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石塊變明珠

被藍若雲罵了幾句,莫嫂更加羞愧得擡不起頭來,而且一個字的反駁都說不出口。嘴脣哆嗦了半天,她終於斷斷續續地說道:“夫人,我……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不該讓綁匪帶走了彤彤……你不知道這些年我天天做噩夢,我的心裡難受啊!每次做夢,我都夢到彤彤在哭,哭得那麼可憐……我……我也難受啊……”

“難受是嗎?你活該!”藍若雲冷冷地說着,對於莫嫂的仇恨一多半來自於對瀟琳琅的疼惜,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因爲莫嫂的自私而流落在外,受盡委屈,她便將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到了莫嫂的身上,否則,她絕不會說出如此過分的話的,“做了那樣喪盡天良的事,你活該受盡良心的譴責!”

看到莫嫂哭得那麼可憐的樣子,瀟琳琅不由有些心軟,看到藍若云爲自己心疼的樣子,她更是覺得滿心甜蜜,因而微笑着說道:“媽,算了吧。雖然莫嫂那樣做不應該,但是好在我也沒什麼事,而且平平安安地見到你了,是不是?況且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現在再來追究有什麼意義呢?你看,老天讓我們母女在二十多年以後還能重逢,這就說明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我們爲什麼不能用一份寬容之心對待別人呢?你說是不是?”

瀟琳琅的寬以待人讓藍若雲很是欣慰,單就這一點而言,她就比瑞綺絲強了不知多少倍。其實藍若雲自己也是個十分寬容的人,如果不是心疼瀟琳琅這些年受到的委屈,她絕不會那麼對待莫嫂的。如今看到瀟琳琅頗有她的風範,她自然十分高興,再也不必因爲生出瑞綺絲這樣的女兒而感到挫敗。以前面對瑞綺絲的囂張跋扈、尖酸刻薄之時,她也無數次教訓過她,讓她學會平和寬容地對待一切,可是……朽木就是朽木,無論藍若雲怎麼用心去雕琢,瑞綺絲也難以有她千分之一的風範。

聽到瀟琳琅的話,莫嫂不由擡起了頭,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不自覺地苦笑一聲說道:“其實自從老爺夫人第一次見到琳琅的時候,我心裡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只不過我沒有想到這預感居然真的會成爲事實而已。那次你們回來之後,小姐就跟我說,老爺夫人十分喜歡琳琅,夫人覺得琳琅的笑容跟她很像,老爺就覺得琳琅的眼睛跟他很像……那個時候我聽了之後就覺得心裡很不舒服,而且唯一的感覺就是一定要離這個琳琅遠一些,否則必定後患無窮……多好啊,事實居然不幸被我言中了……”

是了是了!經莫嫂一提醒,幾個人才恍然想起確實是那麼回事!在那次的宴會上,藍若雲和金約翰的確說過那樣的話,只不過當時因爲不明真相,所以他們那些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只不過是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感覺而已,但是卻怎麼都沒有想到,那隻不過是因爲瀟琳琅纔是他們真正的女兒,所以瀟琳琅的身上,便自然而然地帶着金約翰和藍若雲的痕跡,那正是血緣的奇妙之所在啊!即使他們不明真相,但依然無法隔絕那種血脈相依的感覺!

想到了這一點,藍若雲眼中的怒氣居然也漸漸消失了,她輕輕握住了瀟琳琅的手,嘴角勾出了一抹動人的微笑:“不錯,那個時候,我總覺得琳琅和我年輕的時候十分相似,還以爲這是緣分。沒想到……這不但是緣分,更是一種來自於血脈的緣分!約翰,咱們的女兒,就該是這個樣子的,我爲你生的女兒這麼出色,你高興嗎?”

“高興啊!”金約翰笑了笑,看着瀟琳琅那雙跟他幾乎一模一樣、而且越看越像的眼睛,絲毫不掩飾自己對瀟琳琅的喜愛,“我就說嘛,你長得那麼漂亮,我又這麼帥到不行,咱們的女兒沒道理不漂亮的嘛!你說得沒錯,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什麼?言下之意就是說瑞綺絲不夠漂亮唄?莫嫂和瑞綺絲一聽這幾句話,雖然滿心惱怒,但卻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人家說的本來就是事實,有什麼好生氣的?還是想想自己的退路比較實際吧?以前以爲自己是千金小姐,所以從來不必爲生計發愁。現在東窗事發了,金氏夫婦一定不會饒了自己,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一家三口溫存了一會兒,藍若雲才轉頭看向莫嫂,接着說道:“莫嫂,如果當初你沒有換掉我的女兒,那麼即使後來你真的把琳琅交給了綁匪,我也不會怪你,因爲綁匪的目標本來就是我的女兒,跟你沒有關係!但是你錯就錯在一開始就用了李代桃僵之計,將我的女兒換走了!既然無論怎樣,琳琅都躲不過被綁匪帶走的命運,那我寧願她一開始就是我的女兒,讓我好好疼疼她!就這一點而言,你就是有罪的!不過好在上天垂憐,琳琅平安歸來,否則你的罪就是不可饒恕的!現在真相已經大白,你跟絲絲走吧,永遠離開金家,再也不要回來!我想,這對你們來說,夠仁慈了吧?”

大概沒有想到藍若雲居然如此輕易地放過了自己,莫嫂有些驚喜莫名,忍不住激動地反問道:“夫人,你……你是說你不會去告我,不會把我抓起來?你肯這樣放我們走?”

“不然怎麼樣?難道還繼續養着你們嗎?”藍若雲冷笑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跟莫嫂對視,“我已經跟琳琅和約翰商量過了,念在她平安無事的份上,我們也願意積點德,不再追究你的責任就是!但是從此之後,你們也別想再留在金家,而金家所有的一切,你們也別想帶走一分一毫,因爲那本來就不屬於你們!”

說實話,這很公平。本來金氏夫婦收留了懷着身孕的莫嫂,就已經是一份大恩大德了。可是莫嫂不但不思報答,反而做出了那麼令人憎恨的事情,更讓金氏夫婦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撫養了別人的女兒二十多年,而令自己的親生骨肉無辜受苦。只要一想到這一點,金氏夫婦就有一種被人愚弄的噁心感。其實退一萬步講,如果莫嫂不做這樣的蠢事,那麼金氏夫婦也一樣會把瑞綺絲當女兒看待的,因爲依他們的家世別說養兩個女兒了,就算養十個八個都不成問題,何必要做這種事情呢?

現在既然知道瑞綺絲是莫嫂的女兒,那麼金氏夫婦當然也就不必再對瑞綺絲盡什麼養育的職責,至於金家的一切,她當然也就沒有資格拿走,因爲那本來就是屬於金家的,而瑞綺絲,卻不是金家的人。

所以聽到這句話之後,莫嫂雖然滿臉愧色,卻並沒有不服的意思,嘆了口氣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不能拿。況且我說過了,我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也知道我們必將變得一無所有……只是我還是不明白,既然那天你們就聽到了實情,爲什麼直到今天才揭穿一切呢?”

“沒什麼,我們等親子鑑定的結果而已。”藍若雲冷笑了一聲說着,“你們還記得吧?那天回來之後沒有看到我們,絲絲就打電話給我,我告訴她我在公司開會。其實不是的,而是洌和琳琅聽到了你們的話,所以通知了我們過去。於是爲了保險起見,我們已經跟琳琅做了親子鑑定,證明琳琅纔是我們如假包換的女兒!所以我們就定了這個計,從而逼你們說實話……”

“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都是你的陰謀!”聽到這裡,已經好久默不作聲的瑞綺絲總算是發出了一點聲音,並且目光變得那麼猙獰可怖,很有幾分令人不敢直視的意思,她慢慢坐直了身體,狠狠地盯着瀟琳琅,恨不得將她大切八塊,“都是因爲你!我才變成了這樣!瀟琳琅,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輕鬆的!你……你給我等着!你……”

“等着什麼?這一切都是琳琅的錯嗎?”端木洌淡淡地笑了笑,看向瑞綺絲的眼神中有着悲天憫人的意味,“你們總該記得,剛纔金總和夫人反覆說過,只要你們肯將實情說出來,那麼他們願意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的!只可惜你們執迷不悟,還存着僥倖心理,希望可以矇混過關。你們怎就不想想,夫人那麼清雅高貴,怎麼可能做出背棄金總的事情?”

當然不會,瑞綺絲和莫嫂也有過這樣的懷疑,但是……只因爲她們心中有鬼,只顧自己心虛了,哪裡還有心思去理會什麼真假?莫嫂長嘆了一口氣,難過地閉上了眼睛說道:“既然你們已經做了親子鑑定,知道我跟小姐說的都是實話了,那你們爲什麼不直接揭穿這一切,而要費工夫設什麼局呢?有必要嗎?還是……只不過是爲了看我們的笑話,看我們是如何垂死掙扎的?”

“放心,我沒你那麼心懷齷齪。”藍若雲冷笑了一聲,回頭看着瀟琳琅,“這一切都是琳琅的意思。她說你們雖然可惡,但絲絲當年畢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兒,莫嫂你做這一切的時候,她未必就覺得合適,所以她願意給絲絲一個機會,讓她說出真相。至於莫嫂你,琳琅也覺得你這段時間承受了不小的心理壓力,應該也是在爲當年做的那件錯事而備受良心的譴責,所以她也願意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從良心的譴責中解脫出來。於是我們就設了這個局,故意讓約翰懷疑我在外面有人,從而懷疑絲絲不是他的女兒,這樣的話,莫嫂或者絲絲或許就會因爲願意懺悔、願意彌補錯誤而說出真相。不過……很可惜,你們都辜負了琳琅的一番心意,所以……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從跟瀟琳琅所謂的“相認”之後,這句話就幾乎沒有從莫嫂的腦海中消失過,整日裡盤旋個不停,快要將她逼瘋了。直到今日一切都真相大白,她反而真正地從內心深處鬆了一口氣。最後看了瀟琳琅一眼,她無聲地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對着瑞綺絲柔聲說道:“小姐……不,絲絲,我們走吧?”

一聲“小姐”叫出了口,莫嫂纔想起如今一切都已經被揭穿,瑞綺絲根本就不是什麼“小姐”了,若是還這樣稱呼,豈非顯得太過諷刺了嗎?所以她立即就改了口,然而這驟然改變的稱呼聽在耳中,卻讓瑞綺絲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她突然狠狠地搖了搖頭,瞪大了眼睛尖叫起來:“不!你滾!我不認識你!你沒資格叫我絲絲!只有媽咪才能這樣叫我!我是金家的女兒!我纔是小姐!你滾!滾啊!”

衝着莫嫂尖叫完了,瑞綺絲才掙扎着爬起來,撲通一聲跪在了藍若雲的面前,涕淚交流地哀求着:“媽咪!媽咪!不要趕我走!求求你不要!我纔是你的女兒,我是絲絲啊!這個女人……她……她不是小姐!她不是!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要做金家的小姐……”

藍若雲淡淡地看着她,臉上卻有着一絲明顯的不忍。儘管已經知道瑞綺絲並不是自己的女兒,但是他們畢竟已經朝夕相處了二十多年,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二十多年的時間,就算是養條狗,也會培養出深厚的感情了,何況是人?況且當年莫嫂做的那些事,其實瑞綺絲是很無辜的,因爲那個時候的她根本連表示反對的能力都沒有。所以如果今日的瑞綺絲能夠像瀟琳琅一樣,這麼知書達理,溫文爾雅,一旦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後能夠立即向金氏夫婦坦白,那麼讓她繼續留在金家不是沒有可能的。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她不但不思坦白,反而百般遮掩,並且以死威脅莫嫂保守秘密,甚至那樣殘忍地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這樣的人,怎麼會有資格留在金家?

所以藍若雲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絲絲,不是我心狠,而是我們跟琳琅已經做過親子鑑定,證明她纔是我們的女兒,而你,卻是莫嫂的女兒。你說,你還有什麼理由留在金家?況且你母親如此忘恩負義,不但不念我們的收留之恩,反而如此設計我們,害得琳琅因此而險些喪命。我們不追究你母親的過錯,已經很寬容了不是嗎?所以,你跟你母親走吧,我保證,絕對不會再追究你們該負的責任。”

“不不不!弄錯了!一定弄錯了!我纔是你們的女兒!”儘管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麼難以令人信服,但是絕望之下,瑞綺絲實在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所以抱住了藍若雲的雙腿,繼續苦苦地哀求着,“媽咪,或許是親子鑑定出錯了,她不是金家的小姐,我纔是!我纔是啊!媽咪,不要趕我走,我不想跟一個傭人去吃苦……嗚嗚嗚……”

莫嫂愣愣地聽着瑞綺絲的話,任憑淚水瘋狂地流着,已經連擡手去擦的力氣都沒有。儘管這段時間她一直唸叨着“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但是或許一直到了這一刻,她才徹底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枉她當日費盡心思,只不過是想讓自己的女兒從此脫胎換骨,麻雀變鳳凰,可是到頭來呢?麻雀依然是麻雀不算,這隻小麻雀甚至已經不願意再做她這隻老麻雀的女兒,人世間最大的悲哀和諷刺,豈非正在於此嗎?那麼她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再度嘆了口氣,藍若雲硬着心腸掰開了瑞綺絲的手,然後帶着瀟琳琅站起身往一旁讓了讓,口中淡淡地說道:“親子鑑定絕對不會出錯,琳琅是我們的女兒!絲絲,你不願跟着傭人受苦是嗎?可惜這一點由不得你選擇,因爲你就是傭人的女兒,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不要再拖延耽擱,這就跟你母親離開吧!我剛纔雖然說過,不允許你們帶走金家的一絲一毫,但是你畢竟在金家呆了二十多年,我也不會太過絕情。這樣吧!凡是你和莫嫂在金家這些年穿過的衣服、用過的物品、戴過的珠寶首飾等等,你都可以帶走。至於其他的……很抱歉,你們已經沒有資格染指了。你母親當年那一招狸貓換太子已經斷絕了你跟金家所有的情意,所以你要怨,也怨不得我們!”

藍若雲允許瑞綺絲帶走的,雖然只是她穿過的衣服、用過的物品以及戴過的首飾,乍一聽起來似乎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別忘了不明真相之前,金氏夫婦對這個唯一的寶貝女兒究竟有多麼疼愛,幾乎是有求必應的。所以瑞綺絲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世界上最新的款式,整個衣櫥裡琳琅滿目的,每一季的衣服都不下幾百上千件。至於用過的物品,那更是挑選最先進的。珠寶首飾更不必說,因爲他們本來就是經營珠寶的跨國集團好不好?所以瑞綺絲戴過的首飾若是擺出來,都足夠開一家首飾店了!毫不客氣的說,就算瑞綺絲不出去找工作賺錢,僅僅將那那些衣物首飾變賣掉,也足夠她像個普通公司職員一樣生活個三五十年了!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藍若雲還是很寬容的。當然,這也只不過是看在瑞綺絲其實還算無辜的份上而已。畢竟當年使“狸貓換太子”之計的是莫嫂,而不是瑞綺絲本人。她就算錯,也只是錯在不該知情不報,並非十惡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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