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犢之心,赤子情懷。
範燦感受到歐陽遠山對愛女的疼愛。心有所觸,情之所至,未免難禁,讓幾位前輩刮目相看。
神醫極爲得意,揮手讓歐陽遠山給範燦交代事情。歐陽遠山見狀,喝口茶,穩定自己的情緒,只是眼睛裡對範燦的那股欣賞總是掩飾不住的。
範燦洗耳恭聽,別說歐陽遠山俠名遠揚,即便僅僅是這樣一位父親,他亦充滿無限尊敬。
“賢侄,你拜入神醫門下,實乃我中原武林之大幸!”老俠客點頭讚道。
範燦想起進門時小玉的話,微微一愣,剛忙笑答道:
“前輩謬讚,小子即已拜入恩師門下,自當不能辱沒恩師名頭!”
歐陽遠山點了點頭,示意範燦坐下說話;範燦謝禮坐下。
“賢侄,靜兒這次比武招親,前來捧場的武林俊杰衆多,難免會有傷人之事;老朽從各處請來數位名醫。讓他們來負責給傷者療傷;其中自然以你師爲首,只是這樣子安排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所以你師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幫着老夫選人,做個比武的證明人——這幾位老朋友也是——清兒姑娘自然足以勝任,只是她有她的規矩,老朽決不能壞掉;後來你師全力向我們幾個推薦你,讓你來擔當比武的保障。本來打算明日約你一敘的,不料小友今日光臨,於是老夫招來幾位老友,將這些說與小友,麻煩之處,切勿見怪!”
範燦早就從於清二姝那裡知道了這些事,聽歐陽遠山親口道來,還是有些受寵若驚,趕忙道:
“多謝前輩擡愛,晚輩感激不盡;只是晚輩才疏學淺,剛剛拜入師父門下,尚未學得一能半技,怕是難以擔此大任!諸位醫術前輩醫術高超,經驗豐富,比之晚輩,不知要高明多少,晚輩若是僅僅因爲師父之譽,便受此大任,實在唐突!”
聽到範燦推辭,歐陽遠山禁不住哈哈大笑。神醫黃岐子瞪了範燦幾眼,斥道:
“臭小子,老夫費勁了口舌,好不容易說服了這幾個老傢伙,辛辛苦苦爲你掙來了這麼個學習的機會,你小子不去信心百倍地完成它,反而呆呆地推掉,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範燦聞言,頭上冒汗,從內心來說,他自然是想借這個機會去學習醫術,去實踐;只是聽到歐陽遠山說到數位名醫前來,而且比武之人衆多,未免有些擔心自己能力不足;壞了自己名頭是小,壞了師父名頭事大,更何況還關係到歐陽靜靜未來夫婿的名譽。
“師父,這事還有商量的餘地不?”範燦小心翼翼地問道。
黃岐子聽罷,連連搖頭:
“沒有,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若是你不做的話。老頭子我也不做什麼公證了,直接把你小子拉回竹林做藥性試驗去——反正我大話說盡,被你小子扒光,沒臉見人,所以直到比武結束,等天下英雄散去,老頭子纔敢出來見人!你看這辦就行!”
範燦聞言,頓時一個哆嗦,苦着臉望向神醫:
“師父,您這是趕鴨子上架!”
神醫眼一瞪,喝道:
“我不但要趕鴨子上架,還有趕鴨子下水!”
“咳咳,師父,你看弟子行嗎?”
“你看師父行嗎?”神醫反問道。
範燦連連點頭:
“師父再合適不過!”
神醫點了點頭,舉杯一飲而盡,悠然說道:
“這不就結了?有其師必有其徒,老頭子行,年輕人自然也可以!”
“師父……徒兒……師徒……”
範燦頭大了一半,沒想到神醫也是個強詞奪理的主,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師父可以,徒兒當然可以,師徒二人都可以!”黃岐子夾了個花生米,不緊不慢地幫範燦把話補充完畢。
“師父趕鴨子上架,徒兒沒翅膀飛天,師徒二人驢頭不對馬嘴!”範燦嘀咕道。
“小子,你說什麼?你到底是幹還是不幹?”師父將筷子放下。
範燦連忙起身,大聲道:
“師父英明,徒兒定然不辱使命,師徒齊心。其利斷金!”
“噗!”“咳咳!”
“八極震三湘”汪水冷汪大俠一口將茶噴了出來,幸好轉身及時,纔沒有出醜。
歐陽遠山對這位老友的脾氣了若指掌,不答話,只是笑看他師徒二人對答。其餘諸位前輩見主人家動,自然不好意思動,況且他們都是老江湖,自然能看出神醫的真正用意——最關鍵的是,這年輕人有莊有諧,十分的討人喜愛。
只是聽了範燦的回答,任是空提大和尚,亦忍不住莞爾。
神醫點了點頭,很滿意:
“很好,小燦,這次比武傷者救治的事情就交給你負責了!明**到客棧和那些個大小大夫做個會面,順便認識一下。”
範燦趕忙點頭道:
“謹尊師命!”
神醫黃岐子轉向歐陽遠山,得意道:
“老弟,我這徒弟吃硬不吃軟,你得學着點,說不定以後能用上!”
歐陽遠山自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用上”範燦,只是笑道:
“哪有你這麼威脅弟子的?”
說完轉向範燦,笑道:
“賢侄,有什麼難處。告訴老朽便是,老夫自當盡力幫你解決;若真是不方便接手此事……”
範燦當然願意,既然諸位前輩那麼看得起自己,自己當然不能讓他們失望,連忙笑答道:
“前輩看得起晚輩,是晚輩的莫大榮幸,自當竭盡全力保證這次大會的圓滿。只是前日裡晚輩和師妹小玉有個約定,呵呵……”
範燦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沒敢再說,只是看着神醫。
神醫黃岐子一愣。顯然對此事不知,歐陽遠山等人聞言,不由好奇心大勝——被範燦一陣攪和,這些老前輩早就不復嚴肅之態。
“什麼約定?”神醫瞪着眼問道,“難道清兒那倆丫頭要你拒絕歐陽老弟的邀請不成?”
範燦趕忙搖頭,解釋道:
“師妹說我若是敢拒絕師父的提議,就幫着我做飯;若是不敢的話,以後不但要做飯,還要幫着收拾各種家務!”
“所以你就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違背師父的話?”神醫大聲道。
“嘻嘻,師父你老人家和藹可親,自然不會和弟子計較;諸位前輩平易近人,不會怪罪咱們師徒的;而且,若是弟子不能贏下這場比試的話,會很慘的——您好不容易收了個弟子,若是變成一個五好的家庭婦男,你甘心麼?”
範燦可憐兮兮地望着神醫,神醫正要喝斥,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拍拍腦門,大叫道:
“你小子就不會拒絕這個提議?難道你怕兩個小丫頭片子不成?”
範燦當然怕——或者說愛護備至,絕不肯拒絕於清的提議。
看了看周圍幾個寫滿好奇心的老前輩,範燦挺了挺胸膛:
“師父,好男不和女鬥,而且我是師兄,自然是要讓着師妹的,您說是不是?”
“是個屁,你小子算哪門子好男?照你這麼說,好男都應該去收拾家務;那麼屋裡的這幾位,除了大和尚和小道士之外,就沒有好男人了?”神醫怒道。
“這是師父您說的,我可沒說!”範燦嘀咕道,“按這個標準,您不也是標準的好男人麼?”
“再說一遍!”神醫喝道。
在場之人被他師徒說的個個莞爾,範燦見神醫吹鬍子瞪眼,趕緊道:
“回師父的話,弟子想不答應來着,可是小玉功夫高強。弟子遠不是其對手;而且今天歐陽小姐不止一次地警告弟子,萬萬不能欺負師妹她們;否則的話,就會讓弟子好看。”
“所以,”神醫點了點頭,總結道,“你是被逼的?!”
範燦趕忙點了點頭,答應道:
“師父明鑑!”
神醫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頗有些得意:
“這一定是老婆子的主意,她一定是怕我這徒弟超過了他那徒弟,纔出此下策,用家庭瑣事來絆住我這徒兒!哈哈,幸好老夫聰明,識破了詭計。”
“咳咳!”包括範燦在內,所有人都愣在當地,繼而一陣乾咳。
“師父,這是私……”範燦就要提醒神醫,這種場合下不宜說這些。
神醫自知失言,趕忙住口,看了看諸人,眼裡帶着威脅;諸人連忙望天看地喝酒吃菜,一副我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
“徒弟,歐陽把這件事交給你一個毛頭小子,是對咱們爺倆的極度信任,決不能辜負了他的期望,明白沒有?”黃岐子突然嚴肅道。
範燦只是黃岐子愛妻心切,絕不會和自己計較;但是這件事定然是師父深思熟慮後才這麼辦的,趕忙答應道:
“師父和諸位前輩放心,弟子定然不辱使命!”
神醫見範燦眼裡帶着堅定,滿意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突然嘆道:
“我這徒弟什麼都好,就是對女孩子太心軟;平時看着聰明伶俐的,遇到清兒那丫頭,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範燦赧然,他當於清是知己,又當於清是榜樣,自然對玉人百依百順。
只是黃岐子的話引來了周圍幾人的不滿,鄒華成老劍客更是不滿道:
“老黃站着說話不腰疼,若是我鄒華成能收到清姑娘那等徒弟,就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拼了命的去給他摘!何況你一下子收了兩個!不知足,可惡,可惡啊!”
於清極少展露武藝,可是她的資質卻是這些人所知。
“嘿嘿!”神醫的嘆息散去,忍不住再次露初得意的笑容——能有人繼承自己的衣鉢,並將之發揚光大,這纔是這些無慾無求的江湖前輩們最大的心願。
“鄒老頭你也不錯,上次我見到的那個小子頗有幾分天資,就算不能比肩慕容風燕荊這些頂尖的年輕人,但假以時日,定然會有些成就的!”
鄒華成聞言,臉上露出幾分笑容,畢竟神醫可以很少夸人的,可是看到範燦,老俠客又忍不住連連嘆息:
“差得遠差得遠呢!”
商隱老劍客見他感嘆,不由笑道:
“老鄒,範賢侄的資質世間無雙,你不能老是和他比;而且術業有專攻,範賢侄繼承的是黃大夫的醫術,你那徒弟學的是你的掌法;隔行如隔山,你嘆氣個什麼勁?”
鄒華成聞言,點了點頭,面色古怪地望向身邊的老友:
“老頭子,我那徒兒確有幾分資質,掌法得我真傳,只是我覺得還不夠,你把你那套‘飛雲劍’借我耍兩天怎麼樣?”
“幹嘛?想偷師?”商隱笑道,“可以啊,只要韋家小子三叩九拜入我們下,我絕對傾囊相授!”
“想得美?”鄒華成斥道。
……
幾位前輩的興趣被範燦試圖激起,說說笑笑好久;等到填飽肚子,已是戌時三刻左右,神醫將範燦打發離開,幾個前輩繼續討論一些細節問題。
範燦從屋裡出來,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呼!”
正要向來往的下人打聽於清等人的去處,這個時候,對面傳來了招呼聲:
“範公子,這裡!”
範燦循聲望去,只見西邊的一處欄杆旁站着一個俏麗的小丫鬟,正向他揮手。說着小丫鬟饒過花圃,向他走來。範燦見是叫自己,不知所以,趕忙走過去。
“姑娘可是叫我?”範燦問道。
“公子可是範燦公子?”小丫鬟不待範燦點頭,繼續說道,“婢子小環,是奉我家小姐和清姑娘之命在這裡等待公子的!”
範燦瞭然,她家姑娘自然就是看自己橫豎不順眼的歐陽靜靜,笑道:
“不知師妹和歐陽小姐有何吩咐?”
那小丫環見他面色和氣,沒身子架子,等人的悶氣很快而散,搖頭道:
“婢子不知,兩位姑娘在書房等待公子,派婢子領公子前去!”
範燦聞言,微微施禮,笑道:
“勞煩姑娘帶路!”
小環頭前帶路,七拐八拐將範燦,走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到了一處精緻的院落前,門口牌匾上書着靜淨景三字,讓人啞然。
“小環,這門匾何人所書?忒也有趣!”範燦笑問道。
小環聽他說起,忍不住掩嘴而笑,答道:
“這是我家小姐親筆所寫,至於爲什麼會是這三字,只怕是要問我家小姐纔可知道。”
走了十多步,饒過一處葡萄架,轉了個彎,眼前幾處房間燈火通明,不時地傳出女子的嬉笑聲。
範燦突然止步,詫異地問道:
“小環姑娘,這是歐陽小姐的閨房?”
小環回神過來,點頭答道:
“是啊,公子快隨我來,小姐她們怕是已然等急了!”
說着小姑娘忍住笑,就要上前扯拉範燦,範燦輕輕讓開,連連搖頭:
“不行不行,範燦一介魯男子到這裡,實在不合適,不合適!”
“嘻嘻,公子倒是個知書達理的人兒。”
範燦轉身就要走,拱手道:
“小環姑娘,麻煩你給師妹和歐陽姑娘帶個信,就說範燦不敢冒犯,在外面等候!”
小環正要攔住他,這個時候屋子裡傳來了於清那悅耳的聲音:
“師兄且慢害羞,靜靜姐有話要問!”
“……”
範燦一陣無語,且慢害羞,這是什麼話?
“這個鬼丫頭,不知道又打什麼壞主意?”
“師妹,愚兄不敢唐突……”
範燦正要解釋,前面的兩間屋子的門突然從裡面打開,奔出來一個小姑娘,一個飛縱就到了範燦身前,抱住他的胳膊就要向屋子裡扯。
“小玉,這有失禮數!”
來人正是小玉,不由分說就拉扯範燦,範燦趕忙解釋道。
“嘻嘻,師兄,靜靜姐都不在乎,你在意個啥?而且我們大家都在場,你還能做出什麼‘有失禮數’的事不成?”
“這……”範燦還要掙脫。
“快點,靜靜姐有話要問,若是惹急了她,小心你的屁股!”小玉笑道。
這個時候小環也笑着上來幫忙,兩個小姑娘推推扯扯就要範燦推到了一間房子裡,迎面一陣胭脂女兒香,差點讓範燦飄上了天。
“咳咳!”範燦站在門口處,不住地乾咳。
“師兄,地上有些什麼有趣的東西麼?”於清帶着笑意的聲音傳如範燦的耳朵裡。
“沒有!”範燦無法移動半步,只是悶悶地答道。
“師兄身體不舒服?”
“沒有!”
“既然身體無恙,地上也沒有什麼小美人,師兄咋不擡起頭來?”於清笑意盈盈。
“咳咳!”範燦乾咳,仍舊不敢擡頭,這裡恐怕就是歐陽靜靜的閨房,若是惹怒了這位大小姐,就得不償失了。
“範燦!原來你這個臭傢伙!”歐陽靜靜的聲音傳來,話裡帶着幾分氣惱。
“歐陽小姐好,範燦這廂有禮了!”範燦閉着眼睛,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遙遙施禮。
於清已將範燦的身份告知了歐陽靜靜和沈無雙,沈無雙又驚又喜,她這兩日一直陪着歐陽靜靜,並未從沈華和張存那裡得到什麼消息,萬萬沒想到那個俊秀的神醫新弟子竟然是範燦;歐陽靜靜和範燦有過一面之緣,對他多少有些瞭解,尤其是那次夜談;後來又從沈無雙那裡聽到從張存嘴裡傳來的一些事蹟,對範燦有幾分好奇;近日又聽於清林晨林夕等人訴說,對範燦的好奇更甚。
“你怎麼……”
歐陽靜靜想要詢問,這個時候範燦身後的門突然打開。
“師姐,你來的正好!”歐陽靜靜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