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盜衆之後,羅長風與老把頭並肩而立,看着此時意氣風發的陳玉樓,老把頭搖頭嘆息道:“這小子,不過僥倖得手了這麼一次,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此次瓶山倒斗的過程,老把頭已聽花麻拐鉅細無遺的稟報過一次,他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自然明白此次倒鬥能成功,究竟誰的功勞最大。
可以說,若無羅長風,別說收取全功,陳玉樓與羅老歪及那幾百號盜衆,能回來幾個都還說不準。
羅長風聲音雖然依舊平淡,老把頭卻在裡面聽出了一些無奈之意,“老把頭,人總會成長,總把頭如今還年輕,慢慢會好的。”
老把頭臉上浮起一抹微笑,扭頭看向羅長風,道:“也幸虧是有你這麼個兄弟幫他,否則,他還有沒有成長的機會就不好說了。”
說到這,老把頭遲疑了一瞬,轉回頭,依然看着陳玉樓,不知是何用意的道:“長風,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不必屈居於他之下。”
“若你自立山頭,拉起一支隊伍,我相信你會是一個攪動天下風雲的英豪,爲何……”
老把頭話沒說完,但羅長風已經明白他的意思,沉聲道:“有些人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他天生就是做領袖的料,當年的漢高祖劉邦,起事前不過是個遊手好閒的小痞子而已。”
“而有些人,或許一身的本領,但終究只適合做個衝鋒陷陣的將領,做不了一個好領袖,便如西楚霸王。”
“人,最難得的就是擺正自己的位置,找準自己的定位,能做到這一點,他的一生,就不會過得太差。”
聽完羅長風這番話,老把頭心下大讚,連連頷首,臉上重新浮現出欣慰的笑意。
此時陳玉樓的目光正好投過來,老把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拍了拍羅長風的肩膀,便緩步離去。
羅長風則是面無表情的對陳玉樓比了個大拇指,陳玉樓似乎明白了什麼。
您……終於認可我了麼?
想到此,陳玉樓看着老把頭的背影,臉上化開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
晚上,自然又是一場慶功宴,這次石臺主位上,多了鷓鴣哨幾個。
羅長風看着對面的老洋人花靈,以及臺下正左手一根大肘子,右手一條羊腿啃得歡實的崑崙,心下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開心與感動。
那感動既爲幾個原本該悲壯死去,如今卻還好好活着的人,也爲自己,因爲是自己造就了這一切。
那邊正與鷓鴣哨高談闊論的陳玉樓,無意間瞥了羅長風一眼,卻突然瞪大了雙眼,便似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樣。
“陳兄,怎麼了?”
“別說話,你看。”
鷓鴣哨師兄妹三人詫異的扭頭看向羅長風,也不由怔住了,從他們見到羅長風起,羅長風臉上就只出現過一種表情,那種表情就是——沒有表情。
但此刻,羅長風臉上竟帶着一絲淡淡的微笑,不錯,從來都是面無表情的羅長風,笑了。
這一絲微笑,讓他身上的氣質不再那麼冷漠、凌冽,讓人更願意去親近。
比鷓鴣哨他們感觸更深的是陳玉樓,認識五年了,這是陳玉樓第一次見到羅長風笑。
他的微笑是如此溫暖,如此令人感到親切,陳玉樓從來不知道,一個微笑,竟然可以讓一個人有那麼大的變化。
突然安靜下來的席面,四道目光的注視,終於讓羅長風回過神來,他詫異的轉過頭看向陳玉樓幾人,不解的道:“怎麼了?”
陳玉樓臉上頓時出現一抹失望之色,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因爲就在羅長風轉回頭的時候,他臉上那如曇花一現的笑容,已消失無蹤。
花靈見幾個男人都不說話,脆聲笑道:“長風大哥,剛纔你笑了誒,原來你笑起來這麼好看。”
“笑?”羅長風一怔,“我剛纔笑過嗎?”
花靈與老洋人齊齊小雞啄米般猛點頭,羅長風有些茫然的看着兩人,喃喃道:“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
陳玉樓放下酒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長風,我記得你說過,你忘記了怎麼笑,也忘記了怎麼哭,那麼你剛剛心裡是在想什麼?居然會讓你想起了怎麼笑。”
羅長風沉吟幾息,這才面無表情的道:“我剛剛在想,要是我們這幫人,能一直到老都在一起,都好好的活着,在子孫後輩的環繞下,老死在家中的牀上,那該有多好。”
“……”
陳玉樓無言的看着羅長風,不知道他哪來的這般感慨?
鷓鴣哨卻對“好好活着”這四個字感觸更深。
好好活着。
是啊!他們搬山一代代的人,奔波兩千年,出生入死,爲之奮鬥一生的目標,不就是爲了能讓子孫後輩好好活着嗎?
別人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可他們卻清清楚楚的知道,如今自己已經二十有七,血液已經在逐漸開始變色,若找不到雮塵珠,他只剩十三年。
臺上沉默了片刻,羅長風突然端過陳玉樓的酒碗,自己倒上一碗,道:“今天我突然想喝點酒,來,總把頭,鷓鴣哨兄,老洋人,花靈妹子,我敬你們。”
陳玉樓見狀,立馬對一直是以水代酒的鷓鴣哨咋呼道:“鷓鴣哨兄弟,長風可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今日他破了此例,你怎麼也得喝一點吧?”
“好,既如此,那我就當陪長風兄弟一場。”
“誒,這就對了嘛!”
“幹。”
“長風,你再笑一個看看,我就不信你真不會笑。”
“……”
“得得得,罷了,你還是別笑了,你這笑也忒假,簡直比哭還難看,以後若不是發自內心的笑,你還是保持你那張殭屍臉吧!”
“呵呵呵呵……”
……
羅長風幽幽醒轉,當看清周遭環境,面色一怔,隨即恍然,原來劇情已經結束了麼?
他當晚有生以來第一次喝醉了,醉倒前的最後一個記憶,是崑崙把他給揹回了房間,再醒來時,便已經回到系統空間。
羅長風此時一絲酒意也無,挺身而起,似是感覺到了什麼,垂首一看,他隨身攜帶的飛刀與軟劍,竟還在腰上綁着。
羅長風眼前一亮,他記得上次,他連那身清朝衣服都沒能帶回來,而上次……掌控世界失敗,那這次……
羅長飛擡頭看向了面前唯一的光源,那面大屏幕。