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燭光下是幾個碩大的餐盤,相比於盤子,其中盛放的食物分量實在是有些感人,不會比一泡貓shi多到哪裡去。
而餐盤中擺放食物的樣子也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貓shi一樣的魚子醬,狗shi一般鵝肝,還有羊shi一般的香腸。
或許這桌子上唯一能看的就是那金黃色的烤麪包片,但是陳安實在無法接受指甲蓋大小的一片面包竟然能賣出黃金的價格,雖然兩者顏色看起來很像,但完全不是其魚目混珠的理由啊。
好在他現在扮演的角色是一位紳士,否則當下就能衝過去這家據說全市最貴餐廳的老闆給掐死。
稍稍地爲將要支付的幾千大洋默哀了片刻,陳安強行將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女生身上。
女生樣貌不醜,完全不是平時想象的女學霸形象,她長髮如瀑垂下,反而顯得有幾分溫婉,五官看起來比較立體,不算驚豔但非常耐看,唯一美中不足的或許就是平時疏於保養,皮膚顯得有些粗糙。
這次見面對方也是畫了妝的,但看得出來她並不擅長這些,薄薄的粉底並不能將這瑕疵完全掩蓋。
經過方纔的介紹,陳安知道女生叫耿雲倩,二十六歲,博士在讀。
“菜差不多上齊了,不用客氣,隨便吃。”
陳安也是第一次經歷這陣仗,不過到底見多識廣,心思也不在相親上,因此暗地裡吐槽了一遍桌上的菜品就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當然,說出的話也並不是多麼符合當前的氣氛。
不過也正是這暴發戶式的熱絡,緩解了女生的緊張,她小聲的“嗯”了一聲,就拿起金色的小勺子,舀了一勺魚子醬放到口中,隨即細細的黛眉皺了起來。
這玩意說着高端,其實還真不是誰都吃的慣的。
而看她眉頭皺起來,陳安也有些撓頭。
他是帶着誠意來的,上次放了對方的鴿子,這次就想聊表歉意,所以選了一家最貴的餐廳,可現在看來除了菜品的價格讓對方更緊張更疏離外,簡直一無是處。
本來以他的手段若是有心討好誰,不至於把事情辦成這樣,可實在是心中裝的事情太多,沒工夫去了解一下對方。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他並不是真的來相親的。
事已至此,陳安乾脆吁了一口氣,不再做無用的事情,開門見山的向女生道:“聽說,你是學歷史的?”
女生抿嘴嚥下口中的滑膩膩的小顆粒,忍着噁心,道:“中國古代史。”
陳安眼睛一亮,道:“哪個方向啊?”
“先秦文獻。”
陳安心道很接近啊,不過看女生的樣子感覺又有些鬱悶。
對方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看起來有些像是在敷衍,並沒有說到自己喜愛專業的興致盎然。
陳安能看得出,一開始見面時,女生雖然表現的非常平靜,但內心應該是對他放鴿子的行爲極度不滿。但在他選了這麼貴的一家餐廳後,這種不滿稍稍釋去,更多的是顯得有些緊張。
所以當下對陳安態度,應該不是針對陳安,而是真的對這個話題沒有興趣。
進而由此可以推斷,對方根本不是黃旭大姑介紹的什麼高材生,其實和普通女生一樣,僅是爲了拖延找工作的時間才考研讀博的,和興趣愛好、人生規劃、職業理想什麼的完全不掛鉤。
此時,陳安對對方能幫他找到鄒衍的下落幾乎不抱什麼希望了。
五方術士在這方世界的歷史中,本就如神話傳說一般,僅有一鱗半爪的記載,很多人都未必知道。如果不是興趣愛好釋然,根本不會關注。
期間,陳安稍稍將話題往《始終》和《主運》兩篇言論上引了引,果然耿雲倩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不過就算如此,陳安也沒有拂袖而去,反而依然表現的非常熱情。
這當然不是爲了扮演到底,而是更看好對方這條線。
對方雖然是個“混子”,但她的導師同學們未必都是如此,總會有些因爲喜歡才選擇這個學科的人在。
至不濟也能給陳安指一個方向,給他一個渠道。
不過就是這一點,恐怕也很難完成,看對方的樣子應該對陳安挑起的話題很不感興趣,但卻沒有主動的轉移話題,從這一點可以看出應該是對陳安這個人不感興趣。
水月鏡花、愚神弄鬼這兩門神通皆是些騙人的玩意,在操控人心方面分外有建樹。目前陳安雖施展不出這等手段,但在窺伺人心方面卻很有心得。
女人或許是天生的演員,這位耿博士更是內向不外露的性子,可通過之前的交流,以及當下的表現,陳安還是能夠看清她部分心思。
那日放了她鴿子估計就已經被她記恨在心了,女人的心眼明顯不大,但在親朋的勸說下又不好強硬起性子拒絕,於是今天就來了。
或許他今日只請貴的不請對的的誠意稍稍讓其改觀,但顯然效果並不大,女人性格柔軟卻自有一股心氣,不會被這些外物所左右。
再加上他今晚表現的土豪面孔也顯然爲對方所不喜,兩人之事以陳安所見,當是黃了九成九,之後再不聯繫就是對對方最好的回答。
也是他這段時間太忙,沒有做到知己知彼,否則事情在他有心經營下,當不會鬧到這一步。 _ttκǎ n _c○
不過總也不算全無收穫,起碼對方的身份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這重點大學的圖書館怎麼都得比市圖書館藏書多的多,其中或有用得着的信息。
而若僅是去對方的學校看書,當也不需要非得有個熟人什麼的。
在飯後送對方回去的路上,陳安就在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書中沒有,還可以再和對方聯繫,不談男女之事,只以一個求教朋友的姿態,想來以對方不善拒絕的性子,當不會拒絕什麼。
很多事情,其實是越簡單越有效。
當然,這其中還存在一個難點,就是自己想要了解的東西不好直言相告。
這其中倒也不是有什麼難言的,僅僅只是不能說出鄒衍的名字,或者引導他人說出鄒衍的名字。
一開始陳安心中還覺得有些奇怪,當他知道這個世界的歷史中竟然有着鄒衍的名字時候就很是困惑。
就算對方想要在這個世界留下印記也沒必要非得把自己的名字暴露出來。
當初陳安化身禹皇,或編纂道書,用的都不是他自己的名字,爲的就是怕被鄒衍找到線索,確立因果聯繫。甚至當初記述小說時還換了好幾個筆名。
可即便是筆名也有着因果聯繫存在,只要對這個世界產生影響,照樣會有印記收穫。
所以就算真的像是他猜想的那樣,鄒衍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印記,根本不需要用本名,隨便擬個名字,又隱蔽又實惠。
可當他現在真想要找尋這個名字的信息時,才發現這其中竟別有機心。
因爲任何唸到,寫到,想到這個名字的人都會被鄒衍所感知。
這是大羅天尊就擁有的真名印記,到得清淨天時更是會變成唯一印記。
念動,即可知。
陳安有着無相本質,還不怕什麼,但其他人卻是沒有,也就是說,他只要引導身邊的人說出或想到“鄒衍”這個名字,立刻就會被鄒衍察知他的所在,十分可怕。
所以即便是能和一些學究討論相關的問題,也只能大而範之的去了解。最終的推斷還是得他自己來。
這個難點在自己查書上也同樣存在,不可能直接去搜尋關鍵詞,或者找人幫忙推薦。
只能將凡是涉及這一時期的書籍都找過來看。
這就複雜了,因爲世界本身的壓制,他沒有全知全能乃至一目十行的能力,以他一個凡人的能力,看完那浩如煙海的書庫想來頭髮都白了。
況且他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或許可以雙管齊下,從耿雲倩那裡獲取人脈關係,幫忙篩選出一個範圍,再仔細查找,自己推算,這樣當可省力一些。
那麼問題又回來了,還是得拿下或者交好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實際上自有心氣的女孩。
皺眉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學校門口,陳安摩挲着下巴,思考着對策,冷不丁的旁邊響起一個女聲。
“咦,老闆,你在和耿老師相親啊?”
陳安嚇了一跳,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去看說話的人是誰,而是自省了一下自己臉上有沒有流漏出什麼猥瑣的表情。
當前時代可是個法制社會,剛剛他想着事情,不自然的就盯着耿雲倩的背影看了許久,若是被人誤會成色狼就麻煩了。
尤其是現在還是在學校門口,對於那些學生來說,其中出現什麼愣頭青都不意外,他現在遵循的宗旨是低調做人,可不想被個愣頭青弄的沒臉。
好在他剛剛僅是沉思,倒沒有什麼其他的不妥。
回想起這點,才心安的轉頭看向來人。
對於有人靠近,他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大學城本就是繁華地帶,現在又不算晚,人來人往的熱鬧一些也十分正常。只是面前這人卻讓陳安有些怔然。
方纔聽聲音還以爲是個熟人,可看樣貌陳安又十分確定自己絕對沒見過,不由疑聲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