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最可怕之處是不能解釋不能預知。
正陷於艱難辛苦者不必說,就算名成利就樣樣順利的人亦暗暗恐懼敬畏“命運”,因爲境遇順逆隨時可以變化。而最聰明的人都不能預先知道亦不能解釋爲何會變化?
所以“命運”最可怕。
佛家的“業力說”,西方教會的“神意說”對命運作了解釋,但可惜“順從”意味太濃。真正勇敢的強人才敢拒絕命運擺佈,才也向命運抗爭。
但最後結局“成攻”或“失敗”誰又能說不是“命運”呢?
世間形形色色的人,有形形色色的性格。
但不論是“強人”或者“弱者”,每日在他們身邊發生種種事情,處理方法應付態度總有某種公認許可形式。
如果不離這範疇就叫做“正常”,反之,就是“不正常”、“反常”、“變態”等等。
當然,正常與不正常,界線往往含混不清,但必須有公認共許範圍卻是毫無疑問。
只不過有些人擅長掩飾作僞,外人實在很難看出真相。
象總舵在鎮江的“大江堂”,百年來威名赫赫。由南京到海口祟明島都是大江堂勢力範圍。而世襲此一基業的堂主嚴溫,暗中卻有許多畸行怪事。
但外間人很少知道,甚至連大江堂數千幫衆亦知者不多。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江南春雨杏花盛開時節,就算你躲於畫船中聽着瀟瀟雨聲,仍然美得迷離,亦不氣悶。
嚴溫的船,不但是裝飾豪華精美的畫船,同時亦兼快艇、戰艦特長。
茫茫東流大江中,這艘明月舫,所過之處,黑白兩道無不側目而又敬畏。
但嚴溫本人卻很少在舫上,這個秘密只有幾個人知道。
他外號空前絕後,人家當面阿諛奉承說他家傳大江流劍法有空前絕後之威。但背後卻是詛咒他絕後沒有後代。
不過大江堂三香、五舵八位名震當時高手(也是大江堂老臣子)卻都知道嚴溫有一個兒子,這也是一個秘密。
三香、五舵大江堂八大高手似乎很忠心。不讓嚴溫傷半絲腦筋仍能保持興旺強大的局面。
但不可不知,嚴溫卻有一個嫡親伯父血劍嚴北,號稱古今最偉大第一殺手,所以你若身在大江堂想不忠心也不行亦不敢。
當然嚴北是最大秘密。大江堂中只有三香、五舵八大高手曉得,連他們的妻子兒子都絕對不知道。
嚴溫三十多歲,清秀溫文,尤其對女性體貼溫柔有禮,見過他的人都會留下美好深刻的印象。這樣的人爲何被詛咒絕後?答案很簡單:——
明月舫永遠直駛,絕不慢下來或者閃讓其他船舶。所以被此舫撞沉的船隻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還可以保證你的船一撞便碎得四分五裂——
大江堂捕獲的人,不論同行中對頭、敵人或本堂失職兄弟,審問時如果嚴溫忽然出現在當中座位上,被審者最好能立刻自殺。
死亡誠然可怕,但嚴溫那套酷刑更可怕。何況有理沒理都一定要受刑,結局也是死亡。
幸而他不常出現,同時對本堂八大高手十分禮敬尊重,所以他受無數人詛咒而大江堂仍然興旺強大。
華燈紅燭照耀下,嚴溫好像比白天更漂亮也更溫柔。
外面靜寂或噪吵完全不相干。這個寬大華麗房間盪漾充滿旖旎氣氛,溫暖明亮的燈燭,名貴舒適的各式傢俱,地上還有厚厚的地氈(從西域買回來的),美酒佳餚一應盡有。
最重要的是兩個主角,男的是嚴溫,溫文爾雅,面貌俊美。每句話都有趣又有情。
女的稍稍有點鄉氣,很美麗,尤其是她**軀體,晶瑩雪亮曲線起伏,可感到她沒有見過多少世面亦非大家出身。她很美很誘惑,任何人見了一定會流唾涎,這就夠了,出身高低貧富完全沒有關係。當一個人赤**體之時誰還能想到權勢金錢等等?
嚴溫微笑着欣賞她。王若梅的確是值得欣賞享受的美女。可惜她自動送上門,而且還是千方百計自動送上門。她一定想不到我完全沒有胃口,凡是自動自願送上門的就算美如天仙我都沒有這個胃口。
不過王若梅跟別的女孩有點不同。她全身肌肉特別勻稱有彈性。這一點由於全身一絲不掛更瞧得清楚。平躺時**很高挺。
嚴溫手掌落在她胸前和身體各部分,她觸電般輕顫扭動。
任何人都知道跟着會有何種情景出現,但那是一般男人。嚴溫忽然起身走到房間中央站定,他甚至連外衣都沒有脫掉。
王若梅赤裸的身體放鬆後又縮緊,微微睜開眼睛,恰好碰到兩道冰冷如電的眼光。在這要緊關頭他爲何走開?爲何面色眼光都那麼冷峻?嚴溫連聲音也很嚴冷,道:“我想知道我們究竟有沒有緣分?”
剛纔的瀟灑溫文俊雅,還有淫褻或柔情笑語哪裡去了?
王若梅茫然睜大眼睛,沒有回答,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哪能回答?
嚴溫又道:“牀頭有兩條綢帶一紅一黃。你任選一條用力拉一下,就知道我們究竟有緣沒有。”他轉身走出,房門發出沉重聲響,使人感到房門既堅厚又沉重。
王若梅定定神,牀頭靠牆邊果然有兩條綢帶透過天花板垂下來。
王若梅舉起玉手,胸前高挺的**變了形,卻充滿誘惑。
五隻玉指先捏往右邊紅綢帶,忽又改抓黃綢帶,其實扯動哪一條一樣都無所謂,因爲她根本不知道有何區別?
黃色綢帶猛然動了一下,王若梅眼睛凝注房門,房門若是打開,進來的難道不是嚴溫?
如果不是他會是誰?會不會闃然無人?
左面牆壁一道帷幕忽然沙沙移動,露出另一道門戶。
那道門緩緩無聲逐寸拉開。但王若梅沒有錯過,因爲她現在一直在盯住這道門。
富麗房間華燈照耀得很明亮,但忽然有一種詭秘妖異氣氛。
左牆上的門終於大開,門內很黑,燈光居然照射不到,突然一個黑袍人鬼扭般飄滑出來,一下子飄到牀邊。
他面孔也用尖頂黑巾罩住,神秘亦如鬼魅。
王若梅赤**子大大顫抖一下。因爲那蒙面黑袍人手有一把尺半長鋒芒閃閃的短刀。
鋒利尖銳的刀子指向她心窩,那黑袍人聲音嘶啞難聽,道:“找不到嚴溫,先宰了你也是一樣。”
短刀化爲一道白光刷地插落,鋒快刀鋒刺透厚厚褥墊**牀板,發出篤的一聲。
王若梅已滾入牀裡面,動作矯捷之極。雪白映眼的雙腿突然翻踢上來,一隻腳踢中黑袍人背後,一隻腳落在小臂上。雙腿勁道十足,黑袍人有如被巨大鐵鉗夾住動彈不得。
但別人看來,黑袍人卻享盡豔福,白細醉人的大腿,高挺**纖細腰肢,卻在他的眼前咫尺之處而已。
王若梅雙手扣住黑抱人另一隻手,纖指宛如鋼鉤。
她露出微笑,道:“你想暗殺嚴溫?你是誰?”
黑袍人道:“我跟他勢不兩立,恨不得食他的肉寢他的皮。”
王若梅聲音很冷靜,與她年齡似乎很不相稱,說道:“你究竟是誰?”
黑袍人道:“我不會告訴你,你快殺了我向嚴溫領功吧。”
王若梅道:“你真不告訴我你姓名來歷?但如果我放了你,你還會殺我麼?”
黑袍人訝道:“放我?爲什麼?”
王若梅坦然道:“因爲我和你是同路人。”
黑袍人道:“同路人?”聲音更驚訝道:“你也想殺死他?”
王老梅道:“當然啦。匕首已藏在牀墊下面。你太冒失了”
黑袍人昂起頭,於是把她看得更清楚,尤其她的腹部和大腿簡直近在眼前,他呼吸急促道:“放開我,快點……”
王若梅看來完全沒有殺他意思,道:“爲什麼?你怕我?”
黑飽人道:“你好香好白。唉,如果我不是男人就好啦。”
王若梅全身一直屈曲得像蛇一樣,但她好像一點都不會累,她道:“你還未回答亦未答應我。”
黑飽人忙道:“我叫李二郎,我決不向你動手。”
王若梅的面孔忽然扭到他眼前,道:“你爲何想暗殺他?”
李二郎道:“報仇!我小妹子進了嚴府就從此失去了消息,後來聽說她已死了,死得非常的悲慘。”
王若梅道:“聽說的話靠得住麼?”
李二郎道:“靠得住,我花了三千兩纔買到確實消息。”
王若梅忽然放開他,坐起身道:“那麼你不會跟我動刀子了吧?”
李二郎收起短刀,眼光卻離不開她胸前高聳的山丘,還巡視她小腹下以及兩條大腿。
他道:“不動刀子了,絕不動刀子。你是誰?爲何也要殺他?”
王若梅道:“跟你一樣,但被害的卻是我姐姐,爲了接近他,我只好這樣。”
李二郎咽一口唾沫,道:“便宜了那狗賊,我得走啦。”
但他的目光仍然沒離開王若梅身體,尤其最隱秘的部位,他簡直不掩飾貪婪心意,以至王若梅忽然全身發軟,發出呻吟聲,道:“你快走,快走,我求求你。”
李二郎那雙眼睛從黑巾後閃動射出奇異光芒。身上黑袍忽然解開像蟬蛻委墜,黑袍內沒有其他衣物,故此一望而知是男人的**。
王若梅全身微微發抖,眼睛也變得水汪汪,她低聲自言自語道:“不,李二郎,快走,這樣做太危險,你爲何不走?”
肌肉相觸**碰到**,王若梅雙手推拒,但用的力道卻連稻草人也推不開,她忽然看見抓捏於**上的手,五指纖長白細乾淨,指甲有如塗油般光亮溼潤。
肌肉充滿彈性。
可是她右手忽然多出一把匕首,鋒刃明亮如鏡,顯然極爲鋒利。
修長的大腿突然變成兩根鐵柱,李二郎不但馬上發現背心要害碰到尖銳刀尖,那刀尖卻又毫不停頓向要穴刺入。
就算大羅神仙背處要害被刺中這一刀也活不成,但王若梅雙腿忽然不再是鐵柱,恢復滑膩彈性。那隻匕首掉落牀邊地上。王若梅閉上眼睛,這種情況中的女性多半閉上雙眼,但她眼角卻淌出一顆晶瑩淚珠,在燈光照耀下閃閃生光。
過了相當長的時間,李二郎站在牀邊,手中拿着撿起來的匕首。
他披上黑袍道:“你全身肌肉的彈性,掌手和腳板的厚皮,還有每個動作,我是早發覺你練過武功,而且還很不錯。”
聲音居然是嚴溫,除冷酷味外還含有譏曬。
嚴溫又道:“但你如何能夠瞧出我不是李二郎而是你想殺的人?”
王若梅不能開口說話回答,因爲當她匕首狠狠刺落時忽然全身一麻,連開口講話都不行,更休提任何有威脅的動作。
嚴溫聲音透過蒙面黑巾又道:“我全身上下唯一可能透露線索,揭破秘密,只有這雙手,你很細心,居然能從這雙手認出了我,但如果你沒認出我,日子過得一定快樂得多。”
他把匕首伸到王若梅眼前,還用鋒刃刮刮她白嫩透紅的面頰。
冰冷的刀鋒使人聯想到死亡。王若梅眼睛睜得很大瞳孔迅速收縮,流露出心中的駭懼。
嚴溫道:“別怕,我會叫一個很醜陋,像野獸的男人,很強壯,我要他糟踏你,然後你仍可活下去,如果,你肯永遠跟着他。”
那男人的確很醜陋,突出脣外的犬牙又尖又黃,赤裸黝黑身體好像很污穢,但果然很強壯,由胸口直到下腹長滿黑毛,嚴格一點說,他像野獸比像人還多。
嚴溫指一指王若梅。那男人便像野獸一樣撲上去。
嚴溫的密室,大概當得上天下最秘密,最堅牢的地方。所謂密室並非只有那麼一間密不透風的房間,而是一幢高大的房子,鐵質大門之內,有廳房還有天井。天井能透天光和空氣,但有八層鐵枝焊牢的網嚴密覆護。
所以他的密室不如稱爲密屋。
密屋內有三條密道之多可以通出外面,其中兩條根本不能通行,除非利用預先已備妥的鐵鏟鑿通尋丈泥土纔可透出地面。但另一條密道卻可通行,出口是一座幽靜院落。
這座院落就在嚴府後園中,大江堂以及嚴府任何人都不準踏入這座沁紅院,假如他知道沁紅院中住着的是血劍嚴北。
整個嚴府佔地甚大,房屋連綿銜接,最少可容上千人居住。但嚴府上下只有五十名僕婢,其餘都是護院和嚴溫隨從衛士。真正屬於姓嚴的人只有三個,老的是嚴北(一輩子獨身),中的是嚴溫(髮妻已亡),小的是嚴星。
嚴星這時只有六歲,由乳孃盧大娘以及十二個丫環傳養,住在內宅。
嚴府另有密道由外面直通嚴溫書房(不是密室),所有賣身甚至擄劫回來的女子都從密道運入。所以嚴府大門很莊嚴乾淨,兩隻巨大石獅高踞傲然地看着街上行人。
王若梅僅僅是由密道運入的第七十八個妙齡少女,她後來死了也好活着也好,都不過像大海中一點小小的泡沫。存在或不存在對於廣闊無限的人海全無影響。
繁華富庶的地方,歌舞昇平的時代,黑社會勢力必定迅速興盛,賭。娼是供應養份的兩大血脈。此外一些奇異的命案竊案亦往往於此時此地出現。
但杭州五年來,比任何時期還平靜安寧,衙門沒有一件未破懸案。全城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由江洋大盜至無賴地痞之輩,好像忘記了中國還有這個富庶城市。
原因說來簡單,浙省總捕頭沈神通本人坐鎮杭州。
沈神通只有四十歲左右,人很和氣,身材高瘦,他出身決不簡單,是全國欽仰的神捕中流砥柱孟知秋的得意門生之一。他亦不愧是孟知秋得意門生,任何奇怪神秘命案到他手中必是迎刃而解。尤其江湖黑道人物只要踏入浙省地面,一舉一動,他都瞭如指掌,因此沒有人願意輕易招惹如此神通廣大的公門強人。越是高手就越懂得這個算盤。
但即使有沈神通坐鎮,杭州城內強姦、搶劫。鬥毆、謀殺等案仍然不斷髮生。這是人性和社會環境關係,與沈神通威望無關。你總不能要一個強姦或謀殺犯,在動手前先考慮到沈神通吧?杭州財勢雙全的馬家,秘密請沈神通前去,馬二爺摒退左右僕從,私下要求沈神通秘密偵查一宗奸案也就不算稀奇。
沈神通踏勘現場,是宅內一座右樓的二樓上,查明二十四名護院武師巡邏時間路線,還有十隻靈警兇猛巨犬助陣情形。
在靜室中只有馬二爺和他。清香撲鼻的熱茶和精緻果子點心,點綴些許氣氛。
此時馬二爺道:“總座,此案非你親自出手不可,家兄已向朝廷告假回家省親,到時定親自來叩謝。”
馬二老爺的兄長便是馬大老爺,官居刑部左侍郎。不但有錢有勢,還恰好是沈神通上司。
沈神通心中嘆口氣,欠欠身道:“豈敢當得大老爺枉顧,府上的不幸事件,本來就是在下應盡的責任。”老實說即使沒有馬老爺的權勢,即使是普通窮苦百姓,只要沈神通知道了,亦從未有過疏懈不管的。
沈神通又道:“在下勘查之後,有一點最重要的卻無法判斷。”
馬二老爺道:“哪一點?我幫得上忙麼?”
沈神通簡直嘆氣出聲道:“二老爺當然幫得上忙,但……”
馬二老爺聲音不大卻十分堅決,道:“那就請說出來,我馬仲海永不後悔。”
馬二老爺默然想一下又適:“一定受得了,就算少這麼一個孫女也受得了。”
沈神通道:“此案很特殊,很難判斷,在下除非耳聞眼見經過情形,否則不能判斷出手。”
馬二老爺點點頭,親自入內宅安排。
一盞熱茶後,沈神通又處身二樓香閨內。他並不孤單,一個頭發蓬鬆的少女坐在窗邊,夕陽霞彩使她面龐不至於太蒼白憔悴。
她很嬌俏,長眉飛鬢,顯示出固執任性的性格。但現在她有如病貓,毫無性格可言。
沈神通道:“玉儀姑娘,先回答我一句真心話,你想不想破案抓到侵害你的惡徒?”
馬玉儀半晌沒作聲。沈神通很有耐性,徐徐將問題又說一遍,過了一會兒,馬玉儀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沈神通面上,她輕輕道:“這一問真有必要麼?”
沈神通道:“有。我認識一個女孩子,七年前,也遭遇同樣的不幸,當然那時不在我轄區亦未認識,但現在提起舊事,她只有傷心而並不想報仇。”
馬玉儀惆然想了一會兒,道:“我不懂,這種傷害還不夠深巨?”
沈神通道:“她被傷害後甚至還有了一個兒子,你當想像得到她處境何等的苦,況且她家一向相當窮困。”
馬玉儀打個冷戰道:“莫非你看我像哪個女孩子?”
沈神通道:“不,你一點不像,我只不過告訴你,世上具有這種事情。”
馬玉儀連嘆數聲,才道:“我希望你抓到他,請問我該怎麼辦?”
沈神通站起身,凝立如石像,目光嚴肅冷酷得能使人連打十個寒噤。
馬玉儀不敢看他的眼睛,垂頭道:“真的請告訴我應該怎麼辦?”
沈神通道:“根據我勘查所得,此案最辣手、最難判斷的是惡徒身份,他可能是普通人,也可能是武功超卓的高手,我第一步須得決定偵查方向纔不至於誤人歧途。”
普通人和武林高手兩者相去懸殊,當然非有準確判斷不可。
沈神通又嚴肅地道:“因此,我不能不觸及你身心傷痛,找出最正確的判斷。”
馬玉儀雖然全身乏力癱軟,但低低應道:“我該怎麼做你才滿意?”
沈神通一個字一個字說出:“那天晚上一切過程全部重演一遍。”
馬玉儀嘆氣點頭。
沈神通道:“別答應得太快,全部過程我投那惡徒,不但解帶脫衣手法動作照做,連最可怕的每個動作都照作。”
他決不是開玩笑,因爲他聲音嚴肅得近乎嚴厲冷酷。不知道他心中想什麼?如果每個動作都照做,馬玉僅這朵鮮花豈非又要遭一次風雨之劫?
馬玉儀忽然擡頭直直望着他,竟不畏懼他冷電似的眼光。
沈神通道:“好,現在開始。”
馬玉僅舉手挽攏頭髮,姿勢很好看很動人。接着她解開衣帶脫掉外衣,她身上只有一件極薄,簡直透明的內衣以及一條短褲。於是晶瑩大腿都**不說,連胸前挺突的**也等如全無遮掩。
任何男人看見就算不撲上去也必會心跳加速。
沈神通眼睛瞬也不瞬從頭到腳細細瞧着。但奇怪的是他好像不受一點影響,好像只在瞧一件非得細加觀察不可的事物。
馬玉儀兩手又有動作,是扯脫僅有的短褲。短褲剛脫下一點,沈神通道:“等一下,當時你沒穿褲子?”
馬玉儀聲如蚊叫,細聲道:“我剛要穿上。”
沈神通道:“好。”
於是那花朵似的少女變成半裸,除了上身透明內衣別無絲縷。
馬玉儀走到牀前,作出要穿內褲的姿勢。
的確很難有這種強大誘惑力的場面,連沈神通內心也不得不承認,所以移開眼光,道:
“暫時不必如此逼真。”
馬玉儀道:“那時窗戶已閉,窗簾也拉上,窗簾忽然開一下,不知何故我想到一個人,並且想到是那人鑽進來。”
“當然我很害怕,因爲那漢子淫邪的眼光叫人忘不了。”
沈神通對這消息好像不起勁,道:“你幾時見到此人?”
馬玉儀道:“前天中午。”
這件強姦案發生於前晚,她白天見到淫邪眼光盯着她的漢子,晚上出事,她自然就會想到他。
馬玉儀又道:“那漢子有說不出的邪氣,面孔又醜得可怕,我心中想起他時,果然一個黑布矇住頭臉身穿黑袍的人站在我身邊,而我居然駭得連聲都發不出。”
沈神通道:“如果你叫得出聲,有何後果?”
馬玉儀道:“我知道樓下永遠有人巡邏,如果驚動他們……”
沈神通道:“好,清說下去。”
馬玉儀嚥住護院武師方面的話,又道:“他伸手摟住我。”
沈神通突然又站在她身邊,道:“是這樣子。”
她用手指示對方的手,所以沈神通左手摟住她纖細柔膩腰肢,而另一隻手卻落在她的**上。
緊接着在她的指示下,沈神通樓腰的左手從腰身滑到臀部。
但沈神通問的卻是右手,道:“這隻在衣服下面還是隔着衣服?”
馬玉僅低聲道:“衣服很薄,隔不隔着有分別麼?”
沈神通道:“有,萬一你這透明內衣是天蠶絲織的,又萬一有移宮換穴奇功。他右手在內衣底下等如緊緊縛起,但如果在衣外,隨時可以捏斷喉嚨,分別是很大的。”
馬玉儀道:“我記得在衣服外。”
沈神通忽然發覺她全身重量都落在他手中。如果鬆手她一定落在地上。
馬玉儀又道:“那時我全身發抖也沒點氣力,我的心好像眼身體分了家,很清楚看見他把我放到牀上,又看見他脫掉黑袍,裡面沒有衣物,白白的一個身子,接着……”
沈神通忽然截住她的話,道:“除去他白白的身子外,還瞧見什麼?”
馬玉儀立刻道:“他的手,五指纖長白晰,連指甲也極乾淨而溼潤,好像塗過不帶紅色的指甲膏。”
馬玉僅被放在牀上,那曲線玲球白晰的銅體,確實當得玉體橫陳四字。沈神通也躺下,房間內,仍然是沈神通和嬌美的馬玉儀兩個人,燈光不甚明亮,卻仍足夠使他們互相瞧個清楚。但不同的是,第一點:房間已不是馬玉儀杭州的閨房。第二點:兩人都穿着很整齊。
沈神通似乎心事沉重,嘆口氣道:“你知不知道你犧牲多大?”
馬玉儀看來姿采風韻嬌美動人,比初見時之憔悴相差很遠。
她道:“我知道,沈大哥,我不打緊,但可惜可恨連累你。”
沈神通陷入沉思中,過一會兒才軒眉笑道:“只要抓到他,我一生事業成就已達到巔峰,我敢打賭除去家師之外,任何一個部門都抓不到他。”
馬玉儀柔聲道:“難道你忘了殺身之險?還有辛苦掙到的地位?還有大嫂和侄兒女他們?”
沈神通喃喃道:“人生中任何遭遇都是命運,急也急不來,千算萬算不如老天一算。”
提起命運,馬玉僅不覺愣住。出身富貴之家,從小到大規規矩矩,未試過大膽頑皮踏出家門,更不騙人害人或者爲口腹殺生,也時時盡力幫助一些窮苦有困難的親友。
但命運爲何如此殘酷?;身心的創痛幾乎連死亡也解脫不了?將來如何呢?還有將來麼?既然沒有將來,活下去又爲了什麼?
她忽然得到靈感啓示,這個靈感像電光掠過夜空,照亮她的身心。
她故意長長嘆口氣,道:“沈大哥,請告訴我,我……會不會留下孽種?”
雖然她從靈感啓示中知道應該怎麼做,亦決心去做。但這種話仍禁不住怕羞面紅。
沈神通道:“絕對不會,出事至今一個多月,你很正常對不對?”
任何女人如果仍有月事,當然證明在此之前沒有懷孕。
馬玉僅低聲道:“幸而如此,但沈大哥請你指點我,我此生既不能嫁人,我活下去好或者趁早死了好呢?”
沈神通吃一驚道:“你何必想到死?你……雖然遭遇不幸,但將來日子還長久得很。”
馬玉儀細聲道:“我若不能嫁人,孤孤單單一個人活下去,日夜記着那件事,我爲何要活下去?”
沈神通啞口無言。因爲她理由堅強之極,她爲任何其他緣故活下去都可以,但絕對不能爲那件慘事守一輩子生寡。
馬玉儀低聲道:“沈大哥,我決定等你辦完事就結束這悲慘一生,你可肯幫忙我?”
沈神通大驚道:“幫忙?你要我……”
馬玉儀道:“你不肯,難道要我痛苦這一生?爲什麼?”
沈神通吶吶道:“我……我不能,我不知道。”
馬玉儀忽然把聲音放得更低,道:“沈大哥,你幫忙我並非必定要殺死我。”
沈神通比撿到一千兩黃金還要高興,鬆口大氣問道:“還有什麼方法?”
馬玉儀道:“我若是爲一個值得愛慕。欽敬、感激的男人守幾十年寡算得什麼?”
沈神通眼睛已睜得不能再大,再大眼眶就要裂開。而馬玉儀則粉首垂得更低,只見到白嫩粉頸。但她又輕輕道:“沈大哥,如果我有個孩子,這個孩子又是我最欽仰愛慕的男人給我的,我守一輩子寡絕無怨言。”
話說得容易,一輩子時光卻長久得很,其間多少變化誰能預料?
因此這件事直到三日後才重提(以便慎重考慮),並且是馬玉儀提起。
仍然是客舍房間內,已經點起燈,桌上有酒,有四式小菜,她道:“沈大哥,已到了約定時間啦。”
沈神通那冷靜堅強的人,面上眼中居然露出緊張神色,連話也講得不很清楚,他道:
“你考慮結果怎樣?”
馬玉儀低聲卻堅決地道:“沒有改變,我爲誰一輩子守寡呢?”
沈神通道:“如果這一次抓到惡徒,而我安然沒事,你我之間情形就很尷尬麻煩了。”
馬玉儀道:“你放心,我會躲得遠遠,遠得連你也懶得找我了。”
於是,馬玉儀豐滿、青春、嬌嫩。白晰的軀體再度呈現沈神通眼前,不過上次沈神通像石頭、像冰塊,除了模擬出事時的情況而大略表演,其實等於沒有碰她。
但現在他像烈火,而她卻像能增加火勢的油,總之,房間內充滿使人心跳的聲音,也熱得教人不能忍受衣服的溫暖……
纏綿熱烈而又隱藏悲慘的日子過了七天。地點是鎮江四海老棧的一間上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