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林曉東一邊搶過嶽健峰手中的紙巾,一邊說道。
“得趕緊把血擦了啊,可能有毒!”嶽健峰焦急地說着。
“我沒事……”林曉東一面自己擦着,一面看着被取證人員包圍的鄭小花,這個連她本來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就這樣死去了。
她,讓林曉東想起了很多人,她們就好像是飼養的牲口,被驅使、被利用,最後,被屠戮。
“在押人員的食物都是統一配送的,誰可以在這其中做手腳,給她下毒?”嶽健峰不解地說。
林曉東湊近了低頭看着鄭小花的手指甲,對嶽健峰說道:“她未必是在關押的時候被人下毒的。她被我們找到的時候,已經有人不打算她活着了。”
說着他給嶽健峰指了指鄭小花的指甲,只見上面的指甲油已經被她剝得所剩無幾,而露出來的指甲是瘀黑的,甚至連指甲周邊的皮肉也如同被感染了一般,泛着黑色。
“啊?”嶽健峰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嗯,首先化驗下指甲油吧,沒有猜錯的話,有人在她的指甲油裡動了手腳。”林曉東的臉上還帶着擦不去的血跡,看向鄭小花的眼神如同牧民看着自己死去的羔羊,滿是心疼與惋惜,“你發現了嗎?她剛纔的驚恐,不是因爲身份要暴露了,而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身份暴露,意味着死亡?”嶽健峰說道。
林曉東卻搖了搖頭:“不是,直到我和她說去做DNA檢測了,她還是很鎮定,那種鎮定,應該不是強裝的。她以爲,這個結果是匹配的。她的情緒,是在看到報告的結果之後才失控的。健峰,你不覺得這很微妙嗎?”
“林隊,這是啥意思?”
林曉東看向嶽健峰,目光炯炯:“說明,她確信有人可以篡改報告內容,當她發現報告沒有被篡改之後,意識到她成了一枚棄子。”
“篡改報告?開玩笑!”嶽健峰搖了搖頭,“就算是徐斌勇還活着,也不可能輕易改動報告,這是拿我們系統開玩笑呢!”
“嗯,你說得對,也有可能她得到了一個虛假的承諾,既然她進來之前就已經被下毒了,死是註定的事,他們要做的只要穩住她的情緒,讓她不要亂說話就可以。”林曉東冷靜地分析着。
“這樣的話,還有一個問題,鄭小樹是林隊你後來找過來的,他們不可能未卜先知,在她被抓之前就承諾這些……”嶽健峰說到這裡忽然閉嘴了,和林曉東四目相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林曉東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繼續這個話題。
……
林曉東已經很久沒有站到江南醫藥的天台了。
外面的世界千變萬化,只有葉蘼蘼和這個天台似乎一點變化都沒有。
“樓頂的風還是這麼大呵……”林曉東手插着腰,環顧着四周。
而葉蘼蘼迎風站着,長髮和裙襬在風中飄逸飛舞,目光一如既往地堅定,她說話的音量向來不高,但在樓頂呼嘯的風中依舊字字清晰:“看來你又被人佔了先機。”
林曉東深吸了一口氣,自從不吸菸之後,這種挫敗和煩躁都不知道該如何排解了,在葉蘼蘼面前,他知道自己沒必要掩飾自己的情緒,懊惱道:“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迷宮中和人賽跑,我以爲我領先了,一個大意走錯了方向,立刻就落了下風。”
“嗯,你這個感覺很奇妙。你約我的時候說,鄭小花死了。”葉蘼蘼說道,“他們好像堅信,只有死人可以保守秘密。”
“法醫初步檢驗過了,和我一開始的猜測一樣,她的指甲油裡,有類似百草枯的毒藥,這種毒藥會慢慢通過指甲和皮膚滲透到她的體內,她在接受我們審訊的時候,也經歷着這種慢性中毒。”
“看來他們對你很信任。”葉蘼蘼忽然說。
“什麼意思?”林曉東不解其意。
“他們相信,你肯定會發現鄭小花的問題,這纔是他們在最開始就對她下手的原因。”葉蘼蘼冷冷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間接害死了她?”林曉東無奈地說,對於葉蘼蘼有時候的腦回路,他無法反駁又覺得不合常理。
“你覺得她走的這條路,沒有你的出現,就能全身而退嗎?”葉蘼蘼反問道。
林曉東一時語塞,末了嘆了口氣:“你知道嗎?鄭小花死了之後我在想,他們選擇了這種殺人的方式,肯定知道,鄭小花還能活幾天,這就意味着,她會面對我們的審訊。他們甚至信任她的忠誠,知道她不會輕易泄密。就算如此,他們還是殺了她,我不理解。”
“因爲她的忠誠是廉價的。”葉蘼蘼說道,“這是他們一手培育的忠誠,批量生產的忠誠,他們不在乎。”
“這是違反人性的!”林曉東憤慨道。
“什麼是人性呢?也許,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葉蘼蘼說着,走到了林曉東的身邊,“你打算什麼時候出手?”
“嗯?”林曉東有些意外地側頭看着葉蘼蘼。
“你說你超過了他們,那大概是發現了什麼。”葉蘼蘼也轉頭,和他四目相對,那犀利的目光讓林曉東無處躲藏,不由得移開了目光。
他沒有直接回答葉蘼蘼,而是看了看晴空之下的臨州,從這裡,可以看到穿雲江大橋過去那個藍天公館:“就算丁滿貫死了,徐斌勇的死還有很多地方無法被解釋。我一度以爲,控制臨看和改變徐斌勇關押地點的這一環,是蔣琳做的。她是徐斌勇的妻子,破解徐的賬號密碼應該不在話下。她臨死之前算是否認了這一點。”
“丁滿貫和徐斌勇沒有直接交集,他負責潛入殺人,但未必是盜取賬號的人。”葉蘼蘼接着林曉東的話說道,隨即忽而深吸了一口空氣,“好像要下雨了。”
此時,樓頂的風似乎越加猛烈了,接近地平線的地方,隱約可以看到烏雲壓陣,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