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八五 濁酒

冬天夜長日短,光線開始漸漸黯淡。廝殺依然在繼續,血流成河,屍體佈滿了狹窄的谷地。

只一天時間,建虜光算正規八旗軍就損失了幾千,這樣的代價讓所有人都十分肉疼。報復,需要付出代價。

莽古爾泰忍不住說道:“英明汗,天色已晚,不如收兵明日再戰。”

如此快速的兵力消耗,同樣讓代善心中十分恐慌,他便趁着有臺階下,說道:“傳令收兵,明日再來複仇。”

其實打到現在這個份上,沒能直接衝破明軍的陣營,代善已經不想這麼打下去;但是收到的那幾箱子東西是奇恥大辱,代善不好意思說就這麼算了。

其他親王將領也是這麼個心思,不想打又不好意思說。

當他們撤出戰場後,在十里地外紮在陣營休息,衆將不約而同地來到了代善的中軍大帳。他們想勸說代善就此作罷,但是實在不知怎麼開口,因爲太憋屈了。

終於有人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怎麼瞧着這場大戰像一個套子?”

“哪裡像套子?”周圍的人很配合地問道。

那人說道:“大夥想想,咱們爲什麼要用騎兵和他們的重步兵對衝拼消耗?咱們大金國最大的優勢是靈活機動,南人最大的優勢就是人多!現在可好,咱們拿騎兵和南人的重步兵對耗,怎麼想怎麼感覺虧得慌……我瞧着,他們故意激怒咱們,不就是等着咱們上當?”

立刻就有人點頭附和道:“南人跑不過咱們,想打也追不上咱,這不想出一個法子,讓咱們主動送上門,可不能中了他們的奸計!”

代善不動聲色地聽着衆將說話,心道找那麼多理由幹甚,不就是因爲打不贏嗎?

他今天見識了明朝的西大營三軍協同作戰,要說有什麼新花樣,卻是沒有,還是明軍的老一套幹法,依靠火器和裝備,機動能力不怎麼樣。但是和以往比起來,西大營明顯軍紀嚴明,更能拼命。建虜想要像以前那樣憑藉強力衝擊衝散明軍陣營,實在不太容易。

代善不由得在心裡嘆了一氣,心道這次入關之後,以後還有能力可以入關嗎?京師那座夢想之城,也許永遠只是一個夢……

現在連野戰都無法吃掉明軍主力,還提什麼攻城?代善想要退出關外的主意已定,當狂熱的熱情冷卻之後,他還是能夠準確審時度事,知道怎麼做纔是明智的選擇。不過這種話不能他說出來,得找個適當的機會。

於是代善便假意道:“如此強衝不是辦法,要不先打探好別的道路,等待機會,待明軍運動之時再予以突然襲擊?”

就在這時,帳外突然一個聲音道:“報!”

“傳進來。”代善說道。

一個建虜將領走進大帳,先甩了甩袖子,單膝跪倒道:“啓稟英明汗,斥候營來報,發現德州一帶有大批明朝援軍北上,約莫有十萬人!”

“十萬?什麼地方來的?”代善吃驚地問道。

將領道:“看旗幟是應天府那邊來的兵。”

“知道了,你先下去。”代善揮了揮手。

“喳!”

這時衆親王忍不住說道:“時間拖下去,明朝各地的援軍都要來,咱們的兵力每況減少,稍有不慎還得被包圍堵截啊。”

代善嘆了一口氣道:“傳令京師外圍的各部兵馬,明日一早撤往通州吧……”

第二天一早,建虜撤離。一騎斥候飛馳到明軍陣營,稟報張問:“稟大人,斥候營發現建虜大股人馬拔營北去。”

旁邊的劉鋌馬上就說道:“大人,末將請兵追擊建虜!”

張問沉吟片刻,說道:“他們歇了一晚才撤退,肯定已經有斷後的從容佈置,人少了追過去也討不着多少好處。”

另外一個將領拱手道:“建虜作戰向來變幻莫測,咱們得防着他們是誘敵之計。”

張問搖搖頭道:“兵部侍郎揚州楊鶴協凋南直隸、中都兵馬十萬,援軍已到德州,這種時候,建虜已無戰心,不太可能再有什麼詭計,他們是要退兵了……傳令,全軍拔營推進。咱們驅趕一下,讓他們早日逃出關外。”

建虜要跑,明軍也沒什麼辦法,混合部隊的速度明顯跟不上,而現在的明軍光是依靠騎兵,無論在數量和戰鬥力都無法和建虜在野戰上一決高下。

西大營和遼軍騎兵一部尾隨建虜騎兵北上,建虜撤得很快。不到一天時間,京師外圍的建虜各部已經撤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一片被戰火蹂•躪的土地,張問隨軍在沿途看到了無數變成廢墟的村莊,十室九空的人家,雪地裡被凍僵的屍體……

勝利了,但是侵略者卻可以從容地跑掉。俘虜了一萬建虜,俘虜了一個親王,如何能和百萬計受傷的百姓相比?

不過戰爭總算告一段落了,京師一帶,上到官府,下到庶民,已經到了忍受的極限,總算結束了……張問心裡有一種輕鬆的疲憊,同時看到代價不對等的戰爭,又一種悲哀。

張問指着道路旁邊被焚燒成廢墟的村莊,冷冷地對左右說道:“這樣的悲劇,我們也要施加到建虜的身上!”

衆人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毫無人性的殺氣,身上都是一寒。只有章照很是激動:“大人東征建虜時,請讓末將做前鋒,末將定讓大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張問定住情緒,淺笑道:“好,咱們就把狠話說到這裡,希望有那一天能兌現。”

……

明軍大軍繼續向北施加壓力,建虜放棄了通州,留下了一座殘破的空城。

當明朝大軍開進通州,收復失地時,孫承宗也隨軍到了通州,入眼處,殘桓斷壁,屍橫滿地,慘不忍睹。

通州城的城牆內外,全是明軍官兵的屍體,被寒冷的天氣凍得硬邦邦的,就像一塊塊石頭;而城內,百姓幾乎無一倖存。房檐下掛着屍體,大街中間的木竿上甚至掛着許多竹籃,竹籃裡盛裝的是頭顱!

西大營官兵默默地開始挖坑,好讓戰死的兄弟入土爲安,土地被凍得猶如石頭一般堅硬,官兵拼命地用鏟子挖掘地面,有的人手上已經鮮血長流,依然沒有停止。

孫承宗提着一罐酒,拿着兩個碗,走上譙樓。站在窗戶前,寒風凜冽。

戰爭遠去了,建虜退了,通州安靜了下來,但是孫承宗的耳邊分明響起了知府汪在晉的聲音:三天之後又三天,三天之後又三天……

“汪大人啊,追封你爲兵部尚書銜,老夫一定幫你辦,還有你家裡的老母妻女,老夫也會請奏朝廷給予撫卹……來,幹了。”孫承宗自言自語地說着,他抱起酒罐,把放在地上的兩個碗倒滿,一手端起一個,“嘡”輕輕碰了一下,仰頭將一碗酒一飲而盡,然後把另一碗灑在地上。

孫承宗用袖子抹去花白鬍須上的殘酒,“哈”地嘆了一聲,眼眶裡竟然流出幾滴濁淚,他繼續倒滿兩碗酒,說道:“汪大人,你用性命證明了你是一個有氣節有骨氣的讀書人……知音少啊,黃泉路上走好,來,幹了!”

他仰頭又喝了一碗,正要灑下另一碗時,突然一個微弱的聲音道:“孫老,您既然請老朽喝酒,別老是倒地上啊……”

孫承宗嚇了一跳,大白天莫非有鬼?但是他轉瞬就定住了心神,心道老夫一生從未做過對不起良心的人,何懼鬼魅?他循着聲音看去,只見這破敗的房間裡雜亂一片,而牆角的破木片和枯草之間,彷彿躺着一個人。

那個人一動不動,又說道:“老朽……被凍僵了……老朽的兵部尚書銜……忍着一口氣沒死,孫老,給口酒。”

孫承宗大喜,急忙脫身上的大衣,他的手指都在顫•抖,一面大喊道:“來人!來人!”

段九 比較段四五 黑子段六八 皇宮段五九 杏花段五三 平陽段二二 左安段一 煙花段十一 東廠段十八 遺詔段十一 閹黨段七八 力量段一 機遇段十 裡外段二 平衡段六十 部署段二一 變徵段五 閣臣段十 鐵鏈段八八 一席段三七 解字段四 煮酒段十九 龍權段二五 緞子段二五 入城段十一 皇子段三二 槐花段十一 扁舟段三七 開門段六|四 活糧段八 沙子段十八 遺詔段四二 春雨段七 出關段三 分庭段二一 停手段五四 老李段四四 信札段五二 督府段九 雨聲段八五 濁酒段十三 街燈段十一 閹黨段四六 南下段四三 聖姑段十九 規劃段四九 誤會段十八 暗夜段四 笛姑段二三 督戰段七 增印段五 閣臣段二二 世子段二七 逼問段十三 山水段十六 白杆段四三 聖姑段十九 巷戰段六一 棋牌段十二 琴聲段二十 杭州段十 變大段三四 規則段九 雨聲段四 回京段二 開中段四四 風頭段二三 督戰段二八 畫筆段十一 東廠段七 增印段十 變大段三二 小心段一 回首段十八 後宮段四二 玉石段四七 悠揚段十二 震懾段七三 暈血段六肆 兵戈段四五 冷熱段二五 緞子段五一 話別段二六 舅子段八 寒煙段二七 棋館段十一 東廠段五四 老李段八三 老宅段二八 隱患段五 姊妹段三三 時機段六 殺人段二二 祈福段三九 喪鐘段二 平衡段九 雨聲段二三 上諭段二一 停手段二 門生段八一 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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