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沅天洛覺得心中很不平靜。如果南宮逸塵受傷這件事真的是有人故意爲之,那麼東越也就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麼安穩。若是如此,這件事就複雜了。只是,這次南宮逸塵若真的是爲人所害,那麼她沅天洛一定會讓對方付出千倍乃至萬倍的代價!
沅天洛勉強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俯身給躺在牀上的南宮逸塵掖好被角,然後看向了百里奚和,道:“新宮殿離這裡有多遠?”
“出門右拐,不出百步。”百里奚和答道。很顯然,方纔出去的這一段時間,他已經對這裡的格局做了一些瞭解。
沅天洛站起身,留下兩名暗衛保護南宮逸塵,爾後出門朝着新宮殿建造的地方走去。她要親眼去看看,那倒塌的宮殿,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爲何就會突然倒塌?
果然,出門右拐不過百步,便在月光的映襯下隱隱約約看到了新宮殿的影子。只不過,大門口有人守衛着。這裡將來會是皇宮,有人守衛並不奇怪。然而,沅天洛這一次並不想從大門而入。在她看來,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有人故意爲之,那麼一定要暗中調查,唯有如此,才能探查到事件的真相。
沅天洛和百里奚和二人摸到了一處無人注意的角落,然後一躍而進,幾番查找之後終於找到了坍塌的那座宮殿。藉着月光,沅天洛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然而,奇怪的是,四周的牆壁好端端的,唯有房頂陷落了下去。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只有唯一的一個解釋,那就是房樑不足以支撐屋頂的重量。只是,建造這宮殿的人真的會這般大意嗎?竟會選了一根不合格的房樑?
沅天洛看向身後緩緩現身的暗衛,道:“你們把這裡翻找一遍,儘快找出房樑的位置,記住,動作要輕。”
藉着朦朧的月光,暗衛開始了手上的動作。他們身手敏捷,沒過多久就找出了房樑。
尋了個背光的角落,暗衛拿出了手中的火摺子,沅天洛藉着這點光亮仔細查看着這根房樑。她左看右看,只在房樑中間的地方發現了一處印記,那似乎是一顆未成形的星星。只是,這印記看起來並不像是雕刻上去的,而像是用內力摧成的。對於這一點,沅天洛並不十分肯定,便讓暗衛逐一查看。而暗衛查看過之後,也確認這印記的確是用內裡摧成的。
只是,以南宮逸塵的身手,身處在這大殿之內,竟有人能瞞過他用內力摧動這根房樑,似乎是不太可能。難不成,那人的身手比南宮逸塵高出數倍?所以那人才能在南宮逸塵不曾發覺的情況下,用內力摧動這根房樑,且能在這房樑倒塌之後火速抽身,全身而退,只是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嗎?沅天洛向暗衛問出了這個疑問,但暗衛卻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在他們看來,世上絕沒有這樣的人物。
這下,沅天洛納悶了,若沒有這樣的人物,那這件事的背後,又會有什麼樣的原因呢?原本,她是不想驚動東越的人的,只是現在看來,似乎是不行了。
回到南宮逸塵的住所,沅天洛向四周看了看,道:“出來吧。”這裡有南宮逸塵,那麼這周圍,必定有暗中保護南宮逸塵的暗衛。這一點,毋庸質疑。
果然,沅天洛的聲音剛落,便有人走了出來。那人一身黑衣,隱在黑暗之中,沅天洛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聽到他冷硬的聲音:“什麼事?”
沅天洛並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南宮逸塵受傷時,你們在身邊嗎?”
那人回答的也很利索:“在的,但鞭長莫及。”
“這是何意?”
“你們剛纔已經去過現場了,想必已經看到了那房樑上用內力摧動的痕跡。那痕跡,是陛下自己所爲。事發突然,我們能做的有限。”
“爲何?”沅天洛驚道。若是南宮逸塵自己用內力摧動了那痕跡,那麼他這麼做,又是爲什麼呢?一時之間,她想不出一個充足的理由。
“我也不清楚。”
“那好,把負責建造新宮殿的人找來,我要當面問他。”沅天洛說道。南宮逸塵會如此做的原因,這暗衛雖然不知道,但是那負責建造新宮殿的人,想必會略知一二。
“好。”那暗衛丟下一個字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對此,沅天洛並不感到奇怪,身爲暗衛,除了對自己的主子,對別人都是毫無感情的。這一點,她在自己的暗衛身上就已經見識過了。
南宮逸塵的這個暗衛雖然冷冰冰的,但是辦事倒是很利索。很快,便將那負責建造新宮殿的人帶了過來。
沅天洛看向暗衛帶來的這個人,道:“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工部侍郎,謝遠長。”那人躬身施禮,答道。他雖在工部,遠離朝堂紛爭,但身爲一個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看着眼前這個不怒自威的女子,也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故而,不止是動作,言語中也都十分恭敬。
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後,沅天洛也並不客套,直接問道:“你們陛下當日,爲何會出現在那宮殿之中,又爲何要用內力摧動房樑?”
“依下官來看,此事……此事與您有關。”雖是有幾分忐忑,謝遠長還是說出了這句話,爾後低下了頭。
沅天洛拍案而起,指着那謝遠長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遠長雖有些驚慌,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知道,今天他必須要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哪怕,只是爲了證明他剛纔說過的這句話。
謝遠長將這件事的原委緩緩道來,沅天洛在聽的過程當中,先是放下了自己指向謝遠長的手,頹然地放在了身側。爾後無力地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眼角有淚光在閃爍。她不曾料到,事情竟是這個樣子的。如謝遠長所言,這件事真的是和她有關的,更是因她而起的。
原來,南宮逸塵之所以要用內力在那房樑之上留下那麼一個印記,是因爲那房樑甚是堅硬,普通的雕刻刀在上面不會劃出任何的痕跡。而南宮逸塵性子急,等不及再從各地蒐羅更好的雕刻刀,所以便想着用內力來完成。只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那房樑在內力摧動之下竟然發生了傾斜,硬生生地偏離了原來的位置,最後失去了支撐,掉了下來。而至於南宮逸塵非要弄一個印記出來的原因,便是因爲那印記是沅天洛親手所選。這也是謝遠長所說的,這件事是與她有關的原因。可是,那印記,不過是她爲了躲避南宮逸塵喋喋不休的追問,隨手點的,卻不料,南宮逸塵竟然以爲她很喜歡那個印記,所以纔會發生後面的事情。
同時,在謝遠長的講述中,沅天洛認識到了另一個南宮逸塵,一個比她所認爲的還要在意她的南宮逸塵。原來,他住在這裡而不是京城,是爲了想要監督新宮殿的建造,期望着等宮殿建好之後能夠儘快和她完婚。而他之所以選擇這個院落很小的房子居住,是因爲這裡離新宮殿的位置更近,方便他實時查看施工的進度。而他三番五次地跑去越徹,所問的事情雖然細小,卻是都按着沅天洛所說的去做的,只爲了,爲她建造一個她喜歡的宮殿。他希望在他所建造的那個宮殿裡,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按照她的意思來,都是她所喜歡的。他期望用他全部的心意,去爲她建造這天下間最讓她歡喜的宮殿。而以後,他們會日日生活在這宮殿之中,任歲月流逝,盡享靜美的時光。
知道了這全部的因果,沅天洛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她想要探查的真相,竟然全在自己身上。她遣散衆人,只留自己在南宮逸塵的房間裡,任悲傷恣意奔流。她將南宮逸塵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卻只感到一片冰涼。看着他安靜的面容,沅天洛不禁在想:一直以來,她爲他做的,是否太少。爲什麼直到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才明白他所有的心意?她自詡聰慧,但是在感情的問題上,是不是太過遲鈍,也太過吝嗇了?
如今,看着躺在牀榻之上一動不動的南宮逸塵,沅天洛只覺得滿心的悔恨。如果自己能夠早一點知曉南宮逸塵屢次前往越徹的真實原因,或許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如今,她面對着一個或許明天會醒來或許永遠都不會醒來的南宮逸塵,愈發地感到無力和悔恨。只是,事已至此,一切都不能挽回了。最終,她頹然地跪在地上,默默祈求上蒼,祈求上蒼能夠感知到她的悔恨,能夠儘快將南宮逸塵喚醒,也好讓她有機會彌補曾經的過失。
沅天洛趴在南宮逸塵的牀頭,呆呆地看着他,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天剛矇矇亮,暗衛便叩響了門。沅天洛緩過神,道:“何事?”
“過會兒,楓惜聲楓丞相要來。”直到那暗衛開口說話,沅天洛才知道那暗衛不是她的,而是南宮逸塵的。
聽完暗衛的話,沅天洛心生詫異,既然是楓惜聲來,光明正大地對待便是,爲何暗衛要這般偷偷摸摸地先讓她知道。莫非,這其中有什麼她並未瞭解到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