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天洛一進去,就見那老鴇正湊在赫連紫月的身邊,滿臉堆笑,道:“那個,您是要挑個俊的還是俏的?”
這算是行話,俊的呢便是小倌兒,俏的呢便是美嬌娘。男女都有,任君挑選。
那老鴇問得含蓄,赫連紫月也不玩那些彎彎繞兒,直接道:“都不找,走路累了,進來歇歇腳,喝杯茶。”
百里奚和聽到這話,眼珠子差點沒瞪下來。您這麼大張旗鼓地進了春紅院,就是因爲走得累了,進來歇腳、喝茶?
那老鴇聽了,當即沒了好臉色,道:“要是爲了歇腳、喝茶,客官只怕是走錯了地方。”
赫連紫月也不惱,順手一招讓曹爽站了出來,道:“哦,這是九門提督家的公子,要不你跟他講講理?”
曹爽一聽這話,當即挺胸擡頭,站得很是威風。
九門提督,掌管京城兵馬,若是觸了他的黴頭,胡亂安插個窩藏亂黨的罪名,就可以分分鐘拆了她的春紅院。那老鴇在京城混跡多年,這點道理豈能不知?故而那老鴇一聽曹爽的名頭,立馬又換上了一副笑臉,道:“好,好,您幾位且先歇着,我這就命人上茶。”
送茶的時候,老鴇特地找了春紅院最豔的女子來送,可眼見着這女子貼着曹爽的身體走了過去,那曹爽竟沒有任何的反應,仍是昂首挺胸地站着,對那女子,連看都沒看一眼。
茶送上之後,那老鴇見無計可施,只好臉上堆着笑,略帶忐忑對着曹爽問道:“客官,這茶也上了,老身斗膽問一句,您不是要拆了這春紅院吧?”
曹爽仍是冷着一張臉,氣勢十足,道:“這你就要問我們院長了,我不知道。”
那老鴇只好再次轉向赫連紫月,問了同樣的話。
孰料,赫連紫月微微一笑,道:“不,不妨實話告訴你,我今天來啊,是來看戲。”
這話讓老鴇更懵了,她料定眼前這個絕色女子不知道春紅院裡的規矩,所以纔會鬧出來這裡看戲的笑話。於是,她耐心地解釋道:“姑娘,這裡啊,是尋歡作樂的地方,沒有人來這裡唱戲給你看的。你要是想看戲,出門向右拐,走不到二百步就有個戲園子。那裡的戲啊,可是京城裡最好的。”
赫連紫月懶洋洋地擡起頭,道:“誰說這裡沒戲看了?這裡待會兒要上演的戲,只怕是要比京城所有的戲園子裡的戲都要精彩呢。”
老鴇一聽這話,當即沒詞兒了。左右赫連紫月在這裡也礙不到她什麼,她願意喝茶就喝茶,願意看戲就看戲,隨她去!
如此一想,老鴇便不再言語,陪着笑離開,轉身去別處招呼客人。
百里奚和拿手指戳了戳沅天洛,道:“她這是唱的哪一齣啊?”
沅天洛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他安靜下來。因爲,最精彩的時候就要來了。
就在這時,從樓上跑下來一個白花花的人。這人之所以是白花花的,是因爲他渾身上下除了一個褻褲,再無其他衣物。那人慌慌張張地順着樓梯疾奔而下,驚慌之中看到赫連紫月等人,忙遮着臉就往回跑。
赫連紫月輕笑一聲,道:“喲喲喲,這是誰啊?這模樣俊的,快轉身讓我們看看……”
赫連紫月開口的瞬間,不知從哪裡竄出兩個人影,結結實實地擋住了那人的去路。
在別處招呼客人的老鴇一聽,又看了看那白花花的男子,當即笑容滿面,湊到赫連紫月身邊來,道:“姑娘,我們春紅院裡的小倌兒可是京城裡最好的,你要是看上了,我讓他服侍你,怎麼樣?”
赫連紫月滿臉笑意,擡頭看着那老鴇,道:“你確定?”
那老鴇是個通透的人,見赫連紫月方纔還一張冷臉,眼下卻笑得這樣燦爛,定是看上了這小倌兒,當即連連點頭,道:“若是姑娘中意,可是他天大的造化。”
赫連紫月頰上笑意未減,從袖子裡拿出一張銀票,向前遞着,道:“那就看你的了,若是今日事成了,這一萬兩銀票就是你的。”
當老鴇當即兩眼放光,伸手就要接過銀票。誰知,當她的指尖就要碰到那銀票的時候,赫連紫月又將銀票縮了回去,道:“看把你心急的,總要把事兒辦成了才能收銀票啊,總不能壞了規矩不是。”
老鴇臉上仍是陪着笑,道:“那是,那是。”說着,老鴇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朝着那赤着身子的男子走去。
這時,在一旁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這個說:“這就是陛下親自相邀的赫連紫月?還說什麼有匡扶天下之才,狗屁!”
那個說:“就是就是,原來也是個沽名釣譽之徒!”
“你看,那赫連紫月身後都是她的學生,公然帶着學生來春紅院,真是夠不要臉的。”
“簡直就是誤人子弟!”
……
一時之間,說什麼的都有。他們說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故而說的話一屋子的人都能聽到。
曹爽是個急性子,聽到這話如何忍得,衝着那幾個說得最兇的人喝道:“說什麼呢?閉上你的狗嘴!”
身後的赫連紫月呵呵一笑,道:“曹爽啊,你還是年輕,對付這類人啊,直接捆起來塞上臭襪子就是,跟他們費什麼話,不嫌累得慌!”
曹爽一聽頭就大了,這說話的人可不在少數,還能都捆起來?
赫連紫月像是從他的遲疑中看出了什麼,指點道:“也不用都捆,就那個戴紅帽子的,還有那個腰間掛白玉佩的,還有那個邊兒上手指頭有點粗的,這三個,捆了!”
曹爽心裡雖然還有點忐忑,可聽到赫連紫月如此說,也就不猶豫了。他順手招呼了幾個人,衝着那三個人就奔過去了。那三人眼睛滴溜滴溜轉,一致地看向了那被老鴇問個不停的白花花的男子,卻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了,也就乖乖束手就擒了。
曹爽尋了個長繩子,將這三人困在了一塊兒。這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身上受了束縛,嘴上卻不閒着,當即罵罵咧咧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捆人,你們眼裡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赫連紫月聽了,微微皺眉,道:“曹爽,怎的還沒將他們的嘴堵上?”
曹爽一聽,當即衝着一幫同窗招呼道:“快快,誰的襪子臭,趕緊拿過來塞上他們的嘴!”
於是乎,便有那麼一個人,小跑着到了曹爽面前,道:“我這兒有雙在鞋裡珍藏了半個月的襪子,你要不要?”
曹爽點點頭,結果那人一脫鞋,他就後悔了。這味道,簡直太臭了啊,臭得驚天地泣鬼神!這襪子要是兌兌水當肥料,絕對是槓槓的,抵得上一車大糞!
曹爽捏着鼻子,道:“你確定這是珍藏了半個月,不是半年?”
那人臉上掠過一絲不好意思的笑。
曹爽別過臉,連連擺手,道:“不跟你廢話了,快把襪子脫下來給他們塞嘴裡,趕緊把你的鞋穿上。”這味道要是聞得久了,他真怕自己會暈倒。
那人一一照做,可三個人,只有兩雙襪子,那人靈機一動,尋了個剪子將其中一隻襪子一分爲二,也算是解決了這個難題。襪子塞進去的瞬間,三人頓時一副苦瓜臉,連嗚嗚都不敢。畢竟,一嗚嗚舌頭就要碰到那麼噁心的東西,實在是受不了啊。
這時,圍在春紅院門口的這些看客頓時不敢言語了,紛紛嘴巴緊閉,但是心裡卻是不服的。
百里奚和見到這樣的情形,看了看沅天洛,道:“這你也不管管?”
沅天洛倒是淡定得很:“有什麼好管的,赫連紫月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百里奚和白了她一眼,心說:這還有道理了?我看明天早朝那些言官彈劾赫連紫月的時候,你沅天洛這張臉往哪擱?你可別忘了,這赫連紫月這尊大神可是你請出來的。不過,百里奚和也就是腹誹一下,沒膽子說出來。
那一邊,老鴇站在那男子的旁邊,一副苦口婆心,我說的都是爲了你好的模樣:“你這小倌兒雖說是新來的,但是架不住你運氣好啊。你看看,你一來就被出手這麼大方的人看上了,這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那人雖然赤着身子,氣度卻是絲毫不減,一道幽冷的目光朝着那老鴇飄了過來。
一瞬間,老鴇竟然被這目光嚇得哆嗦了一下。轉瞬,老鴇便惱羞成怒,一手指着這男子的鼻子,道:“你這混蛋,別給臉不要臉。我好言好語說盡,你竟然油鹽不進。那好,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顧不得你這一身的細皮肉。來人,捆起來!”
老鴇的話音剛落,便有幾個拿着棍棒和繩子的人衝了過來。
那男子竟是不慌不忙,左腳向左跨出了一步,擺出了迎戰的架勢。
“哎呦喂,步子可別跨得太大,要不然哪,這褻褲可是隨時有可能掉下來。”遠遠看見這一切的赫連紫月幽幽說道。
那男子聽到這話,忙低頭查看,正好瞧見腰間的褻褲正搖搖欲墜,嚇得他忙抽回步子,夾緊了雙腿,一雙眼睛怨毒地看向了赫連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