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拂唱道:“
怕只怕,做天竺,廣土不保;怕只怕,做高麗,中興無望。
怕只怕,做波斯,飄零異域;怕只怕,做大食,服事犬羊!
怕只怕,做琉球,民窮財盡;怕只怕,做匈奴,沒有家鄉。
怕只怕,做党項,要把種滅;怕只怕,做苗瑤,日見消亡。”
那天竺就是印度,這時代的人,雖不知後世一個東印度公司就能將整個印度佔爲殖民地的事,卻也隱約聽說過,天竺有四種姓,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其中的首陀羅,本是天竺的土著居民,外族雅利安人侵佔天竺後,便將其劃爲最低賤的種姓,當作奴隸使用至今。
高麗便是現在朝鮮與韓國的前身,隋唐年間也是個強勢大國,與當時的中原軍隊大戰數場,皆佔上風,只最後一戰被唐所滅。此後幾度復起、分合,這時被清朝打得跪地投降,國土盡喪,再不復當年雄風。窩裡鬥本是其族內常事,若說中興,至少現在看來還是困難重重。
波斯如今雖未被滅,大半領土卻盡被聖十字軍佔領,不少波斯人便飄零異域,四處行商,衆人消息靈通的,也有耳聞。
大食先前就曾被突厥人攻破首都,如今更被蒙古徹底佔領,蒙古喜大食人多能工巧匠,繞過不殺,令其爲自己服務,豈不是服事犬羊麼?
琉球本是中華屬國,本來還算繁榮。清初時,被日本薩摩藩侵略,並開始受其控制,從此,琉球的轉口貿易地位趨於衰落。此後,琉球的財政日益窘迫,有時甚至出現無錢接待冊封使而向薩摩藩借貸的情況。這國家常鬧饑荒,人們以蘇鐵果實爲食。所以又叫蘇鐵地獄,只有國王可以吃米。說其民窮財盡,算得上恰如其分。
匈奴人的先祖是夏朝的遺民,正宗的炎黃後代,神州大地的主宰,卻被商湯奪國,趕到北方。後與秦朝交戰,秦“卻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又與漢朝交戰,敗得更慘,先是悲呼“亡我祁連山,使我牛羊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後來更被打得全無立足之地,只得向極遠處逃竄,至今不得返回家鄉。(公元1世紀,北匈奴逐漸向西逃亡,最後深入到歐洲腹地,引發了歐洲社會的大變動,改變了歐洲歷史。)
西夏是党項族最後的國家,近來被蒙古所滅,蒙古人將党項人當作戰利品,打散分配,與回回在一起的,便隨了回回的規矩,與蒙古在一起的,便隨了蒙古的傳統,自己民族傳統盡失,長此以往,只怕他們的後代也要忘記自己祖先是哪族人了,豈不是把種滅了麼?
苗瑤乃是中國上古時的最強種族之一,其祖先乃是蚩尤,甚至一度把炎帝黃帝的聯軍打得落花流水,只是最終失敗,漸漸退出黃河一帶,大半族民,被炎黃二族吸收。部分不肯投降的,被人趕到那閩、廣、雲、貴等處居住,後來這些地方又被漢人佔了••••••到得衆人聽古劍冰等唱詞之時,除深山窮谷尚有些少苗瑤,其餘的平原大地,哪還有苗瑤的影兒?看他如今的處境,誰能想到他曾是當年的強勢大族?可不是日漸消亡怎麼的?圍觀者對其它國家民族或許知之不詳,對苗瑤之事又豈能不知?
這一唱,道盡了衆人心中的懼怕。便是有些人先前未曾細想,如今聽到這唱詞,也不由得發現:原來漢人已陷入絕境,若不能致死地而後生,怕真要離亡國滅種不遠了。
小紅線唱道:“
文天祥,史可法,爲國死節;到於今,都個個,頂祝馨香。
看起來,留得命,有何好處,倒不如,做雄鬼,爲國之光。
天下事,怕的是,不肯去做;斷沒有,做不到,有志莫償。
咱漢人,上萬萬,齊心決死;任憑他,什麼國,也不敢當!”
聽到這裡,不由得人們不由得壯志激昂:大丈夫,當如是也!
桑飛虹唱道:“只要我,衆同胞,不幫別個;捨得家,保得家,家國兩昌。”
小紅玉:“那怕他,槍如林,箭如雨下;那怕他,將又廣,兵又精強。”
小紅拂:“那怕他,文字獄,層層束縛;那怕他,天羅網,處處高張。”
小紅娘:“金龍騰,夢中醒,倚天長嘯;百獸驚,鷹蛇走,魑魅逃藏。”
小紅線:“興義軍,復國土,盡洗腥羶;雪仇恥,驅外族,復我冠裳。”
古劍冰更是振聲疾呼:“到那時,齊叫道,華夏萬歲;纔是我,大國民,氣吐眉揚!”
圍觀者掌聲如雷,齊聲合道:“到那時,齊叫道,華夏萬歲;纔是我,大國民,氣吐眉揚!”當下銀錢便如身外之物般,盡皆向場中投去••••••••
(作者注:陳天華的詩詞,限於本書中的年代實情,錄入時有所更改。部分更激烈的言辭也沒有錄用,免得有人說我排擠少數民族。)
古劍冰心中感慨萬千:陳天華之詞,固然激烈,但如今的異族各國,無不把漢人當二等公民甚至是狗奴才看待,若他們入主中原,咱和他們講民族平等,便像一條喪家之犬,居然要求和人平起平坐,怎麼可能?
歷史證明,只有漢人當政,纔會有博大的心胸,容納各族,纔有治下各族間的平等與團結!連後世的孫中山也要先“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然後纔開口談“五族共榮”。不能當家作主,就沒有話語權。別人把刀都架到咱脖子上了,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時,咱有什麼資格講各民族團結?那不是空口說笑話麼?
所以,如今的第一步,只有先激起漢人的同仇敵愾之心了。
桑飛虹喜道:“小紅帽,做得不錯,第一次唱戲,就幫咱弄了個滿堂彩。”
古劍冰可憐兮兮,欲哭無淚:“姐姐姐,爲什麼我非得叫小紅帽啊?我有名字的•••••••”
桑飛虹忍笑:“這是班子的規矩。小紅玉、小紅拂、小紅線、小紅娘••••••輪到你了,就該叫這名。不好聽麼?咱可傷心了••••••”
古劍冰:“不敢不敢,今日盛況,一定傳遍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叫普天下的韃子漢奸聞之喪膽,教普天下的仁人志士聞之振奮。”
桑飛虹:“那都是小紅帽的詞改的好,咱姐妹也就是適逢其會罷了。”
古劍冰想到方纔景況,嘆道:“讀書人口口聲聲說以天下百姓爲福祉爲己任,待得放下身段了,才瞭解這些天下蒼生,不是書面上的文字,而是一個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哎••••••”
桑飛虹笑道:“嘻,小紅帽怕也被揩了不少油,吃了不少豆腐吧?他們指不定都當你是真正的女角兒呢。”
古劍冰想到開場時曾被人評頭品足,挨挨蹭蹭,心有所感:“各位姐妹,才明白你們的苦楚。要換了我,怕是忍得了一時,忍不了一世,真不容易。”
衆女角議論紛紛:“一過了十二三歲,那些個挑逗的語言,下流的舉止,每日每時總在騷擾,每日每時都得忍受,也就不太當回事了。”
“沒有人瞧得起咱賣藝的,卻都喜歡瞧賣藝的女角兒,追着趕着去湊熱鬧。”
“有些男人大把大把的往臺上扔錢,就是爲了引起女角兒的注意。”
“那些動手動腳的臭男人,掏一把便走,捱了鞭子也洋洋得意,那麼四處張揚,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粗野下流。”
“若是以前的我,碰上這些臭不要臉的,早就一耳光打過去,叫他們鼻口開花,鮮血噴流••••••”古劍冰想到唱到最後,觀衆們壯志激昂,連看自己的眼色也是肅然起敬,再無一絲褻瀆之心,自然更無人再動手動腳,不由得嘆道,“如今看來,他們迷茫、他們沉淪、他們愚蒙、他們粗鄙,可他們也不乏爲國而戰的血性,只是缺了人引導和啓蒙。這就是我們、是咱們該下的功夫了。各位姐妹,這些銀票,都是乾乾淨淨來的,請別再推辭了。小弟也沒什麼可爲你們做的,聊表一點心意。”
“咱以前一直以爲,不管咱如何立身清白,在有錢有勢人家的眼中,一樣把咱當成賣藝也賣身的賤人看待。就連樓子裡那些女人,也能罵咱是沒了窩的野雞崽子•••••••••
可是慕容公子能親自換上女裝陪咱一起唱戲,真的把咱們當自己人看待,給咱看到了希望•••••••”桑飛虹抱拳一禮,方纔伸手接過那五千兩銀票,“這銀票,咱就代受苦難的姐妹們收下了。既承君命,信諾一生。咱們一道把這世道改了!”
衆女齊施禮:“既承君命,信諾一生,咱們一道把這世道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