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直等到下午三點多，蘭沁終於忍不住了，又一次跑去問前臺小姐：“請問孫經理回來了嗎？”
前臺小姐怔了怔，然後開口：“啊，孫經理剛、剛回來，不過在開會，你等等。”
“……哦。”蘭沁忽然覺得，對方該不會是在故意耍着自己玩兒吧？早上通電話的時候，那個孫經理的態度簡直是火冒三丈，急得不得了。現在了？把她晾在一邊大半天了，出去了、回來了都沒人跟她說一聲，哪還有半點着急的樣子？
蘭沁越琢磨越覺得不對，便給印刷廠那邊打了個電話，問他們：“海澤珠寶的宣傳單印出來了嗎？”
對面一愣：“早就印好了啊。”
“更正之後的正確版本？”
“對啊，而且連樣本都給孫經理確認過了啊，差不多……就是中午那會兒吧。”
蘭沁心裡咯噔一下，想起了自己出去吃飯之前，碰到的那兩個年輕男人。
他們就是給孫經理送樣本的吧？！
蘭沁這一次沒有回會議室，而已隨便攔了一個海澤珠寶的員工，問道：“你好，孫經理的辦公室怎麼走？”
她也是走運，問的那人剛好就是孫經理所在部門的，怔了一會兒之後反問：“你是來面試的吧？”
“啊，對，”蘭沁撒了個小謊，“剛剛前臺小姐告訴我怎麼走了，可是我轉悠迷糊了，你能在告訴我一遍嗎？”
那人沒有懷疑，直接答道：“那邊坐電梯上三樓，沿着走廊往裡走，最裡面的那間就是孫經理的辦公室了。”
“好的，謝謝你。”蘭沁客氣的道謝，然後悄悄瞄了一眼前臺的方向。
前臺小姐正在接電話，低着頭記錄什麼的樣子。蘭沁趁着對方不注意，迅速從她面前溜過去，鑽進電梯裡，嘴角掀起了一絲淡淡地冷笑。
到了三樓，順利地找到了經理辦公室，蘭沁敲了敲門，揚聲道：“孫經理是麼？”
裡面坐着的那個腦滿腸肥的男人擡起頭來，一雙三角眼眯了眯，問道：“你是誰？”
他一開口，蘭沁就確認了，對方的確是孫明陽不假。她早上跟他通過電話，雖說當時周圍環境嘈雜，但她對他的聲音還是印象很深的。
原因無它，實在是這個孫明陽的聲音太有特點。蘭沁聽過很多所謂的“破鑼嗓子”，但是沒有哪一個的沙啞程度可以跟孫明陽媲美。真不知道他是抽了多少煙，喝了多少酒，才能把自己的嗓子給折騰成這樣。
某個以聲音沙啞而著稱的男歌手，在他面前，恐怕都得甘拜下風。
蘭沁冷淡而譏諷地笑着，說：“我是旭陽廣告公司的設計師，我叫蘭沁。孫經理可真是大忙人，我在貴公司裡等了將近六個小時，你都沒空見我，卻在這裡跟空氣‘開會’，當真是業務繁忙。”
孫明陽的神色變了變，但很快鎮定下來，冷着臉說道：“蘭大設計師不打招呼就闖進我的辦公室裡，真是好有禮貌，不愧是旭陽出來的人！”
濃濃的譏諷刺激了蘭沁一下，她心裡的火氣也有點壓不住了，腦子一熱，當下就反脣相譏：“呵呵，哪能跟海澤珠寶這樣的大企業相比呢？孫經理明明有時間，卻要讓我在
一邊乾等着，不把別人的時間當時間，才當真是大企業作風呢！”
孫明陽冷冷一笑：“你纔等幾個小時？跟我們公司耽擱的時間比起來，才哪到哪兒？呵呵，蘭小姐若是覺得不爽，大可以現在就回去，反正求着合作的，可不是我們海澤珠寶！”
蘭沁稍稍冷靜了一點，記起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逼着自己臉色緩和下來，努力用平靜的語調問他：“那是不是我等在這裡，孫經理就願意繼續跟我們旭陽廣告合作呢？”
“我可沒這麼說過，不過如果蘭大設計師一定要這麼理解，我也沒辦法。”孫明陽聳聳肩膀，一副“你愛等不等”的表情。
蘭沁的大腦飛速地運轉着，用極短的時間把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都設想了一邊，又權衡了一番利弊。覺得既然都已經耗費了這麼長的時間，不如干脆等到對方下班，賭一賭他會不會回心轉意。
反正時間都已經耗費掉了那麼多，她就算現在回去，今晚也肯定要加班了，那也就不在乎再多等兩個小時。等下去，不過是再損失一點時間和麪子而已，跟公司的利益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蘭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緩緩地綻放出笑容來，平靜地說：“我今天是來向孫經理賠罪的，您還沒有消氣，我哪能就這麼回去呢。既然孫經理貴人事忙，我就站在一邊等着好了，您放心，我一定不會打擾您工作的。”
說着，她就向旁邊走了兩步，貼着門邊上的牆壁站好，面帶微笑地注視着孫經理。
孫明陽打量了她好幾秒，忽然冷哼一聲，低下頭去工作，再不看她。
老實說，這般場景，倒是有點像犯了錯的學生在老師的辦公室裡罰站。以前上學的時候，蘭沁可是十足的好學生，從來沒被叫到辦公室罰站過，想不到工作以後，反倒是有了這種機會。
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短時間站一站都是不覺得什麼，要是站得久了，腳掌還不知道會有多疼呢。可是現在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一心只想着要替公司挽回這個大客戶。
就當是……負荊請罪了吧。蘭沁咬咬牙，站得筆直，周身透着一股倔強的韌勁兒。
恍然間，她又想起了一年前站在雲氏集團樓下，被烈日暴曬的女孩。她在心裡輕笑了一下，命運的輪迴，還真是驚人地巧合呢。不過幸好，這一次她不用再被太陽曬了。
偶爾會有海澤珠寶的員工來找孫明陽，看見蘭沁站在牆邊，全都露出了驚詫的神色。
每當這時，孫明陽就會譏諷一笑，說：“旭陽廣告的人，來賠罪的。”
可是一直保持安靜的蘭沁總會在這時出聲，不卑不亢地說：“孫經理這話可就說錯了，這次的失誤是我個人的疏忽，與公司無關。我現在站在這裡，也是以我個人名義在向孫經理賠罪。”
她可以不在乎個人的榮辱，但是不能連累公司丟臉。旭陽廣告在業內的知名度也不算低，她不想因爲自己而讓公司的名譽受損。
每進來一個人，這番對話便要重複一次。很快，孫經理所在的部門中的每一個員工，全都知道了這件事情。甚至就連其他部門，也多少知道了一些。
他們都說，有一個相當倔強的女孩
，一直在孫經理的辦公室裡“罰站”。孫經理不鬆口說原諒，那女孩就不走了。
越來越多的員工，找着各種各樣的藉口跑來孫明陽的辦公室，就爲了瞧一瞧那個罰站的女孩到底什麼模樣。
蘭沁咬着牙，站着了身體，接受着各種各樣的目光打量，臉上的神情，始終不卑不亢。那股倔強的韌勁兒，甚至因此而顯露得更加明顯了。
孫明陽看她的眼神，漸漸有些變化。向其他員工介紹她的時候，語氣也沒有了先前那般譏諷。
這些微妙的變化蘭沁全都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對方不過就是心裡有口氣出不去而已，讓對方把氣出了，合作應該也就不至於取消了。畢竟，旭陽廣告的實力擺在那裡呢。
趁着孫明陽不注意，蘭沁飛快地瞟了一眼牆上的始終，已經四點多了。原來她竟然都已經站了一個多小時，怪不得腳掌那麼疼，像是有千萬根鋼針在扎一樣。
蘭沁悄悄地轉移了一下身體的重心，好讓兩條腿輪換着休息一下。儘管腳底疼痛鑽心，但她卻始終咬着牙，一聲不吭。
記憶之中，蘇錦痕咬牙挺着進行康復訓練，疼得臉都白了的畫面，就那麼浮現在了眼前。那樣的疼痛，他都可以忍，她現在的這點兒疼算得了什麼？
又過了一陣子，孫明陽忽然開口，淡淡地說：“還有十分鐘，我就要下班了，你還不肯走麼？”
蘭沁瞟了一眼時鐘，四點五十。再過十分鐘，她就站滿兩個小時了。
都已經這麼久了，怪不得她的兩條腿都快失去知覺了……
蘭沁輕輕地開口問道：“孫經理可願意原諒我的過失，繼續跟旭陽廣告合作？”
孫明陽冷笑兩聲：“不願意！”
蘭沁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她努力地扯出笑容來：“孫經理還沒有原諒我，我哪能走？”
沉默。
時間彷彿瞬間慢了下來，變得格外難熬。
蘭沁的心裡其實也有點小小的泄氣，暗暗問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否值得。對方並沒有跟她任何承諾，完全可以甩給她一句“沒興趣繼續合作”，然後就直接下班走人，她也不能把人家怎麼樣。
吃這麼多的苦，真的值得麼？
原本堅定的信心，就這麼小小地動搖了兩下。
可是她又想，公司的領導同事全都對她那麼好，她那麼熱愛現在的這份工作，這點小小的付出，其實……其實也不算什麼。
不就是再站十分鐘麼，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空氣都彷彿凝固了，沉悶得讓人想要發狂。
某一個時刻，孫明陽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他注視着蘭沁的臉龐，淡淡地開口：“蘭小姐請坐。”
蘭沁敏銳地注意到，對方並沒有再像先前那樣，用充滿譏諷的語氣稱呼她“蘭大設計師”，而是改口叫她“蘭小姐”，聽起來順耳了不少。
也溫和了不少。
她心裡一喜，擡頭就想走過去坐下。可是剛挪了一步，就覺得從大腿根到腳掌底，全都像是針扎一般地疼，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啊”地一聲摔倒在地上。
丟死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