會兒就變慫了呢?”
“沒有啊,我只是忽然覺得,墨軒跟我之間變得有些遙遠了。”
“怎麼會呢!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蘇玲琅伸出手拍了拍嚴玲瓏的肩膀說道:“不要因爲這個而有壓力嘛!沈墨軒雖然爲人有些不正經,但也不是那些負心負義的渣男,而且你當初之所以會跟他在一起,不也是因爲相信他的人品麼?所以到了這種時刻,你更加不能懷疑他,你還是要相信你的眼光!”
“唉,你說的倒也是,果然是人老了,開始想太多了。”嚴玲瓏扯了扯嘴角笑道。
“一把年紀了還要我這個小姑娘來開導你,真不害臊!”蘇玲琅也接着她的話調侃道。
“你才一把年紀呢!”嚴玲瓏哭笑不得地伸出手掐了一把蘇玲琅。
送葬隊伍已遠去,城內圍着的百姓們也漸漸散去,蘇玲琅二人也離開客棧,打鬧着各自回了府裡。
七日後,新皇登基,天灰濛濛的,明亮的星辰皓月纔剛剛落下,連太陽都尚未升起,沈墨軒卻早已在宮人的幫助下穿上了一身金黃色的袞服,他的雙手放在膝上,靜靜地等待着。
整個房間內都靜悄悄的,僅爲偶爾袞冕上的珠串會隨着他的呼吸擺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今日的乾清宮已經被宮人們整理打掃得煥然一新,但是室內的衆多擺設都沒有變動,沈墨軒的視線一寸寸地打量着這座熟悉卻又陌生的宮殿,與父皇相處的一點一滴,不時地從他心中劃過,引來一絲惆悵。
從今天開始,這座紫禁城中最尊貴的宮殿玉這個國家就要更換主人,所有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屬於他了。
父皇,我定當不負您的厚望,定會將安南國治理地更加繁榮昌盛!
洪亮的鐘鼓鳴聲打破了整座皇宮的安寧,也喚醒了沈墨軒的沉思,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之後便響起薛福海輕聲的通報聲,“殿下,時辰到了。”
“知道了。”沈墨軒應了聲,吸了口氣站起身來,清亮烏黑的桃花眼中已經滿是堅定與憧憬。
沈墨軒拉開大門走出宮殿的時候,鐘鼓聲已經鳴了三聲,那意味着禮部的官員們已經結束了在天壇、先農壇與太廟的祭祀,盛大而隆重的登基儀式即將拉開序幕。
乾清宮殿前,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早已等待多時,在他們的翹首以盼中,沈墨軒的天子依仗終於在城樓前停下。
由於是舊皇直接禪位,沈墨軒自然不用身着孝服,皇宮中張燈結綵,完全不同於以往的繼位,而整個儀式也是一片歡快而輕鬆的氣氛,利樂飄飄。
隨着沈墨軒下轎步行,緩緩登上通往乾清宮殿內的階梯,文武百官的視線也都全部落在這位向來風流成性的新皇身上。
在他們的眼中,新皇一身金黃色的袞服,龍袍上繡着的九條五爪金龍更加顯得尊貴而威儀,他的步伐均勻,每一步都堅定沉着,無數人的視線與注目似乎沒對他造成一死影響,沉穩的氣質令人完全不敢相信,這竟是以前那個吊兒郎當的四皇子。
沿着高高的臺階一路向上,沈墨軒乾清宮就坐,待他坐定後,在外等候多時的文武百官才依官階高低魚貫進入大殿內表道賀。
沈墨軒身形較瘦,寬大的龍椅對他來說還顯得有些大,儘管鋪上了軟軟的墊子,但他還是覺得硬邦邦的,坐得極其不舒服,原來這龍椅,也沒表面上看着那麼舒服嘛!居然還有那麼多人爲了這張椅子爭破腦袋!也真是腦子進了水了,在他看來,這把金黃璀璨的椅子,還沒他宮裡的那架軟榻來得舒坦呢!
底下正在上表道賀的官員們自然不知道此刻沈墨軒的心思,若是知道這位新出爐的皇帝正在嫌棄這張人人都想坐的龍椅,只怕會當場被他氣得吐血。
一旁的小側門裡,蘇玲琅和嚴玲瓏偷偷趴在門邊,探出腦袋看着外面正在發生的事,見沈墨軒那副嚴肅的樣子,嚴玲瓏不禁覺得好笑,看着蘇玲琅低聲說道:“墨軒這傢伙,平時看着吊耳狼當,沒個正經樣兒的,沒想到穿起龍袍來,倒也挺像那麼回事兒的啊。”
“是啊,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就變得不一樣了!要不是跟他認識這麼久,我都有點懷疑他了。”蘇玲琅也忍不住感嘆道。
“你們兩個,趴在這裡做什麼?”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嚴玲瓏和蘇玲琅同時轉過頭去,發現沈墨昀正站在她們身後,蹙着眉有些不悅地看着她們。
蘇玲琅朝他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小點兒聲!別被人發現了!”
“要看就出去光明正大地看!躲在這裡成何體統?”沈墨昀責備道。
“我們兩個姑娘家,怎麼能出去呢!”嚴玲瓏解釋道,“我們躲在這裡看,也是經過墨軒同意的,要知道這種大場面,說不定我一輩子就見這麼一次,怎麼能錯過呢?”
“誒對了,沈墨昀你怎麼在這兒?按理說沈墨軒登基,你不應該也在那羣人當中嗎?”蘇玲琅看着沈墨昀疑惑地問道。
沈墨昀抿了抿脣,“人多,煩。”
蘇玲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好吧,她應該猜到的。
沈墨軒的雙手扶着龍椅兩邊的黃金龍頭,俯視着底下匍匐跪拜的衆人,心中不由地感慨萬千,自懂事起,他滿腦子就只有吃喝玩樂,對於父皇偶爾說起的政事,他也無心理會,原本以爲這輩子就只會寡淡無奇地生活下去,可如今卻成爲了萬人之上的皇帝,唉,只能感嘆人生無常。
雖然父皇原本是想要將皇位傳給二哥的,奈何是二哥無心繼承,最後他與父皇相商,把他給推上了皇位,其實他自個兒也不想當這個皇帝啊,整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還不如當個閒散皇子來得舒坦。
雖然心有怨念,但事已成定局,他諸多抱怨又有何用呢?
直到新任司禮太監班鉞開始宣讀詔書,沈墨軒才又將心思放在了登基儀式上,詔書讀完,他的皇帝身份便正式確認了下來。
薛福海從一旁的宮女手中接過一方木匣,小心翼翼地將其打開,木匣中放着一方雕刻着盤龍的玉璽,旁邊放着一根金符,沈墨軒知道,這就是象徵着最高皇權的兩樣東西——六方玉璽中的皇帝之璽與掌管天下軍隊的金符。
薛福海淡笑着躬身將木匣交到沈墨軒的手中,沈墨軒看着那枚玉璽,眉頭微微動了動,在他的印象裡,這似乎跟父皇平時使用的那幾枚也差不多。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時,有人率先跪倒在地高呼起來,在有人帶頭的作用之下,衆大臣、侍衛及將軍都不約而同得一排排跪倒下來,口中高呼萬歲,乾清宮寬闊,本就有迴音的效果,將無數人的呼喊聲增幅,如同地動山搖版震撼。
沈墨軒的心神終於收了回來,原本還有些許不相信,但在此刻也都變得煙消雲散,他知道,底下那麼多人,定有很多人對於他的繼位很是不服,但這些不重要,日後他定會讓這些人心服口服。
“皇上,該讀即位詔了。”薛福海在一旁提醒道。
沈墨軒微微頷首,看着底下衆人開始宣讀即位詔。所謂的即位詔,不過是一套固定的儀式,也就是登基大典的最後一項儀式,又新皇先聳列祖列宗、皇明基業,接着再開始讚美先皇,將前一代皇帝吹得無比聖明賢德,再然後便是述說自己登基做皇帝的經過與感言,同時宣城新朝的年號,最後,沈墨軒還必須以新任皇帝的身份,說出新朝的治國方針。
“朕以弱冠,統承鴻業,仰承父恩,殷勤教誨,鉅細無遺,迨親政後,振奮圖強,敬報父恩,爾等百官,文武皆賢,股肱之臣,贊予重用,光昭舊緒,愈茂新猷。”沈墨軒將這段繞口的治國方針順利地背完後,總算是鬆了口氣,這些話他可是想了很久很久,最後還請二哥和薛福海一番改過之後才最終定下來的。
裡面最重要的一句就是告訴百官,自己這個新任的皇帝還是會器重前朝的大臣們,並且會繼續任用他們共同治理天下,只有這樣才能安定由於改朝換代而開始浮動的人心。
當大臣們再次跪倒高呼萬歲之後,沈墨軒終於露出了今天最動人的一抹微笑,因爲他知道,這個磨人繁瑣的登基大典,總算是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