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紫府神功

小紅道:“你要我們進去做什麼呢?”

鳩面老婆婆道:“老婆子只有一個人,有你們兩人作伴可以替老婆子做些零碎事兒,老婆子可以保證,絕不會傷害了你家相公,說不定還有好處。”

小紅道:“我們也不想什麼好處,你快放開相公。”

鳩面老婆婆道:“你答應了,老婆子自會放他。”

小紅道:“我答應你有什麼用?你該問問我家相公答不答應?”

鳩面老婆婆磔磔笑道:“你當老婆子看不出來?你家相公都聽你的對不?”

小紅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說道:“好,我答應你,你快放開相公的手。”

鳩面老婆婆道:“好,老婆子相信你,不過你要記住了,老婆子面前,你少掉花槍,江湖上惹怒了老婆子的人,沒有一個活得過三天的。”

說着,果然五指一鬆,放開了阮天華的手腕。

阮天華只到此時才“啊”出聲來。

鳩面老婆婆道:“好,你們可以跟我走了。”

小紅道:“慢點:”

鳩面老婆婆道:“你還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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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道:“咱們總得先說清楚了,老婆婆你到裡面去,要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鳩面老婆婆道:“最多一兩天,難道老婆子會在黝黑的山洞裡住上一輩子?”

小紅道:“就算兩天好了,過了兩天,你若是還不出來,我們就要走了,那時你不能再攔阻我們了。”

鳩面婆婆陰森一笑道:“好,老婆子答應你,不過在這兩天之中,你主僕二個,都得聽我老婆子的。”

小紅道:“好,咱們一言爲定。”

阮天華楞楞地問道:“小紅,咱們真的要跟老婆婆進去嗎?”

小紅道:“小的已跟老婆婆說好了,咱們跟她進去,只以兩天爲限,過了兩天,咱們就要先出來,相公認爲如何?”

阮天華道:“你和老婆婆說好了就好。”

鳩面老婆婆心中暗暗奇怪,這楞小子一身武功練得不錯,怎麼會聽一個書童的話,如果說他是被這小書童迷失了本性,這又不象,小書童對他又這般忠心耿耿,這倒真教人想不通。一面伸手從身邊百寶囊中取出一個銅製的火筒,遞給了小紅,說道:“你拿着火筒,走在前面。”

小紅接過火筒。阮天華道:“小紅,我和你一起走。”

鳩面老婆婆道:“你們兩人走在前面也好,你武功不錯,如果有人出來偷襲,你可以替他擋一擋,不過,你們記住了,一旦有人向你們出手,你們只管退下來,自有老婆子應付。”

兩人答應一聲,果然舉步往裡面走去。鳩面老婆婆就跟在他們身後。

這石窟裡就象一條甬道,足有兩三丈寬,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小紅打着火筒,拿在左手,右手執着長劍,一面說道:“相公,你也把劍抽出來,可以防身。”

阮天華依言也抽出長劍,問道:“這裡很黑,進去做什麼呢?”

小紅已經聽穿藍褂的說過,這裡叫白鶴洞,進去有人,好象是找一部奇書去的,但他爲人機警,鳩面老婆婆不象好人,這些話她自然不肯說出來,只是搖搖頭道:“小的也不知道,這要問老婆婆了,這裡面又冷又黑,一點也不好玩”

鳩面老太太磔磔尖笑:“你們不用多問,到了裡面,就會知道。”

這樣深入了二三十丈,甬道似到盡頭,兩邊石壁至此忽然束攏,中間一個窟窿,象是圓洞門一般!

鳩面老婆婆道:“到地頭了,快些進去。”

小紅手持火筒,和阮相公並肩走在前面,剛跨進洞窟,猛聽有人洪喝道:“小娃兒,還不快把火熄了?”

呼然有聲,一道強列無匹的掌風迎面拍來,令人爲之窒息。

阮天華遇上有人襲擊,不待小紅出聲,右手一掄就迎擊出去。

這一瞬間,火筒突然熄滅,兩股掌風乍然一接。發出蓬的一聲大震。

對方這一掌只是爲了熄滅火筒而發,敢情僅使三成力道,是以被阮天華接了下來。

“哈哈!”那人洪笑一聲:“小娃兒,好,你居然接得下老夫三成力道!”

就在火筒乍熄之際,小紅只覺身邊疾風輕掠,擦身而過,鳩面老婆婆已經一下搶到了前面,一言不發,揮手一掌朝那人發話之處劈了過去。

小紅爲人機警,聽聲音那人似在右首,她迅速的拉着阮天華的手悄悄朝左退去。

石窟中黝黑如墨,但聽又是一聲蓬然大震,勁風四卷,不用說是鴆面婆婆和那人互擊了一掌。

小紅緊拉着阮天華又朝左首退下了幾步。

“哈哈!”那人洪聲喝道:“什麼人偷襲老夫,這一掌絕不是那小娃兒所發!”

鳩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崆峒老怪,你猜猜看,老婆子是什麼人?”

那人洪笑一聲道:“原來是桑鳩婆,無怪這一掌有點份量。”

話聲甫落,突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從洞窟外掠入,光聽風聲,至少也有五六個人。

只聽桑鳩婆尖聲喝道:“進來的什麼人?”

她敢情隨着話聲,向後劈出了一掌。

“砰:”接着有人和她對了一掌,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不問青紅皁白,出手傷人。”

這人聲音粗大,小紅聽出是諸廣山山主伏三泰的聲音,心頭方自一驚!

桑鳩婆磔磔尖笑道:“老婆子從來就不問青紅皁白。”

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另一個人道:“伏兄,由我來接她一掌。”

這是萬洋山山主羊樂公的聲音,他的話聲一落,“蓬!”這一聲氣勢較盛,震得山腹石窟勁風呼嘯,碎石和灰塵粉落如雨!

另一邊也同時響起崆峒黃衫的一聲洪笑:“滾開點,老夫在這裡。”

“拍!”這一聲不象對掌的聲音,接着響起一個冷冷的笑聲說道:“閣下口氣不小,掌力也夠強,想不到白鶴洞剛一出世,就引來了不少高人,閣下且報個萬兒給在下聽聽。”

小紅聽得心頭又是一緊,這說話的正是五山主祝神機,這麼看來,五位山主只怕全進來了,他們準是追蹤自己兩人來的,這怎麼辯好?她緊拉着阮天華的手,又往後退了幾步。

只聽崆峒黃衫洪聲道:“老夫是誰?老夫就是老夫。”

桑鳩婆一掌被那人接了下去,不覺磔磔厲笑道:“北溟玄功也不過如此!”

“鏘:”又有一人在黑暗中抽出長劍,喝道:“五山山主在此,江湖朋友進入白鶴洞的,均希及時退出,免傷和氣。”

此人話聲帶着濃重的土音,正是九頂山主應天生。

小紅心中暗道:“五山山主果然全來了。”

接着響起一個蒼老聲音笑道:“江湖上幾時出了五山,六山的人,也在這裡窮吼,白鶴洞是你們買下來了?”

崆峒黃衫洪笑道:“南宮老兒說得不錯,幾個不成氣候的東西,也到這裡擺譜來了。”

桑鳩婆道:“你們莫要爭吵,先看看進來的究竟是些什麼人?·說到這裡,回頭叫道:“小紅,你把火筒打亮了。”

小紅吃了一驚,她叫出自己的名字來,這回糟糕了,她不敢答應,慌忙拉着阮天華急急後退。

果然,祝神機聽到“小紅”的名字,不覺大笑道:“小紅在這裡,於立雪自然也在這裡了。”

阮天華究是神志迷失了一半,聞言說道:“我是在這……

小紅大急,急忙伸過手去掩住他的嘴巴!

“哈哈:”祝神機朗笑一聲道:“你們居然逃到這裡來了:”

阮天華雖然只說三個字,就被小紅掩住了嘴,但祝神機已經聽出他們站在右窟左首,身形一晃,欺了過來。

桑鳩婆呼的一掌橫拍出去,喝道:“誰敢過來?”

這一掌勁風橫掃,勢道極猛,祝神機趕快身向旁躍,說道:“這姓於的是咱們兄弟五人的徒弟,你怎地擋起橫來。”

桑鳩婆尖聲道:“老婆子叫你不許過來,就是不許過來。”

羊樂公大笑道:“這老婆子究是什麼路數,難道咱們尋找徒弟,她也管得着?”

伏三泰洪聲道:“咱們五山山主,難道還怕一個老婆子不成?”

喝聲中,就有兩聲極輕的衣袂飄風之聲,迅速閃來。

桑鳩婆磔磔尖笑道:“你們想找死,就只管上來。·她出手比說話還快,呼的一聲,杖勢橫掃出去,欺過來的羊樂公,伏三泰各自拍出一掌,又疾快的退了開去。

桑鳩婆叫道:“小紅,老婆子叫你亮起火筒來,你聽到了沒有?”

突然一道火光從中間亮起,那當然不會是小紅打着的火筒,而是五山總管苟不棄點着了火摺子。

這一亮起火折,大家都看清楚了。

小紅和阮天華已經退到左首壁下,桑鳩婆手柱彎曲鐵杖,站在石窟左首,和兩人相距,還有三丈來遠。

石窟中間稍靠裡首站著長髮披肩的黃杉老人是崆峒黃衫。

石窟進口處,分站六個人,萬洋山主羊樂公,諸廣山主伏三泰,一左右面對着桑鳩婆,相距也有一丈來遠,苟總管手執火筒和五岑山主應天生站在入口處。

九連山主祝神機,九岑山主冉逢春則在石窟中間稍右。

石窟右首也有兩個人,那是手執鐵拂的灰衣道人,身穿藍布大褂的禿頂老者,這兩人,正是九宮雙劍鐵拂遭人和禿頂神鷲南宮壽。

五山山主中羊樂公是大山主,他目光一動,不由看得一呆,連忙拱手道:“兄弟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桑婆婆,黃老丈,和九宮二位道兄,方纔黑暗之中,咱們兄弟多有冒犯,兄弟敬向四位賠禮。”

說罷又連連拱手。

桑鳩婆婆磔磔怪笑道:“羊老兒,現在還要老婆子退出去嗎?”

羊樂公人生得矮小,但長髯過腹,陪笑道:“咱們兄弟只是聽說白鶴洞出土,順便來瞧瞧的,其實咱們是找小徒於立雪來的,他神志有些不清,和他書童逃了出來,桑婆婆名滿江湖,總不至於爲了一個小徒,傷了彼此和氣。”

桑鳩婆自然相信,那姓於的小娃兒不是也會北溟玄功?看來他說的倒是不假,江湖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人家找尋徒弟,任誰也不好擋橫。

她朝阮天華、小紅兩人看了一眼,還沒說話。

小紅聽得大急,說道:“婆婆,我家相公不是他們的徒弟。”

祝神機喝道:“小紅,是你慫恿於立雪逃出來的是不是?你這小子,早該斃了你。”

揮手一掌,凌空朝小紅拍來。

桑鳩婆伸手一攔,說道:“小紅,你家相公怎麼會不是他們的徒弟?”

小紅道:“我家相公是被他們擄來的,他們用惡毒手法。迷失了相公神志………”

伏三泰怒聲道:“小子還敢胡說!”身形疾如瓢風,直欺過去。

桑鳩婆鐵杖一挑,呼的一聲在他身前桑划起,硬把伏三泰逼退,口中喝道:“老婆子話還沒有問完,你稍安毋躁。”

冉逢春怒聲道:“桑婆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包庇咱們逃走的徒弟,那是沒把咱們五山派放在眼裡了?”

小紅道:“我家相公是天罡旗門下,誰說是你們的徒弟?你們迷失了相公的神志,江湖上那有師父迷失徒弟神志的人?”

禿頂神鷲南宮壽目光一注,問道:“你家相公是天罡門於勿用的後人?”

桑鳩婆霎着一雙綠陰陰的眼睛,問道:“南宮老兒,你問他作甚?”

禿頂神鷲大笑道:“因爲於勿用是老夫的師兄,他兒子就是我的師侄。”

他目光轉註到五山山主身上,說道:“老夫師侄,真是被你們迷失了神志?解藥呢?”

羊樂公攢攢眉道:“南宮老哥怎麼會相信這小子的胡說八道,他明明是咱們五人的徒弟兒,只是神志有些不清,容易受人蠱惑,於立雪你還不過來?”

阮天華爲難的望望小紅,說道:“小紅,大師父在叫我了。”

小紅道:“相公,他不是你師父,咱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你再也不能去理他們。”

羊樂公怒聲道:“果然是你小子在挑撥離間。”呼的一掌拍了過去。

桑鳩婆舉手一揮,磔碟尖笑道:“你們五個人共收一個神志不清的徒弟,倒是怪事!”

“篷”!她和羊樂公硬接了一招,雙方各自後退了一步。

禿頂神鷲嘿然道:“老夫要你們交出解藥來,你們可曾聽到?”

伏三泰大笑道:“南宮老哥,就算於立雪是你師侄,但他卻是咱們五人的徒兒,徒兒總比師侄要親吧?如有解藥可以解他迷失的神志,咱們早就給他服了,還用老哥說麼?”

禿頂神鷲道:“小紅說於立雪是被你們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伏三泰道:“你怎能聽信一個書童之言?”

禿頂神鷲濃眉掀動,說道:“他是老夫師侄,被你們迷失神志,老夫豈能不管?”

羊樂公笑道:“他是兄弟五人的徒弟,難道會是假的。”

桑鳩婆心中暗暗奇怪,他們雙方互爭這個白癡,究是爲了什麼?

鐵拂道人道:“諸位不用爭執了,貧道和南宮道兄,同住九宮,方外論交,知之甚稔,於勿用於施主確是南宮道人的大師兄,離開九宮之後,據說另創門戶,以天罡旗出現江湖,後爲仇家所殺,這位小施主,既是於施主的後人,南宮道兄自然要問問清楚,果系五位在他身上做了手腳,自該交出解藥來纔是,同是江湖同道,不可因此傷了和氣。”

他說的雖然婉轉,但也暗示他是站在禿頂神鷲一面的。

“哈哈!”羊樂公大笑一聲道:“就算和九宮雙劍傷了和氣,咱們這徒兒是非領回去不可!”

崆峒黃衫冷冷的道:“你們爭徒兒也好,爭師侄也好,你們還不是想騙這娃兒的一面天罡旗?”

小紅聽得暗暗奇怪,他們想騙天罡旗?天罡旗又不在阮相公身上?自己還當禿頂神鷲真是於相公的師叔,(只有她知道阮相公並不是於立雪)原來也沒安着好心。

桑鳩婆聽得心中一動,磔碟尖笑道:“老婆子不管你們爭什麼,這兩個小娃兒是老婆子要他們跟我進來的,時間以兩天爲限,這兩天之中,由老婆子保護他們安全,你們誰也休想動他們一根毫髮,兩天之後,他們兩個要跟誰走,老婆子概不過問。”

說到這裡,回頭朝小紅道:“小紅,你主僕二人不用害怕,一切有我老婆子替你們作主。”

祝神機大笑道:“老大,看來今日之事,很難善了,咱們五山聯盟,還沒怕過什麼人,如今爲了一個門下弟子,雖是小事,但咱們如若就這樣退出去了,咱們五山派那就從此不再立足江湖了。”

伏三泰洪聲道:“老五說得對,咱們五山聯盟,不能丟人,也不惜一戰,甫宮老兒,你只管劃道,咱們兄弟接不下也非接不可。”

崆峒黃衫洪喝道:“你們要動手,就到外面去。”

桑鳩婆磔磔尖笑道:“在這裡動手,熱鬧些也好。”

右手呼的一掌朝苟不棄手中火摺子劈了過去。

她掌風如團,何等強勁,苟不棄急忙側身避閃,掌風從他身旁劈過,火摺子依然突告熄滅,石窟中登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桑鳩婆鋼杖一橫,後退了數步,這一剎那間,但聽有人洪笑,有人怒喝,登時掌風呼嘯,已有幾個人在黑暗中動起手來。

接着嗆嗆劍鳴,有人撤出長劍,也有人豁然打開鐵扇,聲如裂帛。

這—陣掌風交匯,劍嘶輕嘯,大家只憑聽風辯位出手,攻拒進退,快如掣電。

小紅拉着阮天華的手,緊貼着石壁,緩緩移動,只聽桑鴨婆尖喝道:“老婆子在此,誰也不準過來。”

喝聲中“當”的一聲,攔住了一個使劍的,緊接着又是“蓬”的一聲大震:

桑鳩婆呷呷笑道:“姓羊的,原來是你。”

從她口氣聽來,這欺來的當是萬洋山主羊樂公了,那麼另一個和桑鳩婆劍杖交擊的,該是九岑山主冉逢春了。(五個山主中,使劍的只有冉逢春一人)

羊樂公和冉逢春欺身過來,當然不是爲了對付桑鳩婆,他們的目的,不用說是在阮天華了。

小紅心裡明白,自己兩人落入五山主手中,固然再無逃走之望,就是禿頂神鷲南宮壽說阮天華是他師侄,也不過爲了覬覦天罡旗,桑鳩婆雖然護着自己兩人,想來也不懷好意。

那麼洞窟中這許多人,竟是沒有一個可靠的了。

小紅心頭越想越急,此時他們正在黑暗之中動上了手,自己兩人縱然暫時可以無事,也不宜逗留下去,但此時要想出去,洞口站着一個苟不棄,也無法出得去。

她在方纔苟不棄亮起火摺子的時候,看到左側不遠,似有一條斜斜的裂縫,可以藏身。

此時羊樂公和冉逢春欺來的人,被桑鳩婆一杖一掌,攔住了出路,羊樂公一聲大笑,冉逢春一聲沉喝,一個發掌,一個發劍,聯手攻上。

桑鳩婆杖勢連展,勁風呼呼,依然把兩人硬行截住,無法衝上半步。

小紅拉着阮天華,一步步退到左側右首壁縫處,側着身子擠了進去。

這條石縫有如夾層,斜斜而入,只容得一個人側身而行,她在危急之中,只要能藏身就好,那管裂縫究有多深?

阮天華有小紅拉著他的手,他神志只清醒了一半,自己毫無主張,你拉着他走,他就跟着你進來。

石縫既然只能容得一個人側身而行,當然極狹,地勢也一路往上,坡度雖不甚陡,但也並不平坦,腳下所踩到的盡是石礫沙土,經兩人這一踩動,就沙沙往下滾落,你踩到之處,沙石滑落下去,上面的沙石,自然就跟着滾落下來。

一時沙沙之聲大作,勢如流沙,你就是不走,沙石也傾瀉而下。

小紅暗暗吃驚,此時再待退出,已是不及,看來這回自己兩人,只怕要埋身在石縫中了。

退下去既已不成,那只有冒險上去再說,因爲你站立不動,瀉落的沙石已經快要沒脛,自然只有往上去纔是辯法。

小紅放開了阮天華的手,低低說道:“相公,小婢走在前面,你跟着小婢上來,要手足並用,雙手抓住石壁,慢慢的走。”

阮天華道:“雙手抓住石壁,我會的。”

小紅道:“那就快走了。”

她走在前面,雙手捫著石壁,但石壁上有許多石塊,早已風化,你抓到的石塊,有些地方就會一把抓起來,變成碎粒,紛紛落下,有些可以攀得住的,就用手攀,攀住了,再撥起腳來,跨上一步。雙足一經跨動,沒脛砂石就往下瀉落。

這一段路,走得自然十分艱苦,雙手也被碎石劃破,血水粘膩膩的,卻也並不覺得痛楚。

石縫一路往上,瀉落的砂石,也一路滾滾而下,幾乎可以把下面的石縫填了起來。

兩人一路捫着石壁,只顧往上爬行,根本不知道多少時間,現在他們已經爬到了一處石窟,腳下踩到的已經不是砂石,而是堅硬的實地,但耳中沙沙之聲,依然不絕!

小紅用手捫着,覺得空洞洞的,已經不是石縫了,急忙叫道:“相公,你上來了嗎?”

阮天華答道:“我上來了。”

小紅幽幽的道:“我們上來了,只怕再也出不去了。”

阮天華道:“出不去了,爲什麼?”

小紅道:“因爲我們的出路,只怕已經被砂石擁塞住了。”

阮天華道:“這裡沒有擁塞。”

小紅道:“這裡好象是一個洞窟,當然不會擁塞。”

阮天華道:“這裡不擁塞,就不要緊。”

小紅道:“但我們沒有吃的東西。”

阮天華道:“我肚子還不餓。”

小紅知他神志沒有全醒,說也白說。伸手一摸,差幸桑鴆婆交給自己的火筒,還在懷裡,這就伸手取了出來,擦的一聲打亮了,朝四面照了照。

這座石窟,相當寬大,比下面那個石窟還大得多,看去空蕩蕩的,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黝黑,估計自己立身之處,是在石窟左側,這就說道:“相公,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漸漸走進中間,小紅忽然發現南首似乎隱隱有亮光進入。

身在石窟之中,當然分辯不出方向,她只是假設洞窟左側是東首,那麼中間的裡首是北首,透進光亮來的地方是南首了。

她急步走了過去,漸漸走近,已可確定從石壁間透進來的是天光了。

阮天華看她走來,也立即跟了過來,問道:“我們要出去嗎?”

小紅走到近前,原來石壁離地兩尺高處,象窗戶一般,鑿開了一個圓形的洞口,依稀天光就是從窗口透進來的。

因爲洞口布滿了從上面倒掛下的藤蔓,粗逾手臂,不下數十百根之多,層層綠葉,如簾如幕,把洞口密密封住,還結了累累硃紅果實,光亮只是從藤蔓的枝葉間透入,是以洞窟之中依然十分黝黑!

小紅把火筒交給阮天華,伸手撥出長劍,再探出半個身於,用劍撥開了一些藤蔓,俯首看去,這洞口是在一座百丈峭壁中間,下臨千尋,壁立如削,令人目爲之眩,那有什麼出路?心中不禁涼了半截:

回入洞中,不覺長長吁了口氣,因爲火筒由阮天華舉在手中,她目光一擡,看到窗戶似的洞口上面,繡着“放鶴”

二字。

心中暗道:“他們稍下面那個洞窟,叫做白鶴洞,這裡又有《放鶴》二字,那麼這座洞窟,從前一定有人居住,這人也許養了一雙自鶴,他在峭壁上開了這個窗口,是放鶴用的了。

接着又想:“這人住在如此幽深的山洞之中,沒有吃的東西,豈不很快就餓死了?他拿什麼裹腹呢?哦,那藤蔓上結了許多硃紅果實,大概可以吃的了!

一念及此,立即又朝窗口探出身去,伸手摘了五六個硃紅果實,纔回身入內。

阮天華道:“小紅,你摘下來做什麼的?”

小紅把果實放在窗口石檻上,一面說道:“不知道這果實能不能吃?如果可以吃,我們暫時就不愁吃的東西了。”

一面說着,一面用手剝開外面一層硬殼,裡面包著五六瓣硃紅果子,她取了一瓣,輕輕咬了一口。

但覺果汁如蜜,又稠又甜,滿口清香,不覺大喜過望,又取了一瓣,遞給了阮天華,說道:“相公,這果實很好吃你吃一瓣試試。”

阮天華放入口中,吃了一瓣,點頭道:“果然又香又甜。”

兩人只各自吃了一個果實,就已覺得很飽。

小紅更喜不自勝,說道:“現在不用發愁了,這果實外面多得很,吃上一個月也吃不完呢:”

阮天華道:“我們要在這裡住上一個月嗎?”

小紅柔聲道:“也許我們很快就會出去。”

阮天華道:“師父他們會不會上來呢?”

小紅道:“他們並不是相公的師父,他們只是想利用你,所以你不用叫他們師父。”

阮天華點點頭道:“只有你對我好。”

小紅粉臉一紅,說道:“小婢是相公的書童呀,你是主人,小婢是僕人,當然會對相公忠心的了。”

接着道:“好啦,我們先去裡面看看再說,有沒有出路。”

她從阮天華手中取過火筒,轉身走在前面。

這座洞窟相當寬敞,除了左首裂開了一條石縫,是兩人上來的地方,靠北首一堵石壁中間,還有一個洞窟,裡面黑黝囂,的看不清景物。

小紅一手拿着火筒,一手執着長劍,走了進去,裡面又是一間石室,略呈方形,火光照處,她差點驚咦出聲!

原來中間一個蒲團上,盤膝坐着一個鬚眉全白的老道人,在他身邊,還蹲伏着一雙白鶴。

小紅看得一怔,暗道:“這座洞窟果然有人住的。”

她正待退出,忽然發現這白鬚道人面色枯黃,雙目下陷,坐着一動不動,不類生人,那雙白鶴也閩着雙目,也不象是活的!

心中覺得奇怪,擎着火筒,又走上幾步,仔細看去,老道人臉上皮包着骨,臉色枯黃而僵,好象已經仙去。

她不覺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白鶴,果然也是死的,這一人一鶴,敢情都已得道仙去。

她趕緊跪到地上,默默地祝福着道:“仙長、仙鶴,都已仙去了,弟子不該來打擾仙居的,但願仙長保佑,能讓阮相公和弟子平安脫險,弟子就感激不盡了。”

心中默默說着,就一陣磕了幾個頭,才擡起頭來,忽然目光一瞥,發現地上似有字跡,急忙凝目看去,只見地上刻着四行字,每行四字,那是:“入我洞府,即爲有緣,左右兩壁,因汝得傳。”

阮天華看小紅跪看叩頭,也跟着跪下,磕了幾個頭。

小紅看他和自己並排跪着叩頭,她臉上不禁一陣羞紅,叫道:“相公,你快起來,這四句話,是老仙長留的了。”

阮天華湊過頭去,看了四句似偈非偈的句子,說道:“老仙長說:‘我們進入這洞府,就和他有緣……’”

小紅問道:“那麼左右兩壁,因汝得傳,是什麼意思呢?”

阮天華神志雖然只清醒了一半,但他從小讀的書,看到文字,自然會懂,這就接着道:“他是說,左右兩壁,因爲我們才能傳下去。”

小紅心中一動,她想到九宮雙劍的對話,這位仙長大概就是他們口中的白鶴真人,還有一部什麼“紫府銓真”的書。

這些人敢情都是覦覦這部書來的了,現在從白鶴真人留在地上的四句話來看,莫非這部書就藏在左右兩壁不成?

心念這一動,就向阮天華道:“相公,我們謝謝這位仙長。”

說完,又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

阮天華聽她要自己磕頭,也隨着磕了幾個頭。

小紅站起身,就朝左首右壁走去,到了壁下,用火筒照着看去,石質光滑,石壁下面,什麼也沒有,但當她擡起頭來,發現壁上刻着許多小宇,還有人象圖形,一面叫道:“相公,你看,這石壁上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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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天華道:“我看到了。”

小紅道:“這要從頭看起,才能明瞭,我們到這邊來。”

她執着火筒,走向左首。(他們站在石壁之下,再往左走去)

阮天華看着壁上字跡,口中念道:“予昔年無意中發現此洞,左右兩壁,繡有《紫府銓真》,爲玄門正宗,今大道將成,以此留待有緣,放鶴洞口,爲予所豢白鶴銜來之朱果,雖非仙品,服之亦可補神益氣,卻病延年,自予以巨石封洞之後,不知何年何月,方有有緣人能至此也,白鶴於泐石。”

這一段只寫了兩行。

接着是“紫府銓真”四個大字。後面就是行功運氣的法門,每一段文字後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註解,和幾個跌坐的像。

小紅讀書不多,自然有許多宇不認識,文句更是看不懂,但她心思靈巧,看了跌坐的人像,就心中一動,暗想:這些人像,大概就是很高深的內功了,阮相公被五山主點了腦後玉枕穴,以致神志迷失,如果練成了這些內功,全身血氣貫通,被五山主點廢的穴道,一定可以恢復的了。

心念這一動,這就立即問道:“相公,這紫府銓真上許多人像,練的是什麼功夫,上面有沒有說?”

阮天華道:“上面有一篇序文,只說練的只紫正神功。”

小紅道,“相公內功已有很好的基礎,我們就在這裡多住幾天,你把紫正神功練好了,再出去不遲。”

阮天華道:“你呢,你練不練?”

小紅道:“小婢只練過輕功,劍法,和幾手擒拿,投有練過內功,自然不能和相公比了。”

她忽然哦了一聲,又道:“我們再去看看右首右壁上,不知還刻丁些什麼?”

阮天華道:“好。”

兩人又走到右首壁下,小紅擎着火筒,讓阮天華去看。

右首石壁上也有許多文字,和許多人像,但這些人像手上都拿着長劍。

小紅喜道:“相公,這是劍法了?”

阮天華點頭道:“是紫雲劍法,共有三十六式,下面這五個圖形,卻是《紫府迷蹤》……”

小紅喜道:“這樣就好,相公練紫正神功,小婢可以練劍法,不過小婢看不懂上面字句,還要相公教小婢練了。”

阮天華點頭道:“這些句子我懂,就是不懂的地方,下面還有很詳細的註解。”

小紅問道:“那麼這五個圖形,紫府迷蹤又是什麼呢?”

阮天華朝註解詳細看了一遍,才道:“依上面說,學會了《紫府迷蹤》,就沒有人能夠傷得了你。”

小紅喜心倒翻,咭的笑道:“有這麼好,相公,我們不要浪費時間,現在就練好不?”

阮天華道:“我們這就練好了。”

小紅道:“相公先把劍法看了教給小婢,小婢就一個人在這裡練劍,你拿着火筒,去左壁照着字句,去練紫正神功。”

阮天華道:“就這麼辯。”

當下就由阮天華看了壁上的劍法,把第一招一句一句的給她解釋清楚。小紅抽出長劍,依照他說的如何發劍,如何開步,再依照壁上圖形,依樣胡蘆的做着。

她本來就會使劍,人又穎悟,這樣反覆做了幾遍,對第一招劍法大致已可記住,阮天華又讀着第二招的文字,再一句句加上解釋。

小紅聽他說一句,就擺一個勢子,這樣也反覆練了幾遍,第二招的手勢和步法也記住了。這就說道:“相公,可以了,小婢都記住了,現在小婢一個人練就好,你快過去練紫正神功了。”說着就把火筒遞了過去。

阮天華接通火筒,依言走到左首壁下,先把文字連同註解,詳細看了一遍,就熄去火筒,面對左壁,盤膝坐下,依照壁上說的運氣法門,練習第一個坐形。

石窟中黝黑如墨,一個練劍,一個練功,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直等阮天華練功完畢,兩人退出外面,舉目看去,南首石窗一片黑暗,已不見一絲天光,敢情外面天色已經黑了。

小紅走近石窗,取了兩個方纔摘下的朱果,分了一個給阮天華,算是晚餐了。

朱果雖然只有桃子大小,但吃了一個,就有大半天不覺得飢餓。

小紅奔波了一天,就倚着右首石壁打盹,阮天華這三個月來,晚上都是跌坐練功,成了習慣,就自顧自在左首壁下盤膝運功。

第三天兩個人醒來,各自吃了一個朱果,小紅就要阮天華和她一起練劍,下午,再由阮天華照着壁上字句教她《紫府迷蹤》,當然也是兩人一起練習。

這就是說白天上午練劍,下午練《紫府迷蹤》,晚上阮天華練功,小虹就倚着石壁睡了。

他們上來的石縫,早已被砂石填滿,不慮被人發現。

南首石窗外藤蔓不下百十條,每一條藤上,都結了累累朱果,每人一天吃上兩個,就可以不飢不渴,也不慮飢餓。

因此兩人住在石窟中,當真如入仙境,只是一心一意的練功,可說真正心無旁驚。尤其阮天華的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更是心無雜念,精進甚速。

一晃眼十多天過去了。

阮天華、小紅已把三十六式“紫雲劍法”和五式“紫府迷蹤”全學會了。只是阮天華的神志,還是半醒半迷,依然毫無進展。

小紅看得暗暗擔心,自己滿以爲阮相公練成紫正神功,定可攻得開被五山主點了的穴道,如今十幾天過去了,阮相公依然如故,那是沒有希望復原的了。

對了,自己把“紫雲劍法”和“紫府迷蹤”練純熟了,就可以去找五山主祝神機,只要把他制住了,就可以逼着他替阮相公解開受制的穴道了。

她想到這裡,就更是加緊練習劍法、身法。

阮天華也眼着她練習劍法,身法,晚上勤練“紫正神功”。

只是進展十分緩慢,壁上有二十四個圖形,他按着註解,和練功的進度,一個個依次做去,現在只是剛做到第八個。

這天兩人剛練完劍,阮天華總覺得小紅使的“紫雲劍法”,不論練的何如純熟,總是不能發揮出劍法的精妙之處。

他雖然神志只清醒了一半,但他從小練劍,自然看得出來,那是因爲小紅內力不足之故。

“紫正神功”是道家最上乘的練氣功夫,小紅功力不夠,自然無法練習,但形意門的內功,也是正宗功夫,她也可以練習。

這就把形意門的內功口訣傳給了小紅,要他每晚和自己一同練功,這樣又過了十幾天,算來已有一個月光景,兩人已把劍法,步法都練熱了,這就改爲上午練劍,下午練功。

他們吃的朱果。雖非仙品,但也是人間極爲罕見的靈藥,可以補氣健神,延年益壽,小紅武功已有根底,再用功勤修,內功進步自然極快。

這一個月下來,阮天華已經練到十二個圖形了。

這天下午,兩人正在運功之際,阮天華突覺一縷熱氣由丹田直衝而上,整個人就象要飛了起來,這一剎那,百脈齊震,風雷進騰,不可自己。

這樣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光景,才緩緩歸丹田,如百川匯海,全身無不通暢,頭腦也頓覺空靈清明,精神大爽,緩緩睜開眼睛來,石窟中黑黝之處,也看得一目瞭然,纖微可辨。

再一回憶,從前種種,歷歷在目,被祝神機點閉了穴道,喪失的記憶,業已完全恢復,心中不禁大喜過望,回頭看去,小紅也正好運功醒轉,睜開眼來,這就急急叫到:“小紅。”

小紅看他喜形於色,忍不住問道:“相公有什麼事嗎?”

阮天華道:“我的記憶完全恢復了。”

小紅驚喜的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

阮天華道:“方纔我在運氣行功之際,突覺一股熱氣從丹田往上直衝,連人都好象飛了起來,這樣約有一盞茶的時光,全身百脈都已通暢,頭腦也清爽了,從前的事情,都可以想得起來,不是完全恢復了嗎?”

小紅喜得流下淚來,說道:“小婢總算等到了,小婢知道相公總會有清爽的一天的,現在相公果然清醒了!”

阮天華心頭一陣感動,情不自禁一把把她攬入懷裡,說道:“小紅,我能夠恢復神志,都是你的功勞,沒有你,我一直被祝神機所控制,也沒有今天了,我……不知道該如何謝你纔好。”

小紅被他攬在懷裡,感到一陣羞澀,也只有溫聲的叫道:“相公……”這樣輕,但一個身子卻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陣輕顫,脹紅着臉,頭垂得低低的說道:“小婢不是爲了相公謝,只要相公神志恢復清明,小婢就放心了。”

阮天華道:“小紅,你真好。”

他用手託着她下巴,緩緩把她的臉擡了起來。

小紅羞得趕緊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清美的臉上還掛着晶瑩淚珠,古人把女孩子臉上掛着淚水,譬喻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現在她一張臉脹得通紅,倒象蘋果淋上了水。

阮天華心裡一陣感動,不覺低下頭去,用嘴脣像蜻蜒點水般輕輕吸着她淚珠。

小紅又驚又怕,又喜又怯,扭了下頭,羞急的道:“相公,你……髒不髒……”

阮天華低低的道:“這是甘露,怎麼會髒?”

他話聲一落,兩片火熱的嘴脣,已經捕捉住她嬌小的櫻脣,吸得牢牢的,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小紅沒有掙扎,只是感到一陣窒息、暈眩,心頭小鹿快要涌上喉嚨,身軀也起了急據的顫抖。

不知道是喜還是怕?這時她幾乎什麼都不知道了。

阮天華電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接觸,一張俊臉已經紅得像火燒一般,先前只是情不自禁,現在他嚐到了甜頭,就再也不肯離開,雙臂也越環越緊。

小紅唔了一聲,雙手輕輕推着他,別過頭去,嬌喘着叫道:“快放開我。”

阮天華趕忙鬆開雙手,小紅一下就逃了出去。

阮天華跟了過去,紅着臉問道:“小紅,你是不是生氣了……”

小紅轉過身去,低垂着頭,微微搖了搖說:“小婢……是……透不過氣來。”

阮天華走近她身邊,低低的道:“只要你不生氣就好了。”

小紅臉上嬌紅未褪,忽然轉過身來,正容道:“相公剛剛恢復清明,應該加緊練功,方有大成,也不負小婢要相公逃出來的一番苦心,相公不加緊練功,卻欺侮起小婢來了。”

她說到最後,竟然不勝幽怨,盈盈欲涕!

阮天華聽了臉上更紅,看得又愛又惜,連忙作揖道:“小紅,你說得極是,方纔………方纔只是一時情不自禁,小生下次不敢了。喏、喏,小生給你賠禮。”

小紅嬌軀一扭,避了開去,把把嘴,又白了他一眼,才道:“小婢不敢當,相公還是好好去練功吧:”

阮天華笑道:“你看這是什麼時候了,還叫我練功?難道不吃晚餐了?”

小紅給她一說,回頭望望石窗,外面天色果然已經昏暗下來,口中啊了一聲道:“天色快暗了,又是一天過去了。”

他們現在已把石窗外面的藤蔓用劍把較細的枝葉削斷了許多,只剩下結了果實的老藤,這一來,有如疏簾一般,天光可以透射進來了。

她隨着話聲,俯出身去,摘兩個朱果,剝開外殼,粉臉一紅,說道:“相公怎麼和小婢也客氣起來了?”

阮天華吃了一瓣果實,低笑道:“這叫做相敬如賓呀。”

小紅聽得大羞,她心裡雖然甜甜的,但口中卻道:“相公,小婢是侍候你的人,但你也應該尊重小婢,不能這樣輕薄。”

“好,好:”

阮天華連說兩個好字,才望着小紅說道:“伏大娘當日要你當我書僮,那是因爲我假扮了於立雪,所以你侍候的也是於立雪,並不是阮天華,對不?”

小紅只得又點了點頭。

阮天華大笑道:“這就是了!”

小紅睜大雙目,望着他問道:“相公在說什麼?”

阮天華道:“我們當日被鐵手五煞擄來,後來又被五位山主所救,他們不知爲了什麼,竟然想利用我,於是把我神志迷失,由五位山主輪流傳我武功,你本來可以不管我的生死,逃出山去,因爲我是假扮於立雪的人,並不是你真正的主人……”

小紅道:“但小婢總是你的書童,總是跟着相公你出來的,就算相公不是我真正的主人,但我們身落人手,也應該患難與共……”

阮天華笑了笑道:“就是咯,我們既不是主婢,只是同時遭人劫持,變成了患難與共的朋友……”

小紅臉上一紅,叫道:“相公……”

“你聽我說下去。”

阮天華接着道:“你爲了救我,在山莊中苦苦的等了三個月,才把我救出來,你對我這份情義……”

小紅臉上更紅,嬌急的道:“小婢……小婢……”

阮天華道:“我方纔說過,我們的身份並不是主婢,何況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因此,我要和你認爲兄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紅眨着眼睛,她眼中又包了淚水,說道:“小婢不敢小婢也不配。”

“你配。”阮天華又走了過去,撫着她秀髮,柔聲道:“你對我有恩、有義,我們結爲兄妹,你有什麼不配?何況現在我們一同在這裡練功,如果這位白鶴仙人是我們師傅的話,我們就是同門師兄妹了,快點個頭,叫我大哥。”

小紅感動得流下淚來,說道:“小婢只是個下人,怎麼能當相公的妹子呢?”

阮天華道:“你配的,你再不答應,我又要吻你了。”

小紅顫聲道:“相公,你對我太好了。”

阮天華道:“你答應了?”

小紅點點頭。

阮天華喜道:“好極,小紅妹子快叫我大哥。”

小紅一下撲進他懷裡,把頭埋在胸口,心裡已在叫着“大哥”,但口裡卻沒有叫出來。

阮天華抱住她嬌軀,低下頭去,在她秀髮上輕輕吻了一下,說道:“妹子,快叫我大哥。”

小紅把一顆頭埋得更緊,口中幽幽的叫了聲:“大……

哥……”

“哈!好妹子,你終於叫我大哥了。”

阮天華高興得抱起她身子,轉了一個圓圈,才把她放下。

小紅站住身子,雙頰紅紅的說道:“現在你是我的大哥了,就不能再欺侮我了。”

阮天華道:“我幾時欺侮你了………哦,你說是我……”

小紅不讓他說下去,就攔着道:“好了,不用說了,我們快些吃好晚餐,就該練功了。”

兩人各自把一個朱果吃了,就各自坐下來練功。

阮天華又把“形意拳”和“形意劍法”也傳給了她。

一晃眼三個月過去了。

阮天華已把“紫正神功”二十四個坐式全練會了。自己可以感到的,除了在黑暗的洞窟中,不用火筒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之外,身子也輕了許多,真氣可以隨意運動,他自己也不知功力究竟精進到如何程度?

小紅在這三個月中,學會了“形意拳劍”和“紫雲劍法”,“紫府迷蹤”,武功自然也精進甚多。

尤其他們認了兄妹,她一顆心只在“大哥”的身上,一天也不知道要叫上幾聲“大哥”,嬌憨得有如依人小鳥,卻又善解人意,阮天華對她也愛護備至。

“唉!”小紅望着圓形的石窗,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大哥,我們每天苦練武功,但就算練成通天的本領,出不去又有什麼用呢?”

阮天華忽然心中一動,問道:“妹子,你還記得不?那天我們從石縫中上來,發現這裡是一個石窟,就爬了進來,如果不會發現這裡一個石窟,那該怎麼辨呢。”

小紅道:“如果沒有這個洞窟,我們可能循着石縫還會爬上去。”

阮天華拍手笑道:“這就是了,這一石縫,可能是某一次大地震時裂開來的,可能一直通往上面,我們循此石縫上去,也許出得去也不一定。”

小紅聽得眼睛一亮,喜形於色道:“大哥你怎麼不早說呢?”

阮天華笑道:“我們既然來也,就是知道出路,也要等練成了才能出去。”

小紅興奮的道:“我出去看看。”

阮天華道:“如有出路,我們就上去了,還要看它作甚?”

小紅已往洞口奔去,一面回頭道:“不,如果真有石縫可以出去,自然先看好了,纔好準備。”隨着話聲,她已閃出洞去。

不過一回功夫,小紅喜孜孜的跳了進來,叫道:“大哥,這洞口左首果然有一條裂縫,往上通去,只要這條裂縫一直通到上面,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阮天華道:“那就走吧:”

“慢點!”小紅道,“石窗前面的朱果,還有很多,上去了,只怕就回不來了,我們應該摘一些帶出去纔是。”

阮天華道:“摘瞭如何帶得出去?”

“自然是手提着出去咯!”

小紅看了大哥身上的長衫一眼,說道:“大哥。你把長衫脫下來,就可以包上幾十個呢!”

阮天華笑道:“好罷!”

當下就脫下長衫來,放到地上,兩人半俯着身子探出石窗,挑較大的朱果摘取,不消一回,就已摘了二三十個。

阮天華道:“夠了,再多,只怕帶不出去了呢:”

小紅又摘了七八個才住手,用長衫包好,伸手提了提道“又不很重。”

阮天華道:“不是重的問題,如果上面山縫僅容得一個人通行,包裹大了,就拿不上去了。”

小紅道:“這條石縫上,砂石很多,我們一已走動,和我們上來的時候一樣,只怕又會滾滾瀉落,把石縫堵塞起來,以後怕也沒有人能上來了,我們應該去向白鶴真人叩謝告別纔是。”

阮天華點點頭道:“妹子說得極是。”

兩人走入洞裡雙雙跪下,朝白鶴真人遺蛻叩了幾個頭,才一同站起,退出裡洞。

阮天華提取一包朱果,說道:“讓我走在前面。”

當下舉步跨出石窟,踏上左首一條裂縫。

這條裂縫雖然也有些坡度,但卻十分陡峻,好在兩人在石窟中耽了三個月時間,內功精進,走來並不吃力。

小紅說得沒錯,這石縫之間,積滿了砂石。阮天華走在前面,一路提氣而行,腳下極輕,滾落的也極少。

走在後面的小紅心思鎮密,怕被壞人發現白鶴真人成道的洞窟,巴不得自己兩人走過之處,由砂石把山縫填了起來,因此走過之處,故意腳下用力,積聚的砂石經她這一踩動,就象流水般往下滾落,一時流沙之聲大作。

石縫裂處斜斜往上,也略有曲折,那是依着山腹間的砂石層裂開來的,也許經過一場大雨之後,此處可能是一道山崖中的暗流。

因爲有許多處,都是在石隙間通過,兩人時而盤曲,時而陡升,石縫雖然僅能通人,但並不感到悶氣,可見上面定有通風之處。

這樣足足走了半個時辰,估計至少已在山腰以上了。

阮天華目能暗視,忽見發現頭頂不遠,依稀似有天光,心中一喜。急忙回頭叫道:“小紅,上面好象有天光了。”

小紅道:“那就快些上去。”

阮天華微一吸氣,身形直撥而上,原來裂縫盡頭,又是一間石室。

阮天華彎着腰跨出石縫,目光一轉,這間石室只有四五丈見方,到處亂石累累,天光就是從前面洞口射進來的,洞外白雲如絮,青天如鏡,(洞窟是圓的)不見一座峰巒。

小紅跟着跨上,看到洞口天光,不覺喜道:“我們終於出來了。”

阮天華忙道:“慢點,你不要慌慌張張的衝出去,當心下面是一落千丈的峭壁。”

小紅掠掠鬢髮,又拍了拍一身灰塵,笑道:“我纔不會這樣魯莽呢,這一段路,走都走累了,先坐下來歇息,吃一個朱果,可以恢復疲勞。”

說着從阮天華手中接過包裹,取了兩個朱果,坐到大石上,剝去外殼,遞給阮天華。

阮天華說了聲:“謝謝。”接過朱果,朝洞口走去。

這座洞窟原來是在一座高峰之上,離絕頂應該不遠了,四周羣峰都在白雲之下,只有寥寥幾個露出一點峰尖,看去宛如海中的礁石。

只有自己立身之處的這座山峰,卻巍然獨峙,高出雲端,不用登臨絕頂,已可一覽羣山小了。

洞窟外面,不用說當然是懸崖峭壁,十分峻險,但以兩人的功力來說,縱然沒有山徑,也並不足畏。

這就回身走入,含笑道:“你不用發愁了,我們休息一會兒,就可以下山了,大概趕到山下,天還沒有黑呢!”

小紅道:“我們上來的這條裂縫,該想個法子把它堵起來才行,如果有人循着下去,就會找到白鶴真人的洞窟了。”

阮天華笑道:“我們一路上來,滾下去多少砂石,縱然沒有完全堵塞,也沒人下得去了。”

小紅道:“不,滾下去的只是砂石,時間稍久,還在慢慢的沉下去,這條石縫還是會露出來的。”

阮天華笑道:“這就叫做留待有緣。”

小紅道:“我看紫府銓真所載的武功,非同尋常,你總可以感覺得出來,你傳給我的一套形意劍法,是形意門最高深的武功了,但我練會了之後,就覺得比起紫雲劍法,總要遜上一籌。”

阮天華道:“你說得對,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小紅道:“這就是了,劍法已是如此,那紫正神功就更高了。這樣高深的武學,留在這裡,本來還投有人知道,象桑鳩婆、崆峒黃衫等人找了一陣,找不到什麼,也許以爲只是傳言之誤,也就算了,但我們兩人忽然又在江湖出現,武功比從前又高出很多,他們自可想得到我們必有奇遇,如果有人到山上來找,只要細心一點,就不難發現這條石縫,留待有緣雖然不錯,但若是讓壞人進得去,如虎添翼豈不更壞?”

她口氣稍頓,接着道:“下面的石縫,不用耽心會被人發現,因爲從上面滾下去的砂石,大概足可把石縫填滿,就是有人想挖掘上去,也極無可能,但這裡的裂縫,時間稍久沙石只會往下去,遲早會露出來,所以我想這裡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塊,我們花些工夫,把它填起來纔好。”

阮天華點頭道:“妹子這顧慮也未當不對,好吧,我去試試,搬幾塊石塊,把它堵起來就好。”說着站了起來。

小紅道:“這是我提出來的,我也去搬。”

阮天華道:“不用了,還是我一個大人來的好。”

這就走了過去,先前找了幾塊磨盤大的石頭,往裂縫中推了下去,覺得並不費力,又推了幾塊較大的,發現自己依然並不覺得吃力,這幾塊大石,少說都有二三百斤重了,居然亳無不費力就推動了,這才發現自己這三個月來內力不知增強了多少。

石縫間經他推下去十來塊磨盤大的石塊,震得隆隆之聲不絕,自然也有不少砂石跟着瀉下,差不多已可把石縫填滿,這就又移了幾塊比入還高的巨石,堵住裂縫之上。

小紅看得暗暗驚喜,說道:“大哥,你移過去的幾塊大石,幾乎都在千斤以上,你好大的力氣。”

阮天華笑道:“這大概是練了紫正神功,內力增強了很多。但這幾塊大石,雖然逾千斤,我只是慢慢的把它推過去,並不是把它舉起來。”

小紅道:“換了我,最小的也推不動呀!”

阮天華道:“這三個月來,你練的形意門內功,進步也極快,等到有了五成火候,基礎有了,就可練紫正神功了。”

小紅道:“我這樣夠了,又不去和誰打架。”

阮天華笑道:“練功本來不是去和人家打架的,縱然不能成仙證道,至少可以卻病延年,到了年老的時候,看去要比別人年輕得多。”

小紅咭的笑道:“這麼說,我們都要活到百歲了。”

阮天華道:“人本來都可以活到百歲,練功的人,修練功深,至少可以活到一百五十歲以上。”

小紅笑道:“那時我不成了老太婆了?”

阮天華望着她笑道:“那時我也變成了老太公,我們再到這裡來,就可以在石壁上題上名字,人家都會把我們看作半仙呀:”

小紅提起包裹,甜甜一笑道:“好了,那是一百年以後的事了,我們還是下山去罷!”

“不!”阮天華站起身道:“我要試試我的功力。”

說完,走到一堵較爲平整的石壁面前,伸出手去,一面默運神功,默指如戟,朝石上寫去。

他這一運功,果然指力如錐,石屑紛下,寫了“百年後重來”五個字,每一筆都有五分來深。

這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從前只是聽爹說過,只有練成“金剛指”的人,可以用指代筆,在石上寫字,自己這樣信手寫來,竟然比“金剛指”還要深得多!

小紅看得更是高興,喜道:“大哥,原來你的功力競有這樣深厚了。”

阮天華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好了,我已經寫了百年後重來,過了一百年我們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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