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是來到了一層的辦公區域。 這整個三鎮的樞,可謂全被他交給了溫良,他自己當了大半年的甩手掌櫃的,儘管他最初拉扯起這麼一支隊伍的目的是幫他迴歸原,但也不能真的完全不管,該有的關心,還是應該表示一下的。
所以陳安今天來此表現表現,鼓勵一下大家的積極性。
陳安首先看到的是正在忙碌的溫良,老頭子這麼久以來可能連五層他自己的居所都沒去過,一直在此處辦公,表現出極其高昂的工作熱情,讓陳安汗顏不已。
都沒好意思打攪他,徑直來到了屬於自己的那間辦公處所,這裡明顯是一間廂房改建的。他本以爲沒人便直接推門而入,卻不想一眼看到了兩熟人。
“統,統領,你,你怎麼來了?”阿梨目瞪口呆,旋即又發現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彌補道:“不對,您,您應該來,哦,又不對,是,是……阿梨給統領見禮。”
沒在意阿梨的手足無措,陳安看向另一邊滿臉通紅連見禮的話都沒憋出來的姜梓道:“你們怎麼在這?”
“來輔佐統領您呀,”姜梓依然喏喏不能言,原本潔白的雙頰,現在都能滴出血來,還是原本活絡的阿梨迅速的恢復了過來,接過話頭回答。
“哦,”陳安頷首,也是,她們是自己的僚屬,自己常駐綶城,她們自然要跟隨身邊。
“你們兩嗎?”
“是的,小瑩和琳姐留守族地聯絡,只有我和梓梓過來了。”說到這裡阿梨也有些鬱悶,沒想到綶城事情這麼多,什麼地方都缺人,一個人都要幹好幾份活,來了有兩三個月了,天天忙到晚,連去面見陳安時間都沒有,早知道叫大家一起過來了。
“聯絡族?我記得這不是,呃,姜梓的事情嗎?”
陳安有心喊“梓xiao jie”,但現在對方是自己的僚屬,這麼喊好像不太合適,跟着阿梨叫梓梓吧,又顯得太親暱了,於是乾脆直呼其名,反正東荒不講究這個。
“琳姐有了身孕,梓梓憐惜她長途跋涉辛苦和她換了。”
“哦,原來是這樣。”陳安沒想太多,那日見馮琳也有雙九年華了,東荒這邊普遍成親早,說不定這都不是第一胎了。
他本是個甩手掌櫃的,對自己僚屬的私人情況也不是太關心,這麼互相交談兩句,也算是打過了招呼,於是道:“你們忙吧,我去裡間看看。”
陳安說着越過這間廳堂,進入了裡間,實際這裡纔是陳安辦公的所在,外間不過是僚屬居處。
一進門,在陳安面前的是一張待客用的方桌和四隻木椅,此處也是待客區域,再往裡,又以屏風隔斷,有一面牆的書架擺設在內,一張書桌在書架之前,旁邊還有一張胡牀,以供主人日常休息,如此佈局不可謂設想的不周到。
只是陳安卻無福享受這些,他剛繞過屏風,目光被書桌那堆積成山的案牘所吸引,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怎麼會這麼多,溫良也太心了,竟然事事都向自己彙報。
沒辦法,既然要表現,那幹吧。
陳安狠了狠心,坐到書桌之前,埋首案牘之。他有預感,可能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要這麼度過了。
……
傅恆暈暈乎乎跟着大部隊迴歸,暈暈乎乎地看着俘虜們被押回水牢,暈暈乎乎地帶着一堆蔚藍晶石和破爛紗衣回到自己等人的住處。
洌湖島一荒島,哪有什麼住處。此處天氣又寒,茅草屋木屋建起來一點用都沒有,而石屋……靠着幾百個礦奴開山採石,再建房,那怎麼可能。所以大家住的不過是島的山岩洞穴。
回到這裡,顒圖大力拍着傅恆肩膀道:“兄弟今晚乾的不錯,放心吧,下回有這好事還叫你。”
“顒圖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傅恆從頭到尾都是懵的,現在回來了,抓住機會趕緊發問。
顒圖笑着環顧一圈,發現其他幾個新人也是一臉迷惑,便道:“一起幹過這事也算是自己人了,反正還有一兩個時辰天明瞭,也不值當再去睡一覺,和你們說道說道,天亮之後,大家再一起去享福。”
清了清嗓子,顒圖繼續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你們也親身經歷過了,我們不過是把一些稀有的物品搶來,在冰堡的崽子們那裡兌換武器,藥品,烈酒,美食……等等。整天在這啃那些乾硬的饅頭,和毫無滋味的肉乾,嘴裡都要淡出個鳥來了,明天一定要弄壺好酒犒勞一下自己。”
“那……那我們搶的是些什麼人?”一個有些遲疑的聲音響起,來自傅恆身邊一個略顯弱的男子,他名叫魯宵,和傅恆算是一批被送島來的新人。
“人?”顒圖不屑道:“那哪裡是什麼人,不過是些泉客。”
“泉客?”傅恆一怔,接着脫口而出道:“鮫人。”
其他人也有些fā lèng,南海出鮫人,北海隱泉客,這是大乾地理志的內容,四海之內多有傳頌。在很多人認知,泉客和鮫人其實是一個物種,可實際還是有些差別的。
儘管他們都能泣淚成珠,織綃綺麗,但卻一個水居,一個陸居;一個人身魚尾,一個卻是雙腿魚鱗。不過因爲他們很多特性相近,人們還是習慣性地將他們都稱之爲鮫人。
因此聽了傅恆所言,顒圖含糊道:“差不多吧。”
衆人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東荒因爲人口稀少的緣故,對人命還是很看重的,甚至都沒有死刑,氏族部落間的爭鋒,更多是採取鬥將的形式,算偶有誤傷,也是那僅有的幾個人,像今天這種大規模械鬥,直接幹掉對方反抗者的行爲還是很少見的。
所以大家都有些不太適應,但一聽說那根本不是人,心裡的負罪感總算是減輕了不少。
只是心還是有些彆扭,那些會恐懼,會流血,會求饒,會哭泣的傢伙真的不能算是人嗎。
“好了,大家幸苦一點,今晚不休息了,把手頭的東西清點登記一下,差不多該天亮了,等會一起送到佟霸那裡,讓他去和冰堡的崽子們交涉,兌換物資,明晚我們能有舒服日子過了。”
一陣忙碌,大家把昨夜的收穫全部清點了一遍,確實是好大一筆資財,因爲連那些破紗衣都是鮫綃,遇水不溼,遇火不燃,價值連城。其他的是星沙有一大堆幾近一人高,鮫珠也有百十斤的樣子。
將這些東西紛紛送到佟霸處,由顒圖親自盯着,這沒傅恆等人什麼事了。
本來可以休息一下,畢竟昨晚忙了一宿,但傅恆睡不着,隨便找了處泉口坐下,拿起篩子淘星沙。洌湖島雖然四面環水,但星沙可不是在洌湖淘,而是在洌湖島的幾處溫泉口。這裡的泉眼將地下的星沙礦隨着泉水噴出,混着泥沙沉澱在溫泉口,只要拿着篩子細細篩淘,一天起碼可以淘到小半袋,足以從冰堡守衛那裡換取兩天的口糧了。
這個泉口邊已經有了幾個人,傅恆也不在意,隨便找了個認識的人身邊坐下,還自然的打了聲招呼。
“老秦,早啊。”
那人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怎麼來了?昨晚忙了一宿,不和他們一樣去休息休息?”
傅恆一驚,小聲道:“你知道我們昨晚去幹嘛了?”
老秦笑道:“瞞不過人的。”
傅恆默然,過了一會才道:“老秦,他們時常這麼搶掠嗎?”
“也不經常,畢竟那些水人很久纔會內遷一次,估計又是海出了什麼變故。”
老秦說着,手法嫺熟地舀了一筐泥沙,用力篩動,沙石和着水紛紛落下,只有星星點點的閃亮物質殘留在篩子孔洞周圍的特製絨毛,然後把篩子地給傅恆,再隨手取用一張新篩,繼續舀砂篩動。
岸邊的傅恆熟練的接過老秦遞過來的篩子,用刷子將其的閃亮物質刷下,儲存在一個巴掌大小的袋子。然後將篩子清洗乾淨,重新置放在岸邊等待老秦取用。
他一邊慣性地做着這些,一邊習慣性地調用氣力衝擊脖頸間的鎖魂環。
這玩意鎖住了他一身的炁,秘術神通全都使用不了,除了格鬥武技外和普通人也無甚區別,且還不能輕易取下,否則刺入脊髓的那一端會瞬間bào zhà,天仙大能這麼一下也是有死無生。
不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這裡已經到了東荒邊境,煞氣不重,元氣大海儘管依然沉重不可調用,但真意法理的扭曲卻不甚嚴重。他以前gōng fǎ使用對敵卻是不夠,但僅僅只是調用積蓄的氣力衝擊桎梏還是可以。
這股氣力雖然不強,但水滴石穿下,早晚有一天能將頸間枷鎖蠶食毀壞,再復往日神通。
“啊……”
突然,淒厲的慘叫聲傳來,傅恆等人都是一驚,均是不明所以,唯有老秦臉色一白,抓住傅恆問道:“你們昨天把那些水人俘虜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