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安再次站到綶城城門前的時候,不禁有些唏噓之感。
其實他離開也不過四五天時間,半天的路程,但給人的感覺卻好像是出了一趟遠門,尤其這幾天都在夢境之,時間概念不清,將他這種錯覺放大了不少,使得他回來之後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再加見得他迴歸,親自迎接出來,一臉激動之色的溫良,也讓他莫名的起了幾分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或者在夢待了經年,這才一朝得醒。
他卻不知,溫良也是真實情感流露,當然不是和陳安有是什麼基情,而是陳安不在,他便失了主心骨。
前一陣子,陳安出城清理災級妖魔他還不覺得,但在之後進入那詭秘的城堡徹底與綶城斷了聯繫,他才慌了起來。這種慌好像是陡然失去了能爲自己撐腰的靠山一樣。
在原做允王教學時,從來沒有這種情況發生,允王算外出月餘不歸,他也能把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等待允王迴歸查閱。可現在陳安才離開幾天沒有消息,他開始坐立不安,且不止他一人,滿城下都處在一種恐慌的狀態,甚至包括他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兄弟,和一向沉穩的弟子金明。
仔細思考現在與過去的狀態對,溫良無奈發現,這不是他們心裡素質變差了,而是東荒的特殊情況決定的。
在大乾時,個人勇武不能說沒用,但也確實不能成爲關鍵,它受制於很多因素,如神兵,如法寶,如陣法。天仙大能都不敢說自己縱橫無敵,可能一個傳承久遠的世家能有讓天仙大能栽跟頭的東西,哪怕這個家族裡連個天象武者都培養不出。
而且大乾還有一套整套完善的制度體系,嚴格的律法,門派世家都被壓的死死的,何況形單影隻的大俠小俠。
好像當初,陳安看似慢一步沒恢復天象巔峰的戰力才被誣陷爲殺害馬家一家的兇手,但實際他算實力盡復,也只能束手擒,用法律武器爲自己開脫。不然只能亡命天涯,或遠走海外,或逃往西域,與被髮配東荒也沒本質區別,反正原待不了。
所以在大乾想要贏,想要位,武力只是一個考覈標準,智謀纔是決定成敗的關鍵,會鑽法律空子,會拿體制作章練的一身好武功重要的多。
但這一套標準在東荒不適用了,這裡沒有強悍到能改天換地的神兵法寶,即便是從外面拿進來,也會被那種扭曲法理的力量所侵蝕,陣法蘊含的法理奧義同樣也施展不開,一切涉及真意法理的東西,在這裡是個笑話。算是被所有人奉爲聖典的神通,其實也是yān gē版的,只取其力,不取其意。
這一系列的狀況,導致血脈論,個人英雄主義在東荒大行其道,算在百年前的大戰從乾軍身學了很多玄器和機械武器的製作方法,也頂多能威脅一下高品,像超品一品等還是戰場的決定性力量。
不止是他們的武力,還有名號,都能對對手造成傷害。英雄的名號像是一面旗幟,可以讓所有人匯聚在他身邊興起一個氏族,可以凝各大氏族的力量建立一座城邦。
陳安不止自身有超品的實力,算是十二連城的頂尖,更是取得了高陽氏層的認可,算是高陽氏分封出的諸侯封君,已經具備旗幟的特性。
他不在,綶城不止失去了那可以匹敵一城的強悍武力,也失去了能夠讓人心安定的旗幟。
想通了這一點,溫良除了無奈是有些釋然,心隱隱對綶城更多了一絲歸屬感,他倒沒想過要背叛陳安,捧金明位,不是做不到,只是太過吃力不討好。
因爲想要做到這一點,首先需要金明逆天的立刻達到的超品,這個看其出關後的表現,倒是不難達到。只是其次需要本地勢力的認可,卻很難很難,不說本地人和外來人之間存在的矛盾,是氏族人和其他勢力之人間的隔閡也不是這麼好抹平的。
但這卻是最關鍵的一點,不得十二連城本地人的認可,不得高陽氏的分封,是野人,是其他勢力,野人算再強悍,也不會被十二連城的高層所信重。
金明想要做到和陳安一般得到高陽氏的信任,除非立成超品,再被觀察十年以,纔有可能被吸收進族議會。
所以說陳安絕對是個特例,他的成功可以算是不錯的運氣加出衆的演技共同作用的結果。
首先他稚嫩的外表和刻意表現的言行,讓姜露寒等高陽氏的高層覺得他只是個懵懂少年,心防備自然降低。
後來又因爲他在逃亡過程,願意留下陪伴主尊,以及發現墟級妖魔屍體的事情,計算功勞被獎勵去神通閣任意觀看使得高陽氏的人出現錯覺,以爲是他們把陳安一步一步的培養到了這個高度的,算是自己等人一手栽培的,可以被真心接受。
再之後是整日的與沈林廝混在一起,人言: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一個人整日裡與另一個人混在一起會被別人打與那人相同的標籤。因此在高陽氏的一羣人眼,陳安不算是外來,而是和沈林一樣自小在東荒長大的僑民,心的隔閡自然少了很多。
如此種種,才造了陳安的今日。
想通這些,溫良福至心靈,再不掩飾內心的激動,大步前對着陳安拜倒道:“主公,您可算是回來了。”
陳安一怔,不明白溫良怎麼把稱呼給改了。在東荒叫執事統領其實只是僱傭或合作關係,但叫主公可是有別樣深意的,這是以家臣自居。陳安不覺自己出去轉了一圈,怎麼有了收服溫良的資本了?
他雙眼一眯,本想說些試探的話語,但想及溫良來到綶城後的表現,怎麼都稱得一聲勞苦功高,互相試探難免讓功臣寒心,於是索性直接問出道:“溫老何以如此?”
溫良自也無虛言:“外來之人,受限於東荒地理,難施抱負,只有團結一致才能打開局面,但如何團結?”
不待陳安反應,他自問自答,一副激昂模樣,彷彿年輕了幾十歲:“當然是要擰成一股,形成建制,常言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如今有主公在前,帶領大家,再以完整制度規範之,必可令所有人擰成一股,共同進退。”
陳安聞言,眼前一亮,他自暗司密探開始,到現在跟着高陽氏走,等於都是在混體制,卻從未想過自己建制。高陽氏把他分封在這,等於算是讓他自己規劃,三鎮,不,四鎮的未來。帶人燒殺擄掠他擅長,但讓他建立制度,發展勢力卻有些強人所難。他自從來了三鎮之後一直都過的渾渾噩噩,索性自己修煉,不管其他,但今日聽了溫良所言,立刻有了無數思路,有醍醐灌頂之感,立時朝溫良拜道:“還要請溫老,幫我。”
“主公無需如此,先回到塢壁,待我爲主公細細謀劃。”
溫良今日也收穫不小,他本身患隱疾,武道無望,一門心思的想着施展自身才華,輔佐允王爭嫡,奈何帝雲庭太過逆天,根本不給其他皇子半點機會。所以被髮配東荒之時,他已心喪若死,只是沒想到來到東荒後,發現這裡竟是個羣雄爭霸的局面,他還能有一展才能的機會。
一開始,他只是想利用陳安在東荒站穩腳跟,可今日的頓悟,卻讓他突兀地發現陳安實在是捏了一手好牌,如此還不知道抱緊大腿,奉獻忠心,那他真是白長了一把年紀,所以立時先把位置擺正,再圖謀日後。
“善。”陳安道了一句,與溫良把臂同歸。
進城之後,溫良興奮的去規劃綶城未來,陳安則回到自己的居處,見到了剛剛從閉關處出來的沈林。
他首先向陳安招呼道:“你還好吧,出來沒見你,大家心都要散了。”
“我的不是,”陳安笑語了一句,作爲主心骨、旗幟,他可以外出年許不歸,但必須有確切的去處,安全的信號,而去絕地探索遺蹟失聯這種事,一天都多。
“還沒恭喜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貨大半年時間總算沒有白費,不止突破了高品,還厚積薄發一舉衝到了三品之列。
“應有之意,有什麼好慶賀的。”一絲欠打的笑容在沈林面浮現,寓意與他話的意思完全相反,好像在說:“快誇我,繼續誇我,不要停。”
陳安當然不吃這一套,轉而講起此行的一些不解之事,讓沈林這個萬事通給他解答,惹的後者一臉幽怨之意。
不過很快,這抹本是假裝出來的幽怨之意,被無限的回憶和憂傷所取代,沈林像在瞬間變了一個人,語氣滿含複雜滋味地道。
“寒叔想讓你取曦珺?他還沒死心啊,也對,今時不同往日,也許他真的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