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一陣刺耳到令人頭痛的刺耳唸咒聲吵醒,睜眼卻看到天上之字形排列的顏色各異七輪殘月時,羅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穿越了,他以爲自己還在做夢。
可下一刻,仰望夜空的羅維便舉起了右手,試圖去觸摸遠在天邊,卻似乎又近在眼前的第四輪殘月,因爲那是——司命女神特拉娜的神國。
司命女神特拉娜的神國?
羅維有些被自己嚇到,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判斷。
可是羅維沒有時間去深究,因爲他發現自己伸向天空的右手,竟然是一隻因爲皮肉嚴重腐爛,所以露出幾乎所有手指骨的腐屍之手。
連接着腐屍之手之後的,是還存留着些暗青色皮膚的腐爛胳膊,腐爛胳膊上又套着件更加腐爛不堪麻布長袍。
“我變成已經開始白骨化的屍體?這不可能,我肯定是幹法醫幹出癔症了……”
羅維甩着手想要說出這句話,可發出的卻是一連串沙啞無比的“嗬嗬”之音。
我的嗓子怎麼了?
反手摸向自己的脖子,羅維沒有摸到本該被皮膚包裹着的喉結,他摸到了一個皮膚與骨骼都重度損缺的……大窟窿。
再摸,還是大窟窿。
喉嚨變成了大窟窿,還能活蹦亂跳?
已有三年屍檢法醫資歷的羅維,想不出喉嚨變成大窟窿之後人還能活着的理由,所以他心裡頭冒出了個強烈的念頭:我想我極其需要一面鏡子。
於是,羅維面前就真出現了面鏡子、一面由寒冰凝聚而成並無視重力虛浮着的寒冰之鏡。
寒冰之鏡內,映出了一張線條硬朗男人臉,雖然這張臉羅維從來沒有見過。
蒼白中透着暗青的皮膚,泛着幽綠光芒看不清瞳孔的雙眼,再加上脖子上那個大窟窿……讓羅維完全不覺得鏡中的臉,還屬於活人。
可是,在左右晃動以及伸手觸碰了幾下後,羅維明晰了鏡中不屬於活人的臉,現在已經屬於他的事實。
這一切,讓羅維得到了個令他絕望的最終結論——我大概被穿越了,而且被穿越成了殭屍、一個似乎會魔法的殭屍!
羅維開始無比痛恨之前那個把他喚醒的刺耳聲音,就算是他早就厭倦了屍檢法醫那份天天與屍體打交道的工作,然後在閒暇看網絡小說時生出過“反正無家無口,能穿越了多好”的念頭,可當屍檢法醫就被穿越成殭屍算哪門子歪理邪說?!
如果不是有什麼死法的屍體都見過的屍檢法醫經歷,羅維不覺得在確定自己穿越成了殭屍後,他還能保持理智並開始考慮接下來該怎麼掙扎求存。
是的,羅維已經冷靜了下來,並且開始以考慮接下來應該怎麼生存。
畢竟不管接不接受,被穿越成殭屍已經成爲了既定事實,而羅維並不打算浪費掉這糟糕的穿越機會,或者再直白些說——
羅維完全不想被任何人以愛與維護世界和平的名義,用爆頭、聖水潑、光明魔法淨化或者諸如此類的其他殘忍方式弄死。
“咦,居然喚醒了個會釋放冰晶之盾的初環殭屍法師?讓我猜猜,你這個倒黴蛋活着的時候,肯定是個到死都沒人賞識的冰元素親和者?知道麼,這種事情太令我開心了,我討厭你們這些不用做魔法學徒,天生就有環階的傢伙!”
之前那個叫醒羅維的刺耳到令人頭痛的聲音,無比煞風景的再次傳入羅維耳中,輕而易舉打斷了羅維的思考。
順着聲音發出的方向側過頭,羅維看到了個滿臉麻子的乾瘦青年,他穿着亡靈巫師學徒的淺灰色鑲黑邊的袍子。
“這是個貧窮的亡靈巫師學徒,身上沒有任何散發魔法波動的魔法道具。”
一道幾乎是下意識的判斷,從已經變成了殭屍的羅維腦中冒出,讓他不但理解了亡靈巫師學徒那絕對不是漢語的語言,還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與貧富。
可是……
爲什麼我能得出這樣的判斷?
問自己的同時,羅維想起了之前在剛剛甦醒時下意識伸手向天空,試圖觸摸天空之上第四輪殘月,並清楚的知曉第四輪殘月代表着司命女神特拉娜的舉動。
羅維很肯定,這些判斷與舉止,都絕對不屬於身份本該是地球天朝屍檢法醫的他。
所以,這些如同本能般的記憶,是屬於這具身體原本的靈魂吧?
一定是的。
將視線定格在亡靈巫師學徒身上的羅維有了點明悟,他開始對這具身體原本的靈魂,有了些許想要了解更多的興趣。
“看什麼看,你這個不會回答問題的沒腦子蠢貨,難道你想質疑偉大亡靈巫師馬卡爾-吉森特的猜測?快點給我散掉冰晶之盾,別再浪費你那令人嫉妒的魔法能力!該死的,以腐朽之主的名義,遲早會超越白骨牧者的偉大亡靈巫師馬卡爾-吉森特,命令你立即從墓穴裡滾出來!”
刺耳到令羅維頭痛的聲音,再次響起。
很顯然,那個亡靈巫師學徒是在命令羅維。
羅維慢吞吞的從墓穴裡站了起來,他沒辦法讓自己的行動快起來,因爲以行動遲緩著稱的殭屍卻是行動遲緩,那些僵硬的關節與肌肉想要動起來真的不容易。
至於冰晶之盾,這魔法在羅維動起來的同時,就自行崩解了。
站起身,羅維發現除了他之外,亡靈巫師學徒還喚醒了另外五個殭屍,從殘存的衣物上看那些殭屍活着時的身份似乎都是普通平民。
“很好,我喜歡服從命令的沒腦子蠢貨,特別是想你這樣腦袋還完全沒有腐爛的!哈,如果今晚不是我第一次向腐朽之主獻祭的話,我絕對會留下你把你調教成比狗還乖的屍僕。”
說出這番話時,亡靈巫師學徒走到了羅維的身前,然後伸手啪啪的拍打着羅維的殭屍臉。
羅維一語不發,他只是用極慢的動作,緩緩將雙手舉了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獻祭了你這個蠢貨殭屍法師,我就絕對能夠獲得更好的獎勵!然後我就能……”
亡靈巫師學徒繼續喋喋不休着,只是這次他沒能把話話說完,就豁然發現本該乖乖聽他訓話的殭屍羅維,竟突然用雙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還不會任何默發黑魔法的的亡靈巫師學徒,只要用來發聲的喉嚨被控制,就和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區別。
普通沒腦子殭屍做不到卡死亡靈巫師學徒脖子,讓其無法發出唸誦魔法咒語的聲音並讓其窒息,可幹了三年屍檢法醫的羅維要是還不熟知人體構造,要是還不清楚怎麼才能讓人快速窒息而死,那他也就活該被當成祭品了。
所以差不多一分半鐘後,亡靈巫師學徒的身體如同一灘爛泥般軟倒在了地,他甚至連句遺言都沒能留下,就瞪圓着不瞑目的雙眼死到了不能再死。
被自己召喚的殭屍掐死,這對亡靈巫師來說是多麼屈辱的死法,誰能瞑目的了?
“你不該告訴我,要拿我向腐朽之主獻祭,就算是莫名其妙的穿越成了殭屍,也不代表着我就願意成爲祭品。”
俯視着被自己掐死的亡靈巫師學徒,想要說出這句話讓對方死個明白的羅維,張開嘴後發出的還是一連串破風箱抽動般“嗬嗬”之音。
“只要進階爲殭屍領主,就能恢復部分語言能力。”
屬於殭屍身體原本靈魂的殘存記憶,再一次主動的向羅維的靈魂,傳遞了這樣個意識。
這讓羅維生出了警惕之心,他嘗試在心裡頭與殭屍身體的原本靈魂進行交流,但他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老實說,這讓羅維在心底裡偷偷的舒了一口氣。
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獵槍啊……羅維不覺得佔據他人身體這種事情,會是能夠得到美酒款待的朋友行爲。
所以,現在這種殭屍身體的主靈魂已經不在,只餘下了些破碎記憶時不時起幫助提示作用的情況,纔是最令羅維安心的。
這樣想着的羅維,搖搖晃晃的蹲下了身體,用白骨森森的雙手在被他殺死的亡靈魔法學徒身上摸索了起來。
就算魔法學徒這個階層以清貧著稱,但這個清貧卻是相對而言的,所以羅維不認爲死掉的亡靈巫師學徒身上,會沒有一兩樣壓箱子底的私貨。
這也是殭屍身體殘留記憶給出的“幫助提示”,而這個幫助提示是正確的,因爲羅維確實從亡靈巫師學徒的身上,摸出來了兩樣東西。
第一樣是個筆記本,略過了發現自己居然認識筆記文字的驚喜,羅維粗看後確認筆記本里凌亂記載着“喚醒亡靈”、“黑暗律令”、“屍僕煉成”、“魂火剝奪”這麼四種低級亡靈巫術,此外筆記本中間還夾着一張“亡靈獻祭”魔法陣圖。
“喚醒亡靈”用來將原本沉睡的死者,喚醒爲殭屍或者骷髏。
“黑暗律令”的效用是震懾、鎮壓不死生物。
“屍僕煉成”從名字上就能看的清楚明白,只是施展這個亡靈法術所需施法材料很是邪惡——五根女屍指骨、來自於不同身體的三顆死者眼球、再加上一小塊施法者自己的手掌皮膚。
魂火剝奪麼,是可以讓亡靈法師直接將亡靈生物存在的根本,也就是亡靈魂火直接從死亡的肉身中抽取出來的邪惡法術,不過它只能對靈魂強度比亡靈法師低的亡靈釋放,而且剝奪的亡靈魂火對亡靈法師本身並無多大用處。
至於亡靈獻祭魔法陣圖,這是個邪惡之物——它可以讓亡靈巫師通過向腐朽之主獻祭亡靈的方式,換取腐朽之主賜下的獎勵!
雖然只是簡單的看過,可在閱讀過筆記上記載的四種亡靈巫術後,羅維驚異的發覺他已經完全掌握了它們。
完全掌握的意思,就是說羅維已經牢牢記住了四種亡靈巫術的冗長、拗口釋放咒語。
甚至,在閱讀“魂火剝奪”時,還有段純由關鍵字組成的短咒語自心中泛起,讓羅維甚至能夠做到這個法術的默發!
這些……
依然是殭屍身體殘留記憶的幫助提示吧?
心中有了這個明悟的羅維,對自己所佔據的這具殭屍身體原本的身份好奇了起來,被自己弄死的亡靈巫師學徒不是說,這具殭屍身體活着時候的身份應該是什麼冰元素親和者的麼?
冰元素親和與亡靈巫術精通,實在是太跨界了。
可惜,殭屍身體上除了腐爛不堪的麻衣以外,並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其身份的陪葬品,接着羅維終於想起了承載一個人生平信息的墓碑,於是他轉到“自己”的墓碑前。
“就算所有人都背棄了你,至少這裡還有人記得你曾經是——我的驕傲。
灰月曆2733年-灰月曆2770年。”
墓碑上沒有名字,僅有兩行悼詞以及生卒時間。
羅維很想苦笑,因爲這個連逝者名字都沒刻的墓碑,除了讓他的好奇心更大以外,似乎就沒有其他任何作用。
所以羅維用遲緩的動作,將亡靈巫師學徒的筆記本小心收好,開始查看自亡靈巫師學徒身上獲取的第二樣東西。
第二樣,是張傭兵任務卷軸,卷軸內寫着個有用情報非常少的任務:“任務目標:前往伽瑟溫山區,驅除奈弗雷礦村的亡靈瘟疫,消滅其內部的所有亡靈生物並查明亡靈瘟疫爆發的原因。任務獎勵:金幣一百枚(瑞特普金幣)。”
奈弗雷礦村?
這個特指名詞,讓羅維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了一幅畫面——
四處胡亂堆積着的小山般礦石堆、到處胡亂搭建的黑乎乎低矮木製礦工棚子、蛛網般密佈滿山的運礦土路以及凌亂散佈的漆黑礦洞,以及……在昏暗酒館的原木舞臺上強顏歡笑的跳着舞、不時被渾身髒兮兮礦工揩油的一個衣着暴露褐發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