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呀，明明昨晚聽到聲音來着……”董道長不解地說道。
林曉東看了一眼地上的筐子，問：“這是換下來的水果？”
小道士點了點頭：“對的，就是上午剛換下來的。”
林曉東彎下腰，在水果裡翻找了一下，不一會兒，從裡面挑出了幾個蘋果，放在供桌上。
只見這幾個蘋果都不同程度有地方開始爛了，褐色的腐塊在紅色而光滑的外皮上大小不等地泛了出來。
“說起來也奇怪，這些蘋果就放了沒兩天，不知道爲啥這麼快爛了。”小道士嘀咕着。
“恐怕這不是腐爛，是摔壞了。”林曉東說道，“它們被打翻了又被放回去了，我想，貓是不會把打翻的蘋果放回原位的。”
他說着繞着供桌看着，不一會兒擡頭看着高大的城隍爺的神像。
據說臨州城隍的原型是先秦一位叫姜明的將軍，史書有載最早帶將士在這裡築城屯田的人。
他的樣貌如何已經無從知曉，此時姜明的神像莊嚴，雙目微垂，俯瞰衆生。
林曉東似乎是被神像吸引了，朝它走去，神像大紅的披風蓋在神龕上，他低頭仔細看了下，向嶽健峰招了招手。
嶽健峰兩三步湊上前，順着林曉東所指看去，只見神龕靠近披風的地方，有一指寬的表面，成色和其他地方相比，要鮮亮許多，應該是之前長期被披風蓋住了。
“披風被人動過了！”嶽健峰立刻說道。
此時，不知道何處一陣風吹過，大殿裡的蠟燭火苗晃動，披風卻因爲厚重的材質紋絲不動。
林曉東和嶽健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戴好了手套。
然而當他們掀開披風的時候，神像的後面卻空空如也。
董道長這時候已經徹底慌了神，跟上來結結巴巴地問：“你們這是在找什麼？城隍爺的神像可不興這樣亂動啊！”
“已經有人在我們之前動過了。”林曉東說着索性爬到了神龕上，鑽到神像後面，隨即大喊道：“健峰！人在這裡！”
嶽健峰一聽，立刻動作利索地躍上了神龕，只見神像後面有一個不大的洞，原來神像是中空的，這個洞不大，但足夠一個人鑽進去，更重要的是，通過這個洞看進去，他們隱約看到了一雙光着的腳。
最近的氣溫一直在三十度以上，城隍爺中空的神像在這樣的溫度下，如同一個巨大的燜罐，時間不長，但屍體腐臭的味道已經開始從洞口飄出來。
林曉東和嶽健峰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拉起了口罩，心情沉重，看來他們要找的人已經死了。
城隍廟外圍滿了人，如果不是門口醒目的警戒線，還以爲是城隍爺的誕辰提前了。
已經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屍體還是沒能從城隍爺的神像裡掏出來。
下午時分，日頭照在大殿前廣場的石磚上，熱氣不斷地蒸騰，讓整個氣氛更加焦灼。
那一股屍臭的味道，越來越濃烈，連城隍廟中的香火味都掩蓋不住了。
“屍體塞進去的時候屍僵還沒發生，現在神像原來的洞口太小了，我看有點麻煩。屍體已經定型，民宗局的人也來了，如果屍體再取不出來，我們在和他們商量，可能要考慮把神像破開了。”嶽健峰站在林曉東身邊，說道，“不過城隍爺對於臨州人來說有不一樣的意義，如果破壞了神像，擔心會有更大的輿情。”
林曉東擡頭看了一眼高懸的太陽，說道：“不用，神像裡的溫度這麼高，屍體變化的速度會比正常情況下快，屍僵的時間不會持續那麼久，一會兒應該就消失了。”他說着目光落在眼前在忙碌的同事們，忽然問，“咦？這次出任務沒叫小許啊，他怎麼跑過來了？”
只見在他們不遠處，董道長正拉着小許，愁眉苦臉地說着什麼，看樣子是老熟人了。
嶽健峰笑了：“這傢伙聽說老西門出事了，主動請纓要過來，說自己對這片熟，指不定能幫上忙。”
林曉東點了點頭：“我差點忘了這茬了。”說着喊了一聲“小許”，衝他招着手。
小許一如既往地積極，一聽林曉東召喚，立刻小跑到了跟前：“林隊！”
“你來了正好，老西門這片你最熟，我看那個董道長跟你很熟？”林曉東問道。
小許憨憨笑着：“之前巡邏的時候常遇到，估計今天這事兒對他打擊不小，看到我這麼個熟人，就拼命倒苦水呢。”
“這名死者，你之前有接觸過嗎？”林曉東繼續問着。
小許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嗯，我知道的。死者全名他們肯定向您報告過了，叫丁滿貫。我在片區的時候他已經在廟裡當道士了。之前巡邏的時候接觸過幾次，這個人不怎麼愛說話，廟裡有什麼事都是董道長和所裡說，所以我對他印象不是很深。”
正說着，小許的身後傳來一陣喧譁，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循聲看去，原來是屍體終於被掏出來了。
看來林曉東估計的是對的，神像裡燜燒般的高溫，讓原本僵硬的屍體提前軟化了。
只不過，這一下，整個廟裡，屍體那股難聞的腥臭味越加濃烈，彌散開來，彷彿連神像都皺起了眉頭。
林曉東顧不得這些，趕忙上前查驗。
儘管有了心理準備，死者的狀態依然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
丁滿貫渾濁的雙眼凸出着，臉色淤紫，舌頭就好像是被硬塞進嘴裡似的，一截露在發黑的嘴脣外。加上他凌亂的長髮和道袍，在這個城隍廟裡，格外像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
法醫指了指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對林曉東說道：“看來這是致死原因。”
林曉東戴着手套，蹲下來掀起了道袍那寬大的袖子，果然，在死者的右臂上，有一處十公分長的傷口已經結痂。
此時嶽健峰也到了，看到這個情形，不由得懊惱道：“看樣子有人捷足先登，殺人滅口了！”
林曉東沒有說話，只是看得到他的腮幫子隱約抽動，是在咬後槽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