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殷絕脣角再次倏然一勾,不怒反笑,笑的極爲陰沉。
墨寧溪沒想到蘇子陌會反常的說出這些話,阻止已經來不及,只好插進兩人中間,“子陌,今天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你還是…”。
“對,今天很晚了,寧溪,我原本睡的房間還在嗎?我今晚就睡這吧,你不是說過這裡就像我的家一樣,我可以留下嗎?”蘇子陌淡淡的說。
墨寧溪一愣,雖然平時也留下來睡過,但今天有點反常。
司徒殷絕詫異也不亞於墨寧溪,湛藍的瞳眸內驟然閃過暗光,嘴角上揚的更深了,他突然不說話,而是在等她的回答,連手裡的雪茄都被他用力的按扁在菸灰缸裡。
墨寧溪喉嚨裡硬是發不出聲音,還是玩的興起的澈兒興沖沖的湊過來,“什麼,子陌叔叔今晚你要留下來睡?好啊,不過你要和澈兒睡”。
“好,今晚叔叔就和澈兒、冰兒一起睡”,蘇子陌攬住兩個孩子的胳膊。
“那…你們不許吵到子陌叔叔了”,墨寧溪硬着頭皮叮囑,“晚上有事再叫媽咪”。
澈兒點了點頭,突然小眉一動,嘻嘻笑道:“那乾脆不如像上次一樣,我們四個人一起睡算了”。
四個人一起睡…。
清亮的童聲劃過客廳,四周頓時全都安靜了下來,墨寧溪背後升起一股可怕的涼意,這可惡的臭小子,平時看起來那麼聰明,怎麼今天笨到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他是存心想害她啊。
“就是…上次冰兒感冒了…”。
“哦……”司徒殷絕擺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點點頭,之後長久的沉默。
澈兒盯着他,沒有取到預期的效果,又聳了聳冰兒的胳膊。
冰兒便附和道:“媽咪沒說不,那就是答應了,好哦,今晚四個人一起睡吧,子陌叔叔,你說好嗎?”
蘇子陌用默認的神情看向墨寧溪,而墨寧溪看向司徒殷絕,卻見他突然換了副模樣的悠然擺弄着玩具賽車,心裡頭又是惱又是酸。
原本想賭氣的答應,可想了想,還是訕訕的斥責,“冰兒、澈兒,別胡鬧了,快去寫作業”。
冰兒和澈兒只好吐吐舌頭,上樓去了。
墨寧溪對蘇子陌道:“我去讓劉媽幫你拿牙刷毛巾”。
看着她消失的身影,蘇子陌才收回目光冰冷的射向沙發上坐着的男人,“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我想去游泳”,司徒殷絕從沙發上坐起來,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左邊的室內游泳池門口。
墨寧溪拿着毛巾、牙刷出來的時候,就只有蘇子陌站在客廳裡,她愣愣的往他緊閉的房間看去,蘇子陌看穿她的心事,“他去游泳了”。
他竟然還有心情游泳,墨寧溪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好像根本沒想象中那麼愛你,更不在乎”,蘇子陌冷漠的開口,“有些事我想你還是該問清楚”。
墨寧溪將毛巾塞進他手裡,一言不發的上樓去了。
等到歡鬧的客廳裡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人,突然覺得今晚的自己很殘忍,是的,很殘忍,其實通過剛纔的交鋒他能感覺到他應該是吳亦凡無疑,可是他發現自己竟然從沒像今天一樣討厭過那個叫吳亦凡的男人。
爲什麼有了一個這麼愛他的女人,卻還是不知道要去珍惜?!
握了握鋼拳,蘇子陌走進游泳室裡。
一件襯衫隨意的扔在地上,波光粼粼的水面,矯健的身體如海豚一樣上下起伏,遊至邊緣,忽然從水裡竄出來,黑髮甩了甩,溼發貼在臉上,更讓那張帥氣的臉迷離邪魅。
沾滿水珠的藍眸穿過層層燈光掃向他,裡面帶笑的精光讓蘇子陌不安的後退兩步。
司徒殷絕抹了抹自己的臉,背過身去靠在游泳池邊上。
“你爲什麼不說話?”蘇子陌走到他後面,他應該有話要對自己說纔是,或者揍他,或者殘忍的痛斥他。
“不知道”,他的確很火大,剛纔在客廳裡的時候幾乎很想給他幾拳,可他竟動不了手,或許是因爲那兩個孩子,或許像寧溪說的,因爲蘇子陌從小跟着他一起長大。
“吳亦凡,你知道嗎,你很殘忍”,蘇子陌怒聲道。
“有意思”,司徒殷絕回眸冷笑,“蘇子陌,你以前敢和我這樣說話嗎?”
蘇子陌驚住。
司徒殷絕手臂在岸上一撐,輕巧的縱深跳躍上來,眼神睥睨向他,“不敢對嗎?可你現在爲了墨寧溪卻什麼都敢和我作對了,是誰給了你勇氣,別告訴我是那可笑的愛情?”
蘇子陌僵硬的擡起頭,“是少爺臨死前交代我好好照顧她們母子三人”。
“所以你沒有把我當成吳亦凡?”司徒殷絕諷刺的瞥脣。
“你不配!”蘇子陌一字一句的說。
“有趣”,司徒殷絕笑着點了點頭,突然回頭一拳雷霆般朝他臉部揍去。
蘇子陌側身勉強避開。
“有兩下子,看來吳亦凡以前把你教的不錯”,司徒殷絕訝異的指着他陰沉的微笑。
“我從小就開始習武,爲了能夠保護少爺,少爺死後,就是爲了保護寧溪”,蘇子陌擺出握拳的姿勢,用冰冷的神情掩蓋他心底剛纔掀起的驚濤駭浪,那一拳,只有他知道力道有多可怕,看似簡單,速度卻快得匪夷所思。
“有點狂妄,那今天就讓我領教一下”,司徒殷絕冷笑一聲也不再留情的擡腿一掃,蘇子陌踩着光滑的地面後退兩步,迎面一拳擊向他鼻樑,司徒殷絕頭輕巧一偏,順勢抓住他的手腕,蘇子陌膝蓋踢向他腹部,絲毫不留情,司徒殷絕竟被頂了一下,痛的擰眉,太久沒有被人打到過身體,終於火起,轉身後肘聳向蘇子陌腹部,再回連連丟出幾拳,反手抓住後肘,一腳踢彎他膝蓋。
蘇子陌膝蓋一痛,卻死也不肯下跪。
“的確有倆下子,不過想跟我玩你還嫩了點”,司徒殷絕在用力將他的手臂往後一腕,見他終於吃痛的擰眉,便冷笑了起來。
“你究竟是誰?”蘇子陌咬牙切齒的瞪着他,雖然他的表情和吳亦凡如出一轍,但是他以前沒這麼厲害的。
“我是誰?”司徒殷絕陰戾的狠笑:“你一定不希望我是吳亦凡吧,這樣你就能永遠呆在她們母子三人面前,哦,我猜想你肯定多麼希望自己是那兩個孩子的父親吧?只可惜永遠都不可能,就算你派人二十四小時跟蹤我也永遠都替代不了我”。
蘇子陌震驚。
“你一定很好奇我爲什麼會知道吧”,司徒殷絕冷聲嗤笑,“就你請的三腳貓偵探公司想跟蹤我還嫩了點,他跟了兩天對吧,哦,對了,忘了告訴你我今天晚上已經把他相機給踩爛了,還狠狠教訓了一頓,你們怕是得不到什麼消息了,很惋惜吧?”
連蘇子陌都覺得這個男人的驚悚和危險,平時看起來笑容滿面的溫和模樣,骨子裡卻恐怖的令人害怕,如果說以前的吳亦凡是陰沉、危險的,那這個男人無疑是可怕、邪惡的,他甚至能邪到讓你覺得這個人很親切。
“說,是墨寧溪叫你派人跟蹤我還是你自己的主意?”語氣裡的怒意用濃了幾分。
“你太過分了!”他竟然懷疑寧溪,蘇子陌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火大過,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反抗力量朝他臉部揍去。
司徒殷絕結結實實的被他揍了一拳。
“Fucking!”粗魯的英語爆出,怒火中燒的司徒殷絕結結實實的將他踢進水裡。
“子陌……”,進來的墨寧溪正好看到這一幕,趕緊衝了進來,看到掉進水裡狼狽的蘇子陌,連忙伸手將他拉出來,瞧着他臉上好幾處烏青,墨寧溪不敢置信的怒瞪向一旁的司徒殷絕。
“司徒殷絕,你實在太過分了,子陌對我們家忠心耿耿,好好的你怎麼能動手打人?”
連續兩個人都說他過分,很好,實在是很好。
司徒殷絕揉着嘴角冷睇着她,她只顧忌到他疼,就沒注意到他也受傷了,“你就這麼擔心他受傷?”
墨寧溪先是一怔,繼而對他不知悔改甚至連一點後悔的面色感到火大,“你現在還能說出這種話,你應該先向他道歉”。
“我爲什麼要向他道歉?”司徒殷絕慢條斯理的撈起地上的襯衫,問道。
雖然早就知道他的性格就這個,可變本加厲的讓墨寧溪難以置信,“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也用不着拿他發火”。
“是啊,我是心情不好”,她的不信任,讓司徒殷絕覺得很是不舒服,雖然事實可能就是這樣,“既然你這麼擔心他,乾脆就直接找他好了,還等什麼吳亦凡”。
冷笑一聲,也不管她臉色,邁開步子往門外走去,也對,也許他們之間就是缺少信任,否則她也不會派人跟蹤自己,而自己也不會因爲不信任他莫名其妙的發怒。
他的話像幾道雷劈的使墨寧溪身體輕晃,他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等了他六年,到頭來竟然換來了他這麼殘忍的話。
她瞪着他背影,拼命忍着,纔沒有讓眼淚掉出來。
蘇子陌望着她受傷的模樣,懊恨的拳頭握得“咯咯”響,都怪自己爲什麼要那麼衝動,再忍忍,如果再忍忍就不會讓她被他那樣無情的言語擊傷了。
“呃…”,腹部疼的他還是讓忍耐力不錯的他低吟。
“你沒事吧?”墨寧溪意識過來連忙回頭扶住他,“對不起,早知道我應該早點過來的,他總是這樣,控制不住的脾氣,只是我沒想到連你都動手”,甚至還不可理喻的認爲沒錯。
蘇子陌苦笑,“你快去追他,是我不好,暗地裡派人跟蹤他,被他知道了”。
“你真的……?”墨寧溪愣了愣,垂眸道:“可是他還是不對”。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愛之深責之切吧,蘇子陌酸澀的垂眸,輕輕推開她的手,“他踢的不重,倒是我打他比較重,你快去吧”,他推開她的扶持,他能感覺她的心不在焉和痛苦掙扎。
司徒殷絕說的話一定傷害到她了,而她雖然被傷害了,但肯定也捨不得他就這樣走掉,“我現在相信他真的是少爺,如果他不打我纔不是少爺”。
“對不起,子陌,我代他向你道歉了”,墨寧溪感激的朝他點點頭,朝外面奔去,客廳裡沒有人影,房間裡也不見人影。
墨寧溪想了想還是追了出去,旋起的心在門口問到門衛並沒有人離開的消息終於放了下來。
他沒走就好,她真怕性格高傲的他一氣之下就這麼走了,在花園裡尋了半天,墨寧溪終於在當年他刻字的樹下找到了他。
手裡握着一張照片,專注的凝視着,下身溼淋淋的褲子、光着腳,上身半裸的靠在樹下,溼漉漉的凌亂劉海透着幾分孩子氣,那模樣當真是有多滑稽的可笑,可墨寧溪卻啞然的眼眶溼潤。
“你在看什麼?”墨寧溪輕輕的踩着草地走過去,他好看的眉目顯得特別疲憊,透過斑駁的樹影清楚的看到照片裡一男一女依偎着站在海邊燦爛微笑的模樣。
她怔了怔,喃喃的念出:“凡…”。
司徒殷絕也愣住,搖了搖手裡的照片,“你說他長的像吳亦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