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鍾文騎着電瓶車去了老西門。
這裡承載着大多數臨州人童年的記憶,和老樑說的一樣,過年的時候多多少少有人會被大人帶着去老西門置辦過年的東西。對於林曉東也不例外,外婆會牽着他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當中。
林曉東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來這個地方了,一晃幾十年過去了,這裡的一切變得很新,卻沒有了那份沉甸甸的踏實。
“現在只有城隍廟這邊還有正宗的蓮花糕賣,我丈母孃有個迷信,我家孩子得吃蓮花糕,才能百病全消。”何鍾文停好了電瓶車,一面和林曉東說着,一面朝着城隍廟的方向走去。
“老臨州人都信這個,我小時候也吃過蓮花糕。”林曉東說道,兩人說着已經走到了城隍廟的門口。
老西門的城隍廟坐北朝向南,面積不大,不過大門、二門、戲樓、大殿、寢宮、東西廊廡,一應俱全。是典型南方的紅牆泥瓦,大約是近兩年修繕過了,飛檐聳脊,彩椽畫棟,看起來煥然一新。
賣蓮花糕的地方就在城隍廟的門口,何鍾文熟門熟路地徑直往前走去。
不過,還沒走到店門口,他忽然停住了腳步,愣在原地,臉上是困惑的表情,隨即鼻子使勁嗅了嗅,然後兩眼放光地望向林曉東。
兩人眼神對視的瞬間,林曉東忽然走過去,親暱地搭着何鍾文的肩膀,臉上笑嘻嘻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什麼都不要和我說,正常買了蓮花糕,回去再說。”
何鍾文聽了,彷彿接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任務,莫名激起了他那白日幻想家的部分,迅速進入角色,一改平日慌里慌張的模樣,鎮定自若地繼續走到店鋪前買了蓮花糕,和林曉東一起離開了老西門。
何鍾文的家果然離城隍廟不遠,沒幾分鐘就到了。
一進到家裡,身後的門一關,他憋了一肚子的話終於倒豆子似地說了出來:“那個味道,是城隍廟裡的,我說那麼熟悉!”
“你是說城隍廟的香火味?”林曉東確認道。
何鍾文點了點頭:“就是這個味道,我從小聞到大,不會錯的!”
林曉東摸了摸下巴,說道:“香火味的話,也可能是其他寺廟……”
何鍾文搖了搖頭:“城隍廟的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雖然我也說不上來到底哪裡不一樣……”
“咳咳……”這時候,何鍾文那個膽子很小的丈母孃從臥室裡出來,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第一次主動上前搭話,“阿文說得沒有錯,城隍爺誕辰的時候我會去幫忙,他們的香是自己做的,裡面加了艾草,香氣和別家不一樣的。”
何鍾文聽了一個勁地點頭。
林曉東眉頭一沉,知道事情並不簡單。
“他們是誰?”他問着何鍾文的丈母孃。
“城隍廟的道士啊。”老太太理所當然地說道。
“城隍廟裡什麼時候有的道士?不是一直只有看門的保安嗎?”林曉東很意外。
這時候何鍾文說話了:“林隊長,看樣子你是好幾年沒來城隍廟了,幾年前老西門這裡改造過一次,說是要弘揚傳統文化,專門招了道士,這兩年,到了六月六就會有大的活動慶祝城隍爺誕辰,都是這些道士搞的。”
“原來如此……”林曉東喃喃着。
……
“呀,林隊你終於回來了。”臨州公安分局裡,小許一大早看到林曉東,不由得高興地說,“嶽隊這兩天可惦記你了,每天一問。”
“胡說,我就隨口一問。”嶽健峰的聲音從小許身後傳來。
林曉東笑着,伸出手指着兩個人:“給你們佈置的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
小許聽罷,吐了吐舌頭,嘀咕着:“溜了溜了。”趕忙躲回了自己的工位。
嶽健峰倒是拿出了一沓報告,拉着林曉東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林隊,我可是認真完成了你佈置的作業。就是那些箭啊,我去請教了臨大的民俗專家,專家說這種手工的箭,很像是西南高原地區的獵戶用的那種,只能說是從工藝上很像,不能完全確定。”
“西南高原地區?那豈不是距離雪域很近?”林曉東立刻想到。
嶽健峰一聽,趕忙問:“雪域?林隊,你該不會是懷疑那個人吧?”
林曉東眯了下眼睛:“懷不懷疑的,找她問問不就知道了。”
……
摩托車的轟鳴夾雜着穿雲江的波濤聲,夜色中,林曉東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停車的地方,沿着江岸朝着魚生店的方向走去。
也許是今日涼爽,一向客滿喧囂的店裡,今天倒是冷清,只有葉蘼蘼一個人坐在彷彿是專屬於她的小桌子邊,等着他的到來。
林曉東拉開凳子一坐,看着葉蘼蘼的臉色並不算好。
葉蘼蘼卻挺自在的,自己喝着清水,先開口問着:“東西給我看看?”
林曉東從包裡取出了一樣東西,是放在證物袋裡的那枚箭。
此時,老闆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問着:“今天吃點什麼?”
葉蘼蘼難得第一次主動問林曉東:“有特別想吃的嗎?”
林曉東無奈道:“這裡不就只有魚生嗎?有什麼可選的?”
“那我們有很多種魚的,鱸魚、草魚、鯧魚,都有……”老闆介紹着,這是林曉東第一次聽他說那麼多話。
“行,就來個鱸魚。”林曉東敷衍道,畢竟他來這裡的目的,不是爲了吃什麼魚生,而是有更重要的事。
老闆終於走了,林曉東輕嘆了一口氣,繼續對着葉蘼蘼說道:“我不和你拐外抹角,這個箭,我們找人諮詢過了,很可能是西北高原地區的,那個地方,已經離你們雪域很近了,你不要告訴我,你對此一無所知。”
葉蘼蘼聽罷,莞爾一笑:“我讓你把東西帶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承認我並非一無所知了,你不用特別強調。”說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透明的證物袋裡,那枚手工的箭靜靜地躺着,銅製的箭頭原始而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