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聞言不由得挑挑眉,剛剛所有的人都進了太后的內殿,連皇帝在遲疑了會之後也跟着進去了。
不管太后真頭疼還是假頭疼,顧念都不想這個時候進去找沒趣,但她又不可能這個時候離開,只能是站在外殿等着。
三公主的反應太出乎意料外了,她看着三公主,問,“公主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三公主怒聲道,“就因爲你不接皇祖母賞賜的人才會鬧成這樣,你要高高興興的接下了,還會有這樣的事嗎?”
“都是因爲你,你這個掃把星。”
顧念聽得莫名,難道太后不是因爲皇上駁了她的面子才昏倒的,三公主不敢怪罪皇上,就來怪罪她。
而且,她第一次見到三公主面對的就是三公主的嫌惡,如果從前是因爲顧慈的原因,那如今是因爲什麼?
三公主大聲道,“也不知道九哥怎麼會看上你的,你這掃把星,真不知九哥爲什麼會看上你。”
有一絲念頭從顧念腦海一閃而過,快的讓顧念沒抓住,不過,她悠然的看着三公主,道,“我和王爺有緣分啊。”
三公主聽了幾乎要吐血了,這麼不要臉的人,她指着顧念的手抖要顫抖起來,“不要臉,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你別得意,九哥可不是那麼好侍候的,現在你們新婚,說不定哪天你睡着的時候,就丟了小命,到時候可別怨怪別人。”
顧念淡淡的看着三公主,“不勞公主操心。”她反脣相譏,
“公主今年應該已經十七八了吧,說不定什麼時候陛下就要爲你選駙馬了,到時候出閣爲人妻,爲人媳,我先祝公主與駙馬恩愛到白頭……”
三公主聞言,忽然放聲大哭起來,道,“你竟然諷刺我,又不是我不想嫁,你知道什麼……你……我那麼喜歡……九哥那麼好……”
她一邊哭,一邊說,雖然含糊不清楚,但足夠顧念聽清楚她說什麼了。
這話聽在顧念耳朵裡,像一道亮光劃破雲層。從最初見三公主時的那種違和感此刻都能解釋清楚了。
原來,三公主喜歡蕭越呀!
第一次去大公主府時,三公主的爲難,說是說爲顧慈出頭,其實是聽說蕭越和她搭乘一輛馬車了吧?
還有後來的種種,以及剛剛她介紹榮恩伯府姑娘時那莫名的挑釁,不過就是自己得不到,所以也看不得她好過。
她每次見到自己都是陰陽怪氣的,歸根結底不是因爲她這個人,而是因爲蕭越娶了自己,沒有娶她,她嫉妒。
或者說,不管蕭越娶誰,大概都逃不了她的刁難。
爲什麼表哥表妹一家親,那麼多的表妹,不過是因爲時下的女子能見到的外男實在是有限。
男女七歲不同席,就連堂兄到了一定的年歲,都要避嫌,更無論外男了。
至於表兄,逢年過節的時候還能偶爾碰上一面,而皇宮裡的女子更是見不到外男,蕭越這個外姓男,大概是她們唯一接觸的多點的男子。
蕭越雖然說性格不太好,但個人條件確實是十分優秀的。不過,也從側面再次證明,皇室成員的口味都比較重。
三公主不愧是永平帝的女兒,父女倆對蕭越這個奇葩都很喜歡。
太醫匆匆進去內殿給太后診脈,三公主還在嚶嚶哭泣,她本來想接着太后的病將顧念罵一頓的,沒想到顧念竟然還反諷她。
說什麼恩愛到白頭,她從很早就開始喜歡九哥,那樣的喜歡他,那樣的想要嫁給他。
結果……他娶了別人,她也要嫁給別人,爲別人生兒育女,她活着有什麼意思?
三公主的心裡又怒又氣,更多的還是傷心絕望。
她曾經想過就算九哥成親了,只要顧念死了,就可以了。
但她又很清楚的知道,她沒有一點機會。
雖然父皇喜歡她,可父皇更喜歡九哥,而太后娘娘,她那樣低眉順眼的在她跟前服侍她,她甚至討好張瑩,爲得不過就是嫁給九哥。
她不顧臉面親自去求太后祖母,可得來的卻是一個耳光。
那是一向慈和的皇祖母第一次在她面前發那樣大的脾氣,她沒有讓身邊的宮人動手,而是在聽她說了後,下意識的反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那一耳光,把她打蒙了,也把她最後的希望給打沒了。
太后怒斥她,讓她死了這條心,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就連母妃,也不贊同她嫁給九哥,知道她去求太后之後,同樣禁了她的足。
她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既然九哥那樣的得父皇看中,四哥想要除去太子,自己君臨天下,難道不應該拉攏九哥嗎?
那她爲什麼不可以嫁給九哥?
顧念被三公主給哭愣了,果然是一國公主,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哭都如此的任性。
不過,她覺得因爲一個男人吵架什麼的,覺得太沒必要了。
內殿的皇帝大概是要和太醫說什麼,從裡面走出來,見三公主在哭的悲悲慼慼的,上前問道,“這是怎麼了?”
他一個眼風掃到顧念這裡,顧念無辜的回看過去。
永平帝摸摸三公主的腦袋,“馨兒,你皇祖母並無大礙,朕知道你擔心你皇祖母,把眼淚收了,去裡面照看你皇祖母吧。”
說完,他輕掃顧念一眼,柔聲道,“剛剛嚇壞你了吧,你在這裡也沒什麼用,侍疾的人多的很,小九在外面等你,你快去吧。”
顧念站在他前面,逆着光,她看不清永平帝的神情,卻無端覺得永平帝的神情很柔和,完全沒有皇帝該有的威嚴。
她心頭哂笑,真是愛屋及烏啊。
只聽皇帝又溫和的對她說,“不要怕,誰欺負你,朕都會給你做主的。”
她鄭重的給他行了一禮,笑着說,“多謝皇上。”然後就退了出去,去找等候在外面的蕭越。
永平帝目送顧念離開後,轉身去了內殿,進去就聽到泰寧長公主在問,
“徐太醫,母后這是……”
御醫雖是官場的人,但官不大,也不可能升成大官,而一個個又都是專業人士,雖然也是各有打斷,各有依附。
但比起官場上的那些官員還是鑽營的少些,做事的多些,畢竟,這是要命的行當。
伴君如伴虎,御醫因爲治病不好,被殺頭治罪的也不少,就算不是皇帝,那些位高權重的人,也沒有一個人是小小御醫得罪的起的。
泰寧長公主一問,徐太醫就道,”娘娘不過是吃的油膩了點,應該是用過大補之物,只是娘娘上了年紀,鳳體難免弱些,嬌貴些,補的重了,反而承受不起……”
太后聞言氣結不已,她喊頭疼是爲了下臺階,但也沒忘了她的優勢,皇帝與她爭執,傳出去就會有不孝的名聲,她肯定要利用這一點。
她冷冷的道,“哀家是氣的頭疼,徐愛卿仔細診治。”
一個‘氣’字,徐太醫經年在這些貴人中游走,哪裡還不知道,不過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可這兩個巨頭,哪個都惹不起啊。
不過,他看了看立在一邊的皇上,閉了閉眼,道,“太后娘娘年紀上去了,這些大補的,還是不要和肥膩之物一起食用,很容易補的太過,造成痰溼,稍微一不注意,就會頭暈目眩。”
“暫時不要緊的,只是要平日裡飲食再仔細些,就不會這樣了。”
“臣開幾日藥,只是,到底是藥三分毒,以後飲食還是精心點的好。”
永平帝看了看內殿,冷着臉道,“你們是怎麼伺候的?太后的身子也不好好照看,以至於她鳳體不安。”
“於公公,傳朕旨意,從永福宮,到御膳房,所有侍候的人均每人十板子,罰俸一年,等級降一等,以後太后再有這樣頭疼腦熱的,再降!”
躺在牀榻上的太后,差點氣的沒真的暈過去。
只是,永平帝還沒完,他道,“母后既然已經病成這樣,自然是要靜養的,這樣鬧騰騰的像什麼話,以後各誥命女眷,姑娘們不許頻繁進宮,省得叨擾到母后靜養。”
泰寧長公主臉一白,明明是皇帝自己將太后氣着了,可怎麼好像都是他們的錯一樣。
可皇帝發話了,又不敢不尊。
最後,皇帝是親眼見着太后用了藥,又吩咐徐太醫再次診脈,說是不要緊了之後,永平帝才從永福宮離開。
馬車上,蕭越聽說了永福宮鬧的那一出之後,眼睛眯了眯。
“皇上確實是惱了,太后娘娘也太無理了些,不過,我是萬萬沒想到,皇上竟然說得出那麼狠的話來。”顧念笑着道。
蕭越淡淡的笑了笑,道,“這有什麼稀奇的,我明確的和皇上說過不納二色,他肯定會幫我的。”
“不過,經過這次事情,你以後還是要防着些,太后娘娘不會這麼算了的,有事情你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顧念道,“我知道,從第一次和外祖母一起見到太后就知道了,雖然,她看起來是個慈和的,但是她其實思慮很深,這一次皇上沒順着她的意,還說了那樣威脅的話,讓她不得不裝病下臺階。
她不滿皇上是肯定的,同樣的,也會遷怒你我。”
“不過,皇上從前不這樣嗎?”她好奇的問道。
蕭越解釋給她聽,“雖然皇伯父是皇帝,但並不是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這麼大的國家,發生什麼事,地方官員做了什麼,人品如何,千頭萬緒,皇上只有一個人,一個腦,能做多少,自然是要仰仗下面的官員。”
“從前,楊閣老和英國公一文一武,雖然對皇伯父多有順從,但朝堂上處處都有他們的人,人多勢衆,皇上難免要退一步的。”
“不過,如今楊閣老和英國公都已經是過眼雲煙了,對於皇伯父來說,就沒有被縛手縛腳了。”
顧念聽了,點點頭,道,“都怪你,太搶手了。”
蕭越蹙眉笑了起來。
顧念斜睨着他,“你不會怪我不大度,沒將那兩個人帶回來,生氣吧。”
蕭越摸摸顧念的腦袋,笑了笑,道,“你做的很好。”
“女人多了麻煩。”他接着道,皇伯父就經常因爲要去哪個妃嬪的宮裡而發愁。
顧念湊到他身邊,在他臉上親了響亮一記。
蕭越對於她的親近十分喜歡,乾脆將她身子一提,抱到了懷裡,左手圈住她的腰,右手卻是捏她的小鼻子,
“這樣就算完了嗎?怎麼也要花點心思謝一謝吧。”
說完,臉就完顧念頸間湊,倒也不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挨挨蹭蹭一翻。
顧念笑着道,“你想我怎麼謝?”
蕭越卻是將她小手抓起來,放到掌心揉了兩下,笑的曖昧,“用這雙手來謝謝。”
顧念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臉紅到脖子根,離一年之期還有很久,雖然這段時間,蕭越找了很多書籍學了十八般花樣,有時候也會勞煩到顧念的“五指姑娘”。
不過,顧念也知道,這些到底不能讓他盡興,她笑着擡起手,摟住蕭越的脖子,吐氣如蘭,輕聲細語道,“妾身都聽爺的。”
蕭越頓時呆住了,這可是顧念第一次這樣‘勾’人,正巧馬車停了下來,顧念一閃身,從蕭越身上下來,推開車門,就往下面跳,等到跳下去後,還不忘伸頭到車裡,
“羞……羞……羞……”
蕭越探身,長臂一伸,想抓住她,到底還是忍了,慢吞吞的從車廂裡出來,看着笑魘如花的顧念,走過去,咬牙切齒道,“看我怎麼收拾你。”
顧念卻是不怕的,還不怕死的道,“我人都是王爺的,王爺彆着急。”
蕭越聽得是又氣又笑,這個小妖精!
不過,晚間兩人洗漱上牀後,到底沒放過顧念,在顧念手痠的快要擡不起來時,才放過她。
他簡單的用帕子擦乾淨後,將顧念往懷裡一帶,摟着她準備睡覺。
“三公主早就及笄,怎麼皇上沒爲她和四公主選駙馬?”顧念好奇道。
三公主和四公主都不是透明公主,這樣的年紀應該早就選駙馬了。
“皇上想多留兩年吧,從前有公主早嫁,但是難產了,所以後來都留的很晚才選駙馬。”蕭越回道。
顧念聽得一怔,不由自主道,“竟然是這樣……”那看起來永平帝倒也是個不錯的皇帝,和父親。
只是爲什麼那麼不待見太子?
她忽然想起,帶着幾分自言自語道,“我記得最小的皇子今年應該也有十多歲了吧……”
太子是長子,六皇子最小,今年應該也有十六七了吧。
蕭越見她算這些,笑着道,“你算這些做什麼?不是累了要睡嗎?要不,我們再來一次剛剛那樣的?”
顧念連忙閉上眼睛,慌亂道,“哪裡算,就是突然想起來,我已經睡着了,我在說夢話。”
顧念跌入夢鄉之前,覺得好像哪裡有點不擡對,永平帝又那麼多的兒女,生育能力應該不錯的,雖然說男人的生育能力隨着年齡增長而減弱是挺正常的。
但爲何六皇子之後,這十幾年來,一直沒有孩子出世?
難道皇家也會嫌孩子多?難道不應該是多子多福嗎?
*
翌日,天剛矇矇亮,晉王府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顧念還在睡,迷迷糊糊間聽到聲音,正要爬起來時,一隻手將她按了回去,將她塞回被子裡,然後拍了拍她的背,又在她臉上親了親。
熟悉的感覺讓顧念很快又睡了過去,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等顧念醒來後,才知道一大早宮裡派人來,請張春子進宮去給太后診脈。
顧念大吃一驚,太后不是爲了又臺階下,裝病的嗎?怎麼就嚴重到要請張春子進宮?
可偏偏,張春子不肯進宮,而蕭越也由着他,將宮裡的來人打發了。
黃芪倒了杯水塞到顧念的手裡,說道,“一大早,說是太后頭疼了一晚上,太醫院的徐院判,就是上次給王妃診脈的那位,說太后這疼的蹊蹺,然後就在皇上那裡把張先生給賣了。”
“皇上派人來請張先生進宮,可張先生說你當初答應了他不讓他隨便給人看病的,怎麼都不肯進宮。”
“王爺見狀,也就隨他了,跟着宮裡的太監一道進宮去了。”
她第一次見張春子的時候,就聽張春子很是鄙視貴人,說貴人都不是好東西,她猜測肯定是張春子早些年在某些權貴之家那兒吃過虧,一直對那些出身煊赫的人沒有好感。
當初也不知道他是爲什麼跟自己回府的。
“今兒早上,宮裡來人敲門,敲得可急呢,長史大人不敢做主,只好來請示王爺,張春子不肯去,後來王爺就和宮裡的人一起走了。”
黃芪在邊上伺候着顧念用早膳,一邊解釋給她聽。
顧念用了一小碗粥,放下筷子之後,她笑眯眯的看着黃芪道,“張先生,你這是幹嘛呢?你拒絕進宮給太后治病,王爺給你善後去了,你就喬裝到我這裡來了。你這僞裝也太差了。”
黃芪竟然是張春子假扮的,張春子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臉見鬼的表情,“你……你……怎麼認出來的。”
顧念笑而不語,不想告訴他。
不過,張春子是誰啊,他根本就沒受到打擊,拍拍屁股站起來,“你們兩夫妻真是鬼精鬼精的,一點都不好糊弄。”
他一臉惆悵的看着顧念。
顧念不以爲意,她緩緩道,“你別裝了,有人能認出你來,你不知道多高興。”
張春子鼻孔噴氣,沒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年輕的時候就很會改頭換面,相較於他把別人的容貌給改變了,他自己在易容方面也十分精通。
他生平最大的願望就是不管他變成什麼樣,都有人能認出他。
不過,從前好像不太順利,碰到晉王夫婦後,這樣的感覺讓他很好,也很差。
他在晉王府得喬裝,只要出現在這兩人面前,就會被識破。這讓他有點挫敗。
“你說,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張春子不死心的繼續問道。
顧念撫額,就是不告訴他,反而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難道張先生不想積德?”
張春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夫很樂意爲那些淳樸的百姓積德,高門大戶和皇城裡的德還是免了,說不定他們比我還缺德呢。”
顧念滯了下,這老頭……
張春子坐在她對面,說道,“小姑娘,你去幫我問問你家那個大魔頭,宮裡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還有,能不能讓他幫我遮掩一二,我的身份,不好暴露,否則,就有殺身之禍。”
顧念蹙了蹙眉頭,道,“殺身之禍?”
張春子嘆了口氣,張張嘴,欲言又止。
顧念想了下,認真道,“你要告訴我你爲什麼惹來殺身之禍,那我就告訴你,我是怎麼認出你來的。”
張春子挑挑眉,正色道,“當真?不騙我老頭子?”
顧念納悶的問道,“我是那樣沒有信用的人嗎?”
張春子拿起桌上的茶壺連喝了幾杯茶,方纔說道,“這說來話長啊……”
“當年,我還是個正直的好大夫,救死扶傷,你知道我爲什麼會跟着你來晉王府嗎?”
顧念搖頭,這也是她很想知道的。能夠碰到張春子,可以說是誤打誤撞。
“當年,老晉王爲皇上擋刀的事情,你該知道吧?”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